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候出聲阻止，四周的人屏住呼吸，都在探頭探尋，是誰？
    先入耳的是懷表齒輪轉動的聲音，隨後是高跟鞋的踏踏聲，洪老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呢料，走近時在光下泛著內斂莊重的光澤，底子上的暗紋隻有在抬手間才能看清。
    他身邊的女人更是氣勢如虹，蘇杭最上等的香雲紗，墨綠底子上繡著纏枝蓮紋，光細碎地掉落，映在旗袍上，波光粼粼，要比那池塘的碧波還要蕩漾，她的氣質壓的祖母綠的翡翠項鏈都失去了尊榮。
    “媽。”
    肖央的父親肖雲菁看到洪老和涼夫人走來，非常恭敬地叫了一聲。
    和洪老的和藹麵容不同，涼老夫人麵容精致，眼睛中的精明抹都抹不去，她的一雙眼像是帶著天生的審視，凡是所見之處，都逃不過這侵略性的凝視。
    “嗯。”
    洪老對他的話應了一聲。
    “現在在舉行儀式，爸媽你們請上座。”
    肖雲菁冷汗都要冒出來，涼老夫人一聲不吭，頭抬的老高，雖沒有正眼瞧他，但是那種熟悉的壓迫感，滋滿全身。
    整個涼氏裏，洪老威嚴莊重、自己的夫人雷厲風行、肖央城府極深、但最有話語權，令人不由自主臣服的正是眼前這位涼老夫人——涼縵。
    “為什麽在今天舉辦這個繼承儀式？”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響，用僅肖雲菁能聽見的音量問道。
    那如同名貴木材年久風化的質感，成群的林木，高大幽邃，劈開了空氣，不容拒絕。
    “媽，今天是找大師算過的極好的日子。”
    肖雲菁陪著笑臉，微屈著身子和這位老夫人說話，畢恭畢敬。
    “怎麽這位夫人一出來，大家都不說話了，感覺挺和善的啊。”
    江景笙不了解，輕輕詢問。
    初生牛犢不怕虎，沒頭沒腦的一句感歎，讓其他幾個人都想帶他去醫院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這可是涼老夫人，嘶～”
    “她怎麽出山了，都不用跟我說話，全身都已經冷了。”
    傅旭禮抖了抖身子，誇張的形容。
    “我也冷。”
    赫霖縮了一下，想必也是見識過她的威力。
    “你沒事吧，感知力好像跟別人不一樣，這還和善？”
    傅旭禮要去摸摸他的腦袋，被苗梔安一把打掉。
    “我也覺得挺和善的啊。”
    她別著頭，理直氣壯。
    “你當然覺得和善，誰對你不和善？”
    苗梔安天不怕地不怕，橫衝直撞，誰也拿她無可奈何，反而個個都喜歡她。
    “你也不怕她？不錯不錯，予以表揚。”
    “有可能我不認識她，所以沒感覺吧。”
    江景笙摸了摸腦袋。
    早知道不問了。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你的另一個孩子丟失17年的日子，也算好日子？”
    “媽，您消消氣，要是琛琛在也不會想看到媽您這麽激動的。”
    “你還搬出琛琛來壓我了？”
    手中的佛珠“啪”的一聲打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的音量提高不少，像一塊冰涼刺骨的玉，壓在人的脊柱上，讓人控製不住地繃緊了背，收緊了小心思。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琛琛畢竟已經去世很久了，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也要繼續啊。”
    “哼。”
    涼老夫人，冷哼一聲，不願搭理他。
    這個女婿她向來是不滿意的，蠢笨易信他人的挑撥，自作聰明，好在底色良善，也就是行些愚昧之事，害人之心倒是沒有。
    閨女當時可以用現在的話來形容，戀愛腦發作，不過自打成婚後，肖雲菁也算是日日不變地向他們證明自己的衷心，對涼湘禾百依百順，從未忤逆，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也不怎麽參與涼氏的事，才叫她放心不少。
    還好，這麽多年的教育和灌輸，在涼湘禾的心中生根，沒有完全失了理智。
    “姥姥，你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好派人接你。”
    肖央一路小跑過來，攙著涼老夫人的手，給爸爸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再說話討涼老夫人生氣。
    “我還沒老到走不了路，再說，我自有人接。”
    “是，姥姥最厲害了，來，你先坐下，我們再說。”
    涼老夫人看著眼前的孩子，終究沒有剛才的威嚴，也露出了一點笑意。
    “姥姥，都是我不好，應該還是要拒絕那個大師說的話的，雖然已經盡量讓這裏不那麽奢華，但終究還是不妥，都怪我，讓姥姥觸景生情。”
    “哎，這也怪不得你。”
    涼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肩，似乎在沉思什麽。
    “姥姥，既然你覺得這日子不是很好，那就換一個。”
    “算了，就今日吧，賓客也都到場了，你快上去吧。”
    “謝謝，姥姥姥爺！”
    “我一定會用心守護涼氏，不會辜負二老對我的期望。”
    “嗯。 肖央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
    起身準備走回去。
    “等等。”
    他再次被叫停了腳步，未轉過身的眼神裏劃過一絲不耐煩。
    世事無常，多一秒少一秒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這樣的不可控力，讓他心焦。
    “這對青玉鈺，我留了給你和琛琛一人一塊，現在這一塊給你了，你也長大了，為涼氏所做的一切，我們都看在眼裏，去吧。”
    “多謝姥姥。”
    肖央攤開雙手，接過了一方玉鈺。
    侍從遞來準備好的盒子，極其尊貴的玉鈺小心翼翼的入盒，他捧著盒子上了台。
    高舉過頭頂，同時接受了家族的徽章，在掌聲雷動下，終是成為了涼氏的繼承人。
    他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禮成，台下的賓客也就繼續起迎來送往，觥籌交錯。
    涼老夫人早早地看見了苗梔安吊兒郎當的在那裏和那幾個小皮猴一起喝酒。
    隻是旁邊這一次多了一個沒見過的孩子。
    難道是傳聞中，她交的小男朋友？
    她知道洪老在「味央」做飯，那個店長是他很看好的孩子，認作了幹孫子，還沒見過那個孩子，卻並不知道這苗梔安的男朋友就是那個店長。
    優雅從不缺席，踩著高跟，一步步走了過去，洪老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自是跟著老婆。
    看她去的方向還是老熟人的位置，心下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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