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景妍驚得後退了幾步，她在腦中極力搜索。“不對，前陣子校慶大會上，校董座位上沒有你。”
    她搖頭，不相信這是真的。
    “江世年是我父親。我最近剛接替了他的位置，我的校董聘任儀式九月初舉行。”
    景妍知道“江世年”這個名字，他是高氏集團的總裁，也是海城市最大的私立醫院長寧醫院的院長。海城大學是一所綜合性的大學，醫學分院是後來合並過來的，軟硬件條件相對來說都比較薄弱。
    學校引進外部資源，和長寧醫院達成了戰略合作關係，提供資金投資和學術投資，海城大學醫學分院一下子提高了在業界的知名度。
    加上高氏集團強大的經濟實力，江世年理所當然地成為海城大學校董之一。而高氏集團是最近幾十年發展起來的集團公司，醫療器械起家，後涉及房地產、醫療、養老、旅遊等多個行業，是海城經濟發展的龍頭企業。
    景妍不敢這一切，頭有點暈。她用手把住椅背，強撐住自己的身體，“所以，你是用校董的特殊身份給我辦好了休學手續？”
    她看向江湛的眼神萬般複雜，是江湛在這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子身上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是為了你的安全……也是為了顧瀚……”
    江湛的泰然自若讓她挑不出來任何毛病，景妍就是覺得一切都不對，可是似乎又那麽合理。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無力地坐下，回想著認識這三個人開始到現在的一切。
    “景妍，以後不要叫我阿文先生了。我叫江湛！”男人深邃的眼睛裏滿是堅毅和篤定，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不容反駁的霸氣。
    景妍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她一直以來視為大哥哥的男人，突然覺得很陌生，包括她深深愛著的顧瀚。如果他說的全是真的，那麽自己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階層，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怎麽會走到了今天呢？是不是一開始的相識就是個錯誤？
    景妍低著頭，緩緩地說：“我想回觀瀾國際。”
    “景妍，這個不行，為了你好，你要住在這裏。”
    “住多久？”
    景妍試圖從江湛眼裏看出些什麽，除了毋庸置疑什麽都沒有。
    “等危險消除時。”
    “去丁姨家取點換洗衣服和書也不行嗎？”
    “暫時不行。會暴露行蹤。”
    景妍就是覺得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是那種人生完全失控的恐慌和擔憂。
    命運，她從來就沒有能力改寫。
    住下來的景妍過得並不舒服。一方麵，她心裏惦念顧瀚，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不知道他傷成什麽樣子，更不知道他現在人在何處。另一方麵，景妍過慣了每天學習加輾轉打工、教課的日子，忙碌卻也是充實的，而現在她連大門都出不去。
    江湛家高高的黑鐵門牢不可破，還有兩個保鏢守著。住在人家家裏，又是為了保護她，景妍也不好擅自出門。
    一日三餐都是周姨做好端到二樓景妍房間裏，吃好再端下去。景妍哪好意思讓人這麽伺候，就和周姨說她下樓到一樓餐廳裏吃。
    吃的都是頂好的東西，看得出來飯菜是揣摩了她的心思的，以川菜居多，但又不是很辣，食材也是頂好的。
    周姨每天早上十點左右會送上來一盒酸奶和一盤切好的水果，都是以前顧翰買過的高檔進口水果。晚上臨睡前會送上來一杯熱乎乎的牛奶，說是有助於睡眠。
    景妍真正嚐到了“養尊處優”的滋味。
    自從被動休學後，景妍見到江湛有點不太自然，她心裏有想法又不好表現出來，畢竟人家救了她的命，現在還替男朋友承擔著照顧她的責任。
    十多天過去了，江湛一直也沒有幫她買一個手機回來，這點讓景妍尤其不開心。沒有手機，她想隨時聯係顧瀚都不行，學校和合唱團裏的消息她也收不到。
    景妍又和周姨借過幾次手機，她都推托說手機摔壞了。景妍知道這種大戶人家的傭人個個都和人精兒似的，想從她嘴裏套點東西是難上加難。不肯借給她手機，想必也是主家吩咐的。
    景妍想和江湛借電腦上網，思量再三卻始終沒有張口。於是她更加惦念顧瀚，如果不是事態嚴重不至於這麽瞞著她。
    江湛給景妍帶回來很多書，都是有關聲樂學習的，很多是國外的原版書，即便是在海城大學的圖書館裏都找不到。還有外國歌劇的原版唱片、碟片，都是珍貴無比的學習資料，還特意叮囑她每天堅持練習鋼琴、練聲。
