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菜上了桌，顧瀚也到了。路一鳴讓顧瀚坐在他身邊。江湛看著對麵的兩個好朋友，神情複雜。
    “聽路大哥說顧瀚春節後就要離開海城回美國，我想大家以後相聚的次數也不會太多了。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四個人認識也有三年多了。我很感激有你們的日子。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希望我們四個人的友誼長存。”
    景妍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見三個男人都不說話，又連幹了兩杯。
    “白酒連幹三杯，你一會兒不開車了嗎？剛學會開車幾天就這麽放縱自己？”江湛說。
    “不是有代駕嗎？”景妍小聲說道，眼睛紅潤。
    顧瀚拿起酒杯，“祝福你，景妍，祝你前程似錦。”他也連幹了三杯。
    路一鳴坐立不安，這飯吃得真叫一個難受。他先喝了一杯，拿起茅台酒瓶自己給自己倒了兩杯，無聲地喝了下去。
    江湛也舉起酒杯，“顧瀚，第一杯，我祝你未來幸福……第二杯我再次向你道歉，不該搶了你的女朋友……第三杯，請你祝福我們倆，我絕不會和景妍離婚。”
    顧瀚看著江湛和景妍，眼底是隱藏不住的晦暗和苦澀。
    江湛轉頭看向景妍，堅定地說：“這輩子我隻做你的丈夫，不做朋友。你我之間不會有什麽長存的友誼，隻有天長地久的愛情。”
    江湛攬住景妍的肩膀，把她緊緊地摟進懷裏，景妍被動地靠近他，想掙脫卻沒有奏效，隨即淚水不受控製地落下。三個男人看著，心裏各有各的痛。
    “你有問過景妍的意願嗎？” 一直以來都沉默的顧瀚終於說話了。
    環繞景妍肩膀的胳膊摟得更緊了，江湛抬起下巴問道：“你什麽意思？我們倆是法律認可的合法夫妻，要不要給你看看我們的結婚證？”
    “沒有人否認你們是合法夫妻，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景妍真正需要的是什麽？她需要的是自由和尊重。為什麽每次我看到的都是你在自說自話，把意願強加給她？
    我喜歡景妍，過去、現在、將來都喜歡，這一點我絲毫不掩飾。你們結婚了，我沒有辦法隻能退出，並真誠的祝福。但作為你們共同的老朋友，我希望你能給景妍自由的空間。她是能翱翔藍天、展翅飛翔的鳥，不是家養的寵物。”
    聽到這話江湛火了。
    “她沒有自由？沒有空間？你問問她，她在娘家住了快一年了，有沒有回過自己的家一次？有沒有問過我這個丈夫每天的生活是怎樣的，吃了什麽，喝了什麽，有沒有身體不舒服？換季的時候有沒有給我買過一件衣服？
    誰家老公像我這樣？沒有老婆的微信和手機號，送禮物不收，請吃飯不去，想見一麵比約巴菲特都難。也就是我這種對感情有潔癖的人，換成別的男人早就在外麵養女人了。”
    顧瀚頓時火冒三丈。
    “景妍是什麽性格我們都知道。如果不是你對她不好在先，她怎麽會這樣躲著你？作為一個丈夫，你還是多檢討檢討你自己吧。”
    江湛眼睛轉了轉，垂下眼簾。他不想再多說下去，拉起景妍的手就要離開，毫無防備的景妍被他拽了個趔趄。
    顧瀚見狀，站起身，“你不能這麽粗魯地對待她。”
    江湛把景妍拉進懷裏，“我的老婆我想怎樣就怎麽樣。覬覦別人的老婆很有成就感是嗎？”
    “這種感覺你最清楚，和覬覦別人的女朋友一模一樣。”顧瀚不客氣地回懟道。
    一旁的景妍淚如雨下，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這時路一鳴說話了，“不許走，都坐下。我有話要說。”
    江湛和顧瀚誰都不肯讓一步，盯著對方的眼睛，喘著粗氣，劍拔弩張。路一鳴把旁邊的顧瀚按到椅子上坐下，又走到江湛旁，把他拉著景妍的手鬆開，讓他們倆也坐下。
    景妍下意識地揉著自己的手腕，路一鳴看到皺緊了眉頭。他坐回原位，看著桌上的其他三個人。
    “最不想看到的畫麵今天還是看到了。我路一鳴出社會早，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接觸過，可以說是閱人無數。但真正的好朋友隻有你們三個，人生中最親近的人也是你們三個。
