留下江景笙和劉秘書兩人麵麵相覷。
    不是不可以招有風格的，但是這也太有風格了。
    希望後麵來的人正常一點吧。
    門鈴再次響起，一張被灶火熏烤了四十年的臉，像風幹的橘皮般布滿深淺不一的皺紋，映入眼簾。
    江景笙顧不上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看到是一個老人，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開了門，都害怕他跌倒。
    沒想到他身手矯健的很，走起路來健步如飛，抬眸時渾濁發黃的眼白裏鑲嵌著的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珠，在提到做菜時就會有神起來，迸發出鷹隼般的銳利與靈動。
    “您是？”
    江景笙想要攙扶的手沒地方放。
    “小夥子，你就是店長？”
    “是。”
    他的眼神掃視著江景笙的全身，最後落在了他的手上，在關節處見到了老繭，飽含深意的笑了一下。
    劉秘書不明所以，心裏默默感慨，今天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曆，遇到了各路牛鬼蛇神。
    “你也是廚師？”
    “是，他是這裏的廚師長和店長。”
    劉秘書介紹道。
    “哼。”
    不曾想，話音剛落，這個老者就冷哼一聲。
    笑聲中充斥著不屑。
    “您是來吃飯的嗎，老先生，我們這裏還沒有開張，今天是在招聘。”
    “怎麽，我不像來應聘的嗎？”
    老者反問，氣勢如宏，中氣十足。
    “您是要應聘廚師？”
    “你這樣的水平都能做廚師長，我有什麽不可以？”
    劉秘書聽的膽戰心驚，這老頭怎麽口出狂言，想應聘就應聘，詆毀人做什麽。
    “當然可以，隻要做的菜好吃，我們都歡迎。”
    劉秘書拽拽了江景笙的衣服，在他身後，悄聲說道：“這種人估計是來搗亂的，還是趕走吧。”
    “小小後生，說句話都不敢光明正大。”
    老者有些不滿的揉了揉腰，注視著他們的竊竊私語。
    “你！注意你的態度，我們店長的廚藝可是很好的，你上來就胡說，誰知道你會不會做？”
    “知道為什麽我這麽說嗎，小夥子，或許你做的是不錯，但是火候不到，也不是長期在做吧，你的手掌上光嫩無瑕，指關節纖細修長，膚色均勻，有那麽一點老繭卻不厚，身上還有香水味，這都不是一個資深專業的廚師該有的。”
    他邊說邊伸出自己的一隻手。
    熊掌般寬厚的手掌，上麵覆蓋著一層又一層燙傷，油漬的疤痕、右手拇指處有一塊薑黃色的老繭，看著就是跟隨了他很多年。
    並且他的身上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磅礴之氣。
    忍不住敬畏。
    “他是不是在忽悠人啊？假裝專業的很。”
    劉秘書半信半疑對他說的話。
    總感覺這老人是在唬人，他這個上班族哪有這麽多空天天做飯，一直都是外賣居多，所以對做飯的門道掌握的甚少。
    江景笙回頭對劉秘書解釋道：“不是的，他很專業，能感覺的出來。”
    “這你都能感覺出來？”
    劉秘書本還想反駁，突然想到苗總交代的話，隻要江景笙自己看的上就行，他大致做個參考，走個過場，讓他安心就行，不必有太多建議。
    話到嘴邊，立馬收了回去。
    “可以讓他試做一個菜。”
    “這可以！”
    劉秘書為了保險起見，覺得這個方法確實不錯。
    “我們畢竟是要招廚師，所以這邊還需要您現場做一道菜，檢驗一下。”
    “當然可以。”
    “行，那跟我來，廚房在這裏。”
    江景笙領著他到了後廚。
    “我先聲明，我隻會做中餐，純正的中餐，你們要是不需要，我先走了。”
    說完還歎了口氣，最後那句仿佛是在對他自己感歎。
    “看牌子還以為是真的中餐呐，沒想到又是一家喜歡洋玩意兒的店。”
    老者背著手，應該是看到了很多西餐的盤子才會這麽說。
    “不是的，我們很需要會做純正中餐的，然後可以進行一些創意的搭配，讓更多人了解中餐，那些盤子用在二樓陽台區域的。”
    江景笙順著他的目光，看出了他的失落，快速解釋。
    “那還不是在顛覆這個味道，要是足夠好吃，根本就不需要創意。”
    老者不滿意這個說法。
    隻是動作沒停，脫了外套，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他覺得眼前的年輕人，眼睛裏沒有什麽雜質，雖然說理念不盡相同，但是不卑不亢，起碼不是那種一心多用的人，倒是多了幾分讚許。
    江景笙在一旁沒說話，就看著他的動作。
    “想檢驗我，做什麽菜？”
    劉秘書緊跟其後，站在一旁思考。
    他本來是想借機趕走這個自以為是的老頭，所以出了一個難題。
    “番茄炒蛋吧，所有人都可以做的，最簡單的菜，看看你能做出什麽不同來。”
    “好。”
    不料他爽快的答應了。
    大刀闊斧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劉秘書在旁邊給江景笙遞眼神。
    “這道確實是可以最直觀的體現，一個人的水準。”
    江景笙默默的說道，他知道劉秘書存的心思，但是這不失為一個好的機會，所以沒有拒絕。
    老者明顯淡然自若，在鍋中加入了油，等待著溫度到達最合適的點，手腕一抖，鐵鍋便湧起金色的潮、番茄不是番茄，而是那火燒雲的晚霞，紅黃相互輝映。
    他很輕鬆的單手顛起了鍋，看著上了年紀的人，手臂卻有如此的力量。
    蛋液與那抹紅，在空中翻轉，共舞，撒入了一滴紹興黃酒和細微的鹽，讓他們融洽合體。
    香味從空中撲鼻而來，是那種童年的味道，仿佛置身於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外婆舉著碗，在弄堂裏追著孩子不停的喂，手中就是那一碗赤黃伴紅的番茄炒蛋，還攪拌著飯，讓孩童在玩鬧的空隙可以吃上一口。
    熱氣騰騰的，模糊了眼前，劉秘書戴的眼鏡被一滴水滑髒了視線，原來是眼淚趁他不注意，衝出了眼眶。
    看來是童年的回憶，自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來不及細細回想，神經就替他感受了。
    很奇怪的是，江景笙的表情不是傷痛也不是沉思，而是一種呆住的樣子。
    直到老者端著盤子中的菜，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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