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江湛回到雲林別墅，他想把小時候的一些照片、獎狀、證書拿到他和景妍的家裏。
    他們兄妹小時候的玩具、獎杯什麽的都在三樓的儲物間，吳姨事先清掃了這裏的衛生，江湛難得有閑暇時間又有興致，就一個人在儲物間裏靜靜地看他以前的東西。
    江湛把以前自己各個時期的照片都挑出來幾張放到一個文件袋裏，他想拿給景妍看，摟著女朋友給她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還要向她炫耀自己過去的輝煌，那些比賽的證書和獎狀就是她男朋友優秀的證明。
    他想起小時候玩過的遙控小跑車還有變形金剛，和女朋友一起玩兒時的玩具該是多麽有意思的一件事。不但要讓景妍走進他現在的生活，還要讓她走進他的過去。
    他的情感世界滿滿當當，都是景妍。景妍的世界裏也要全是他，必須是。
    兄妹三人的玩具擺在不同的書櫃裏，他很快就找到了要給景妍看的東西。一轉頭看到江淩的櫃子裏有一個木板凳，那是小時候他和江洌一起給妹妹做的。
    江湛把櫃門打開，拿出那個小木凳，心中感慨萬千。他很久沒和江淩聯係了，兄妹三人的群裏江洌和江淩的對話他都有看，但很少說話。
    不可否認，他對江洌的關注遠超於江淩。他曾經試探著問過弟弟，如果江淩不是父母親生的他會怎麽樣？江洌幾乎未經思考就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會和以前一樣，因為兄妹多年相處的情意勝過血脈。
    江湛深知他做不到，偶爾會痛恨自己的冷酷和血統觀念。他越來越理解母親的壓抑和糾結，這個養女實在和江氏家族不般配。即便一再降低要求，江淩也不可能和江家正統的血脈一樣。從裏到外，她都不像江家人。
    他和母親一樣，想對這個妹妹好，可內心裏又排斥。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會莫名其妙地生氣，過後心又隱隱作痛。
    看著江淩小時候的東西，江湛試圖拾起未知真相時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可他知道不可能了。
    再看看弟弟的書櫃，是的，那感覺就是和江淩不一樣。他對江洌的愛是從血液裏迸發出來的，是不由自主的，沒有理由的。他們住過同一間房子，有相同的基因，血肉是連在一起的，打不斷也拆不散。
    而江淩不是。
    又找了一些東西，江湛把淩亂的紙箱重新摞好。一個紙箱沒放穩倒在地上，一個鐵皮盒子從裏麵滾了出來。年代太久，鐵皮盒蓋生了鏽，摔成了兩半，一打發黃的信件露了出來。
    江湛打開一封信，刹時臉色大變。這是她媽媽寫給另一個男人的信，裏麵寫滿了她對自己父親、對生活的怨懟、對丈夫的失望，還有對孩子的不舍。
    又打開第二封信，這封信裏通篇隻有兩個字，“回來。”
    信裏沒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沒有寫信日期，可能是怕信件被人發現，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沒想寄出去，隻是一種情緒的發泄。信紙皺皺的，上有淚漬。
    江湛沒有勇氣打開第三封信，他怕看到母親在信裏述說對那個男人的思念，他承受不了要親眼見證母親當年的移情別戀。
    想起二十多年前他撕掉的那封信，也許原本是這裏的其中一封。這麽多年，不知道母親有沒有發現那封信的丟失？母親知道信丟失後會是恐慌還是失落？
    他滿腔的憤怒和怨恨持續了多少年，母親可否有一些抱歉？
    江湛把要帶走的東西裝好，回到自己房間裏坐了很久。他有過調查母親婚外戀對象的念頭，幾經糾結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他不敢麵對，也無法麵對。
    他能怎麽做？查到後和父親攤牌？告訴他你深愛的女人二十多年前就出軌了？那這個家是不是就要散了？
    他不忍心看父親那樣一個正統、老派、墨守成規的知識分子在晚年遭受這麽大的打擊。那太殘忍。
    他更不想看到江家成為海城上流社會的笑柄，平民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冷靜下來後，他想起父母有一次吵架，父親質問母親：“他到底好在哪裏？為什麽？”他聽見了。
    也就是說父親很有可能知道這件事，這二十多年他一直在隱忍，裝作若無其事？還是母親隻是精神出軌，後來迷途知返，回歸家庭？
    也許把那一盒子信讀完，他能找到答案。可江湛退縮了，他不敢看，怕看完更恨自己的母親。
    父母一起出國生活了，感情在修複，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想起景妍說的將來要和公公婆婆不停地叫“爸爸媽媽”的話，就當是為了景妍吧，他隻是覺得應該努力忘記這件事。
    沉重的無力感壓在他的心頭。小時候以為大人都是超人，什麽事都會做，什麽問題都能解決，長大了才知道成年人也有太多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做是對的，也有承受不了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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