    景妍逼著自己看書學習、練琴、練歌，不然她真的會想顧瀚想到瘋掉。
    江湛的車停在了地下室，他從地下室進到一樓客廳，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雨裏的景妍。
    雨後的黃昏，景妍撐著傘在院子裏的蓮花池邊坐著。成群的錦鯉在雨中的水裏嬉遊，紅的、白的、花黑的……在碧綠碧綠的蓮葉中穿梭。霧雨蒙澪，水光瀲灩，儼然一幅恰到好處的水墨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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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妍穿著白色的棉質裙子，一手撐著紅傘，另一隻手在池子裏輕輕劃著，神思遊離。她微微低頭，娃娃一般的臉上躲藏著一絲憂傷。紅唇微嘟，吐露著落寞和惆悵，懈怠與慵懶。
    一條錦鯉打挺而出，將景妍的思緒打斷，些許池水濺到她的臉上，更顯晶瑩。她走到旁邊鵝卵石鋪就的甬路上，提著裙角一蹦一蹦踩著水，紅色的拖鞋顯得小腳和細長的小腿格外的白嫩。
    一處水深，一腳踩去，迸起泥漿，汙染了白裙，景妍吐吐舌頭，羞怯一笑，誘人的兩個小酒窩更顯唇紅齒白，明眸善睞。
    江湛輕勾唇角，眼裏閃著柔和的光，像老父親看著心愛的女兒在淘氣。“真是個孩子。”
    他輕輕搖頭，撐起一把黑色雨傘走向景妍。
    “景妍，水不涼嗎？”
    景妍抬起頭，收起思緒，禮貌地對他笑笑：“一點兒都不涼。”
    江湛在景妍璀璨的笑容裏迷失，不由得怔了一小會兒。
    “今天回來的早，不如今晚給你補習一下外語。”
    景妍心無城府地問江湛，“你工作了一天不累嗎？”
    江湛微笑著搖頭，“不累。”
    “我們先吃晚飯，吃過後就開始補習。”
    “好。”
    景妍隻是淺淺一笑，可在江湛眼裏那笑容卻是無比明媚。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愛看這個小女孩笑，有種麵紅耳赤、心驚肉跳的感覺。他暗暗地定了定紛亂的心神。
    早晨起來，江湛第一時間去衝了個澡。花灑下的他仍是臉紅心跳，不由得暗笑自己怎麽像中了邪一樣？一夜，夢裏全是景妍。
    穿著紅色舞裙翩翩起舞的她，梨渦輕啟、眼睛裏閃著亮光的她，露出膚白如脂小蠻腰和後頸的她，眼神懵懂、純粹的她……
    這個可愛的姑娘就和他住在一個樓層，卻不屬於他，她的心裏還在想著別人。江湛很急，他忍不了了。
    “景妍，我想告訴你，這段時間我和路一鳴用盡了所有人脈、所有手段，都沒有查到顧瀚的一丁點兒消息。機場、火車、公路的監控都沒有他一絲蹤跡，很明顯是被人刻意地抹掉了。有兩種可能，第一，顧瀚已經去世，屍首無存。第二，他家人動用特別的手段將他隱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或者用私人飛機將他送到了國外。”
    “你看，顧瀚……確實……從來沒有聯係過你。”江湛把景妍的手機遞給她。
    “手機摔得很嚴重，這個老款手機的屏幕很難找，好在已經修好終於能看了。”
    景妍顧不得說“謝謝”，急切地接過自己的手機，一點點翻著裏麵的消息。除了丁姨還有幾個同學群裏的消息，合唱團的阿姨們在群裏轉發了很多唱歌的視頻，還說暑假太長了，希望早點開課。
    和顧瀚聊天的那一頁還停留在他們倆出事的前一晚，他的朋友圈也定格在那一天。那天他發了一個紅紅的雙喜字，時間就是他們通話後的一分鍾。
    景妍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眼淚，雙手把手機緊緊地握在胸前，手顫抖得厲害。江湛不由得劍眉微蹙。
    “景妍，快給丁姨回個短信。她發了很多消息給你。別讓她惦記你。”
    江湛遞給她一杯水。景妍擦幹眼淚，喝了一口水，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語音回複：“丁姨，我挺好的。前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忘了回你的消息。我沒事，你放心好了。烤腸店生意很好，我一個人早出晚歸的有點忙不過來。你千萬別惦記我。”
    景妍不想讓丁姨擔心，善意地撒了一個謊。
    一顆顆透亮晶瑩、圓溜溜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江湛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變化，眼神像深不見底的海洋，難以琢磨。眼前這個女孩子，眼睛哭到紅腫，淚水盈盈，雞蛋殼般白嫩的臉蛋濕噠噠的，懂事得讓人心疼。