    兩個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兒，一起吃喝玩樂，一起在商場上打拚、投資、收購和反收購，從沒有輸過。
    一個是我的幹妹妹，因為我的頑劣改變了命運卻從來沒有抱怨過我一句，現在還在為我掙錢的好妹妹。是不是我們四個真的回不到從前了？”
    沒有人應答。路一鳴看了一圈，“好，那我正式宣布一件事：從今天開始我要追求景妍。”
    此話一出，江湛第一個炸了。
    “路一鳴，你小子心機太深了，假裝幫我和顧瀚追求景妍，實際上借機接觸景妍，達到占有她的目的。你……你……缺不缺德？”
    顧瀚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兩個好朋友都會來這一手，一個趁他不在娶了他的心上人，一個前幾天還陪著他在深山裏清修，套出他對景妍的真情實感後，也來插上一腳。
    他笑了。先是苦澀地輕笑，接著仰天大笑，最後笑出了眼淚。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
    景妍被路一鳴的話嚇到了，兩行淚水掛在臉上，驚愕地看著他，許久才呢喃出聲：“路大哥，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好嗎？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景妍你說過和江湛和顧瀚都不可能了，那為什麽就不能考慮我呢？我知道我學曆、才華、財富不如他們倆，可是我能給你最大的空間，我還能給你提供情緒價值。我們倆事業上也合作得很好，不是嗎？
    我知道以前我是一個很差勁的人，頭腦空虛、勢利庸俗、嘴賤輕佻，愛捉弄人，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可我也是一個有真心有熱血的男人，也曾對一個好女孩一網情深過。
    由於我懼怕婚姻，不想被婚姻束縛，不想被人管著，就想暫時冷處理這段感情。這個女孩子一直默默地等著我，等著我變好，等著我收心，等著我回頭娶她。
    終於有一天，我明白身邊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是為了我的錢，沒有一個像她那樣對我無欲無求，我拚命地去找她，卻再也找不到了。她死了，白血病。
    她明知道我有錢，明知道我喜歡她，隻要她開口多少錢我都會出，什麽醫療資源我都能提供，可她沒有找我……
    再見時是她冰冷的墓碑，還有留給我的一封信，隻有四個字：我喜歡你！”
    路一鳴“嗚嗚”哭起來，哭到渾身顫抖。誰也沒想到平時吊兒郎當的路少竟然有這樣一段纏綿悱惻的情感經曆，三個人都靜默了。
    “這個世界金錢當道，物欲橫流，我一直過著紙醉金迷的日子，身邊美女如雲，我早就不相信什麽愛情了。可是我在景妍、在那個女孩身上看到了與這個花花世界完全不同的品質，淳樸、專一、不物質、肯為愛情犧牲。我錯過了一個，不能再錯過另一個了。所以，我要追求景妍！”
    路一鳴臉上是亂七八糟的淚水，語氣卻堅定。
    “哦，你覺得景妍好你就要追呀？她是我老婆。你還是兄弟嗎？你知不知道大嫂不能碰？”
    江湛氣急敗壞，整個身體擋在景妍麵前，不讓顧瀚和路一鳴多看一眼。
    顧瀚醉了，臉紅紅的，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路一鳴，既然你也參與進來了，我也不能再謙讓了。我馬上退機票。明天開始，我要重新追求景妍！”
    第二天，路一鳴一大早就堵在景妍家門口，把出來扔垃圾的歐陽彝嚇了一跳。
    “一鳴，你這是怎麽了？快進來，外麵冷。”
    “歐陽叔叔，景妍呢？”路一鳴垂頭喪氣地問。
    “她還在睡著，昨晚喝酒了，一直睡到現在。”
    歐陽彝突然想起來什麽，“一鳴，她昨天和我說晚上要和你一起吃飯的呀。”
    路一鳴摸著自己沒有剃胡子的臉，“歐陽叔叔，景妍回來沒和你說什麽嗎？”
    “沒有啊。她回來就進自己房間了，到現在也沒出來。”
    歐陽彝狐疑地看著路一鳴，“一鳴，出什麽事了嗎？”
