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的隔柵，中間鏤空的花紋雕刻的是祥雲團紋，透過鏤空的一個個小洞，可以看到極大的衝浪浴缸。
    這不就是昨晚他所看到的那兩個孩子打鬧的浴室嗎，怎的會出現在這裏。
    一模一樣，甚至是那台麵上微微碎裂的一條縫，一塊木頭和吊頂。
    江景笙的頭愈發地痛了，一幀幀畫麵在眼前重疊，侵略了他的每根神經，連發絲都沒能放過。
    他撞著隔柵，搖搖晃晃地闖了進去，想用冷水洗一下臉，緩解一下不適。
    不料眼前的台盆樣式從未見過的新穎，是一個圓球形狀的大理石滾在上麵，你去摁它，不會有任何反應，江景笙熟練地用掌心覆蓋，順時針轉了三圈，清冽的泉水嘩的流了出來。
    他接住後拍打在臉上。
    嘴唇好似舔到了一些，很是甘甜，他又接了一捧，喝了口，和想象中的味道幾乎一致。
    江景笙如釋重負，沒由來的高興。
    監控後觀察的人卻都激動起來。
    涼縵捂著心口處，眉間聳動，神色已經無法再維持體麵和從容。
    有些細紋的手握不住任何，隻能搭在苗梔安的小臂上，苗梔安能清晰地感受到明顯的戰栗，這個從來不露大喜大悲之情，喜怒不形於色的夫人，踮著腳探望著，像是要把監控器盯穿，眼都不眨一下。
    “琛琛，他一定是琛琛！我的琛琛！”
    涼縵幾乎是嘶啞的，喉嚨被無形的大手扼製，吐出的字眼皆帶著劫後餘生般的激動。
    那些早已遺忘的細節，重新在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涼縵來不及和苗梔安作過多解釋。
    有了點力氣，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後麵的傭人攔也攔不住，想讓涼老夫人慢些，她卻扶著牆，毅然地快步起來，生怕再多等一秒。
    “孩子，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涼縵匆匆趕到浴室，捧起江景笙的臉仔細端詳起來，左看看右看看，怎麽也看不夠。
    江景笙被弄的一臉懵，扯了扯嘴角：“奶奶，你怎麽在這？”
    “夜晚風寒，小心著涼啊。”
    他四下尋著有什麽可以遮蓋之物，讓涼老夫人披上些。
    涼縵隻覺渾身滾燙，血液翻滾，壓根感覺不到冷，隻想拚命地多看他幾眼，不忍錯過。
    一老一少就這樣維持著一個姿勢，僵持在原地，江景笙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是乖乖地任由涼老夫人撫觸。
    幸虧苗梔安及時趕到，不然這樣的場麵僵持下去，涼縵的手都該麻了。
    “老太太，你體力挺好啊。”
    她的聲音一出現，涼縵才反應過來。
    什麽都不解釋，對著這孩子就又看又摸的，得虧是他禮貌，不然肯定覺得自己有毛病。
    “奶奶，你怎麽這麽激動啊，是有什麽高興的事嗎？”
    江景笙還蒙在鼓裏，探著頭問道。
    臉上盡是茫然。
    “你是我們的琛琛，你就是涼氏多年來尋找的那個孩子啊！”
    “我知道一時間你肯定有些難以接受，但我能感覺到，你一定和涼氏有緣份。”
    “奶奶，我知道你們做過一個鑒定報告，結果不是顯示不匹配嗎，況且，我就是一個野孩子，怎麽會是涼家的琛琛呢？”
    江景笙急忙揮手，有些抱歉讓等了這麽多年的老人失望的似笑非笑。
    “鑒定…”
    說到這個鑒定，涼縵沉默良久。
    “不過你為什麽看到他喝這裏的水就肯定他是啊？”
    苗梔安也有些不明白。
    她觀察了涼縵，從江景笙踏上石子小道後，她就有些隱隱的期待，人坐直了不少。
    “孩子，你能告訴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嗎？”
    涼縵盯著江景笙，等待他的回答。
    江景笙摸摸自己的頭發，插在後腦勺裏：“我就剛想去洗澡，但是沒能找到浴室，也沒尋到梔安，很奇怪的是，聽到一陣笛音，出來之後並未看到有任何人在吹奏，不知為何，有某種指引，就一直回響在我腦子裏，告訴我，往那兒走，盡頭穿過竹林就是浴室。”
    “推開之後，真的是這裏。”
    他越說，涼縵臉上的笑容就越顯著，一直跟著他的話在點頭。
    “那這個龍頭的開關，你知道為什麽這麽開嗎？”
    “圓滾滾的球盤在手裏很好玩啊，就應該向右三圈是冷水，向左三圈是熱水，往下滾是溫水，不是這樣嗎？”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敲打在涼縵的骨上，撼動著她的心。
    ——“姥姥，這個摁下去的水龍頭，一點也不好玩，你說有沒有那種可以左三圈右三圈，轉出不一樣溫度的啊，我想要那樣的。”
    “好，你想要什麽姥姥都能讓人做出來，琛琛就等著，後日，最晚後日，就能玩上了。”
    “哇，姥姥好厲害，特別像我看的動畫片，裏麵那個哆啦a夢，什麽都能變。”
    這個開關是琛琛小時候來避暑山莊長住那段日子，非說那摁鈕的沒意思，自己想了一個，那天真爛漫的大眼睛眨呀眨的，誰能忍住不滿足他。
    裝，必須裝！
    或許也有人很聰明可以轉幾次掌握規律，但是像江景笙今日這樣，無需思考便能準確轉出自己想要的溫度，還從未有過。
    “孩子，我不知道為什麽鑒定報告上說你不是琛琛，但是奶奶相信自己的感覺，數年來，我的直覺從未在大事判斷上錯誤過，
    不管是對涼氏轉型的決策還是未來的風口，我都決斷的準確無誤，所以你，我也相信，就是我們涼氏的孩子。”
    涼縵扶著江景笙的手，勢必要帶他回涼氏，認祖歸宗。
    江景笙有些不知所措，這一切來的太快，他壓根來不及思考。
    什麽涼氏？什麽水龍頭？他不過就是決定應該是這樣才這麽做的，可他根本想不起那些關於涼家人的事情，也對涼奶奶沒有除了親切之外的其他感受。
    這麽貿然的跟她回涼氏，豈不是笑話？
    他有些尷尬地鬆開了涼縵的手。
    很是慚愧地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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