    “阿文先生……既然……”
    “景妍，我說過，叫我江湛。”
    江湛打斷景妍，眼睛盯著她，表情裏交雜著各種情緒。
    景妍低下頭，錯開了與他的眼神交流，小聲說：“江……江湛先生，既然顧瀚已經這麽久沒有消息，我也不能總在這裏打擾你。我想回丁姨家住，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江湛深歎了一口氣，走到離景妍一米遠的地方停下，“景妍，相處了這麽久，我想你不會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我的想法。”
    景妍不敢抬頭，心髒劇烈跳動，兩隻手緊張地抱著手機。
    “我喜歡你，景妍。從今天開始，我要正式地追求你。”
    景妍本能地後退了一大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眼看著這個男人，仿佛要從他的眼睛裏找到答案。
    江湛接著說：“我是很認真地在對待這件事，也請你認真地考慮一下。”他的眼神篤定到極點，景妍驚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許久，景妍再三斟酌，回道：“江……江湛先生，這不合適，你知道我是顧瀚的女朋友，他生死未卜，我不能……”
    江湛臉色平靜，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我會給你充分的時間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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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的氣氛尷尬極了，景妍手足無措。
    “江湛先生，很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還是先回丁姨家了。”
    景妍拿起手機就要走，江湛站著她的前麵，攔住了她，一把抽走了她的手機，揣在自己的褲兜裏，“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你現在還不能走。”
    看著被搶走的手機，景妍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霸道的男人是以前一直溫文爾雅的阿文先生。她既緊張又害怕，後退到桌邊，後腰抵在桌角上，“顧瀚是你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不能這樣對待她的女朋友。”
    “景妍，我希望你好好考慮後再回答我。”
    情緒還是那麽平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法喘息。江湛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景妍，轉身離開。
    隨著“嘭”的一聲關門聲，景妍無力地滑坐在地毯上，背靠著床邊，身體蜷曲在一起。
    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短短幾個月，怎麽會發生這麽多事？而且每件事都那麽讓人匪夷所思。
    “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景妍痛苦又無助地問著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顧瀚究竟是什麽情況？江湛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她確實偶爾會感覺到江湛不尋常的眼神，但她以為那就是哥哥對妹妹的愛護，朋友間的關注。他怎麽會喜歡上自己，還要在這個時候追求自己呢？
    這麽久了，先是說手機找不到，各種借口不肯幫她買新手機，難道就是為了追求她？手機又被拿走了，這顯然是要斷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聯係，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顧瀚，你到底在哪裏呀？你倒是過來看看我呀，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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