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綱常本是聖人定
    聽到劉禪的囑托，諸葛亮愣了一下神。
    這與十一年前，他去益州之前，將荊州托付給關羽之時說的話，何其相似。
    諸葛亮愣了一下後，笑著說，
    “諾！陛下英明神武，百戰不殆，臣惟為陛下固守荊州，絕不貪功冒進。”
    劉禪笑著說，
    “阿鬥從小師從叔父，一切所學，皆是叔父所教，若說我百戰不殆，那也是叔父的治軍用兵之法，舉世無雙。”
    諸葛亮是個務實的人，並不喜歡別人拍馬，但是，這是阿鬥，已經當了大漢天子的阿鬥給他的讚揚，怎麽能不甘之如飴的受著。
    劉禪接著說道，
    “叔父，當年在荊州，你剛剛收我為學生之時，曾經說過一句，如果誰能解決百姓年年受凍的問題，那他就將無敵於天下，十年前的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諸葛亮笑著說，
    “我當然記得！如今荊州和益州已經三年多沒有凍死過一個人，我知道，陛下總會有一天，會無敵於天下的。”
    諸葛亮知道，十年前，他們倆的對話，劉禪從未有一天忘記過，她一直都在努力。
    秦王掃六合，何其強盛！
    然而區區數年，戍卒叫，函穀舉，胡亥授首，子嬰成擒。
    項羽戰巨鹿，蓋世之雄！
    然而區區數年，垓下之圍，烏江自刎。
    如今的劉禪，橫掃天下，無人可擋，可是她依然謙虛謹慎，時刻以民為念。她從十年前開始，就堅持在冬季賑濟百姓，而且她的賑濟，並不是交給官員們幾萬石糧食然後就撒手不管了，她是真正的深入民間，親自將糧食交到貧苦百姓手裏。
    劉禪剛剛開始做這件事的時候，諸葛亮認為她是作秀，因為劉禪就算再怎麽努力，她一個人又能救濟幾個人？
    但實誠的諸葛亮並沒有看不起劉禪，反而覺得很高興，木訥的阿鬥知道收買人心了，又有什麽不好。難道隻有小人才能收買人心嗎，憑什麽君子就不能收買人心？
    但隨著劉禪一年一年的堅持下來，諸葛亮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她真的是在收買人心嗎？為什麽她能堅持這麽多年，從不改變。尤其是那年，她第一次去益州，經曆了長途跋涉才到了成都，卻顧不上歇息，立刻去賑濟百姓，甚至因此在郊外遭到了刺殺。
    而現在十年過去，每每想起十年前，劉禪堅定的說要親自去賑濟百姓，但不會因此耽誤諸葛亮采取其他措施救濟百姓，諸葛亮都會越來越欽佩劉禪。
    他真的是低估了阿鬥了，她成了大漢天子當了皇帝以後，國事繁忙，依然不顧勞累，親自去賑濟百姓，此刻的諸葛亮，越來越理解劉禪當年說的那句‘不以善小而不為’的份量了。
    她的善舉，如同涓涓細流，看似微不足道，但在長久的時光歲月，匯入時代的洪流中，卻終成了大江大河。
    現在的荊州和益州百姓，誰不說劉禪是聖人臨凡，拯救天下而來。
    劉禪正色說道，
    “叔父之言，阿鬥從未有一天忘記。
    但阿鬥德薄，更兼才能有限，如今荊州和益州依然貧瘠，此皆我之罪過。”
    實際上，經過劉禪和一眾大臣的共同努力，現在荊州和益州已經很少有她第一次賑濟百姓時那種屋無一草，身無一縷的窮人了。
    現在的窮人，正是劉禪當年遇到的，幾戶人家共建一屋，共用一條老牛，家裏屋頂也有稻草覆蓋，能夠安然過冬的人家了。
    事在人為，付出了努力，終究會有所回報的。軍閥混戰，讓百姓飽受戰亂，是時候讓百姓的生活回歸正常了。
    諸葛亮聽到劉禪的謙虛之言，看著劉禪已經從小小孩童長成了大姑娘，可是如今又要遠離，去征戰天下，去完成她的使命，忍不住傷感涕零，
    “陛下，複興漢室之路，百戰艱難，陛下是百官與萬民之所望，惟願陛下善保龍體。”
    劉禪看到諸葛亮落淚，再看到他的白發，想起幼年時諸葛亮和關羽對她的扶持，也忍不住潸然淚下，說道，
    “叔父，對不起，阿鬥終究還是讓你和父親失望了。
    父親和你，都希望阿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夠延續大漢的血統吧。”
    諸葛亮聽到劉禪這麽說，收住了眼淚，正色說道，
    “陛下是九天玄女下凡，是聖人臨世，為拯救黎庶而來，無論是男是女，都是臣之主。”
    劉禪說道，
    “叔父是忠貞之士，於公，既然扶持了阿鬥為君，自然不會有二心。但於私，叔父當然還是希望阿鬥是男人，叔父還是很失望，是不是？”
    諸葛亮搖搖頭，笑著說道，
    “陛下多慮了。
    臣從未因為陛下是女人而失望過，臣知道，太上皇，雲長，翼德，孝直都是一樣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深深的以陛下為傲。
    輔佐陛下成為大漢天子，是我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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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禪聽了一愣，諸葛亮竟然這麽灑脫？包括劉備，關羽等人，都這麽灑脫？
    這讓劉禪心中高興萬分，她武力奪取大位，最為虧欠的人就是劉備，諸葛亮，關羽。
    偏偏關羽和諸葛亮是最為重視人倫綱常的。在他們看來，天命不可輕易更改，像曹氏這樣依靠武力就輕言天命，未來天下必然大亂。道理很簡單，你可以用武力或者權力奪取漢室天命，未來自然就有別人用武力或者權力奪取你的天命。
    漢朝政策垃圾，可以更改，皇帝垃圾，可以像霍光那樣廢棄，但絕不可以輕易更改天命。
    這樣的思想，在曹魏大臣看來，是迂腐不堪的，可是到了東晉十六國之時，人們才猛然知道這種思想的可貴，於是這個時代的人開始瘋狂造神諸葛亮。當然，天命有常隻是諸葛亮被造神的一方麵，他處理僑本的神來之筆，治理漢夷的超前思維，無一領先了整個時代，直到東晉時才徹底被人理解。
    這樣的一個人，是絕不可能被武力震懾，更不可能為權力所屈服的。
    他竟然能不顧人倫綱常，對自己女子稱帝毫無芥蒂，這讓劉禪如何不高興。
    她不知道，在諸葛亮心中，綱常本就是維護道義而存在的，綱常是道義在不同時代的不同體現。
    綱常本為聖人定。
    劉禪就是這個世界的聖人！
    她不辭辛苦，年年賑濟百姓。
    她心懷仁義，從未殺害過降兵。
    當諸葛亮親眼見到十五萬大軍，在數百高呼著死字的將領帶領下，如同潮水般衝入曹操陣中時，他就已經知道，他親眼看著長大的這個孩子，已經成為了無人能及的聖人。
    她是聖人，她的綱常，就是最正確的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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