    路一鳴很為難地說：“歐……歐陽叔叔，昨晚我和景妍還有江湛、顧瀚一起吃的飯……”
    歐陽彝一聽有江湛馬上變了臉色，“叫他去做什麽？一鳴，以後你不要總給江湛和景妍創造機會了，我明白你是好心，但是江家和我們歐陽家不合適。”
    “歐陽叔叔，昨天是我以前的女朋友逝世一周年的日子，我心情不太好，又喝了點酒，一時衝動，就……就……”
    歐陽彝看著路一鳴，“你把江湛打了？”
    路一鳴搖搖頭，不停地眨著眼睛，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到底怎麽了？說話呀。”歐陽彝很怕自己女兒吃虧，不停地追問。
    “我……我……我想追求景妍，顧瀚本來想回美國了，現在也不走了，我們倆要和江湛搶景妍……”
    聽說沒發生什麽事，歐陽彝鬆了一口氣，忽而又覺得這事莫名其妙，毫無道理，甚至荒謬。轉而對路一鳴說道：“一鳴，你是我幹兒子，景妍的幹哥哥，你怎麽可以追求你妹妹呢？天底下又不是隻有景妍一個女人，你們三個人是好朋友，都追求她那不成了笑話了嗎？
    景妍沒有那麽優秀，我對她的期望也沒有那麽高，她對自己的婚事也有預期，我們這種小門小戶的平民百姓不想也不能高攀豪門。有江家這一次就夠了，我不想我的女兒再受任何傷害。”
    站在樓梯的拐角處景妍默默聽著，有爸爸真好，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她以為破不開的局。
    “歐陽叔叔，我……我是真覺得景妍好……她是真的好……”
    “路大哥……”
    路一鳴看著景妍從樓梯上款款走下來，一臉的尷尬。
    “景妍，你當路大哥昨天是放屁好了。我沒想逼你，看他們倆吵架我心煩，正好昨天又是我前女友的忌日，我喝了點酒……”
    “路大哥，我知道你是為了大家好，你不想看他們倆反目成仇。謝謝你！”景妍的眼睛腫腫的，看得出來哭了很久。
    路一鳴訕訕地說，“那我先走了，估計江湛在到處找我，昨晚我都沒敢回家……”
    歐陽彝端出來熱牛奶和麵包，把路一鳴硬按在餐桌旁吃了早餐。
    “一鳴，歐陽叔叔可是把你當成親兒子的，我不能讓景妍受委屈，也看不了你受委屈。”
    一句話把路一鳴的眼淚都要說出來了，他拽了兩張餐巾紙，換上鞋子出了門。臨走丟下一句話：“歐陽叔叔、景妍，你們值得任何人對你們的任何好！”
    父女倆默默地吃著早飯。景妍收拾好廚房，按慣例給爸爸泡上一杯茶，歐陽彝示意她坐下，他有話說。
    “景妍，路一鳴說的都是真的？”
    景妍眼睛紅紅的，點點頭。
    “你真的不打算重新接納顧瀚嗎？”
    景妍點點頭。
    “景妍，路一鳴這個人本質不壞，事業做得也蠻好的，就是……”歐陽彝沒有說下去。
    “爸爸，就像你說的，他是我的哥哥。在我不確定自己能全身心地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之前，我不會再考慮這方麵的事。爸爸，我心累了。我有時候都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再重新愛上一個人，再走入一段新的婚姻。我真的怕……”
    歐陽彝看得出女兒的辛苦，忍不住問道：“景妍，你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什麽對感情這般失望？說出來爸爸替你分擔。”
    景妍答非所問：“爸爸，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我想申請去國外讀研究生，培訓機構就交給路大哥，或者賣掉也行。”
    “你舍得嗎？這可是你一手創下的事業。”
    歐陽彝知道這是女兒考慮了一夜的結果。
    “有舍才有得。”景妍低垂眼簾，語氣卻格外堅定。
    作為父親，他不能再說什麽了。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景妍不會這樣決絕。包括對顧瀚的態度，都是不可思議的，女兒不是排斥感情和婚姻，她排斥的是富家公子哥，排斥的是那個權貴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