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日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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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裹著紙灰黏在玻璃窗上,將血色朝陽濾成渾濁的橙紅。林琛癱坐在滿地銅錢碎屑中,脖頸的金紋如毒藤攀至耳後,每一次呼吸都似有火炭在喉管滾動。冰箱門大敞著,楚瑤的銅鏡橫陳在凍肉之間,鏡麵裂紋中滲出黑血,蜿蜒成新的讖語:
    「亥時三刻,殯路引魂」
    夏九璃蜷縮在浴缸裏,屍蠟藥液漫過鎖骨,青黑血管在藥力下短暫消退,露出蒼白的皮膚上細密的針孔——那是昨夜從她脊椎抽離銅錢椒根須留下的痕跡。浴缸邊緣散落著焦黑的根莖,仍在詭異地扭動,像被斬斷的蚯蚓。
    "守墓人改了生死簿......"她忽然睜眼,瞳孔蒙著層灰翳,"今夜子時前,必須找到續命燈。"
    林琛的指尖摩挲著後頸銅錢狀的血痂。閣主臨死前嵌入的屍毒正在擴散,傷口周圍皮膚碳化龜裂,滲出瀝青般的黏液。他望向茶幾上的《五味天書》,殘頁上新浮現的朱砂小楷刺痛神經:
    「金紋覆麵,七日焚魂;五行缺木,白虎銜屍。」
    窗外傳來嗩呐聲。
    紙紮的花轎懸浮在對麵樓頂,轎簾無風自動,露出銅錢僵屍腐爛的腳踝。它拋下一串銅錢,錢幣擊穿防盜網,在瓷磚上彈跳著滾向林琛腳邊。每一枚銅錢方孔中都嵌著半顆人牙,隨著滾動發出"咯咯"的磨牙聲。
    "找死!"夏九璃從浴缸暴起,屍蠟凝成長鞭劈向窗外。鞭梢觸及轎簾的刹那,紙轎轟然炸裂,紛揚的紙屑卻聚成一張巨口,將長鞭寸寸吞噬。銅錢僵屍的幻影在碎紙中獰笑,聲帶撕裂般沙啞:"頭七......還債......"
    冰箱突然傳來冰層破裂的脆響。楚瑤的銅鏡騰空而起,鏡麵映出守墓人的黑袍——他正將朱砂筆尖蘸入硯台,硯中盛的不是墨,而是林琛脖頸滲出的黑血。筆鋒懸在生死簿上,遲遲未落,仿佛在等待某個獻祭的時辰。
    夏九璃的旗袍下擺無風自動。她咬破指尖,以血在鏡麵畫下鎮魂符,符咒卻如雪花遇火般消融。"沒用的,"她喘息著後退,"這是"陰硯映魂"之術,他在用你的血養咒......"
    話音未落,林琛的左手金紋突然暴走。青火順著血管竄上小臂,灼燒感中夾雜著詭異的麻癢——他"看"見了白虎寨的礦洞,岩壁上滲出山神淚凝成的血珠;看見諸葛青在桃花島咳著血寫天機符;最後是夏九璃,她的三魂七魄如風中殘燭,在守墓人的銅鏡裏逐一熄滅。
    "去青龍閣廢墟!"他猛地攥緊銅鏡,"那裏還藏著木行食材的線索!"
    子時的月光被陰雲吞沒。青龍閣廢墟上飄蕩著青綠色的磷火,焦黑的鋼筋如巨獸骸骨刺破夜空。夏九璃的屍蠟匕首插進地縫,蠟油滲入土壤時,地麵突然隆起數十個土包——被燒焦的銅錢僵屍破土而出,胸腔裂開血洞,洞中爬滿銅錢椒的根須。
    "它們被母株殘骸控製了!"夏九璃甩出裹屍布纏住林琛的腰,"別讓根須碰到傷口!"
    林琛的金紋已蔓延至右頰。青火從掌心噴湧而出,卻在觸及銅錢椒根須時驟然黯淡——那些暗紅的根莖瘋狂吸收火焰,表皮裂開細縫,滲出粘稠的金色汁液。一隻僵屍趁機撲來,利爪劃過他的肋下,銅錢邊緣的鏽跡混入傷口,屍毒如活蛇般鑽向心髒。
    劇痛讓味覺徹底失控。林琛嚐到地脈深處翻湧的濁氣,腐朽中夾雜著一絲清苦——是血藤米的氣息!他踉蹌著撲向廢墟中央,青火凝成鑽頭鑿穿水泥板。地下三米處露出半截青銅鼎足,鼎身刻著白虎銜屍圖,裂縫中滲出暗綠色的液體。
    "這是......白虎寨的祭器?"夏九璃瞳孔驟縮,"青龍閣主竟私藏了山神淚!"
    銅錢椒根須突然暴動。它們擰成巨蟒纏住青銅鼎,根尖刺入鼎身裂縫,貪婪吮吸山神淚。僵屍們的眼眶迸出銅錢新芽,行動速度暴漲,利爪在夜空中劃出殘影。夏九璃的死妝術已催動到極限,屍蠟凝成的鎧甲覆蓋全身,但脖頸處的屍斑仍在擴散,逐漸侵蝕下顎。
    林琛的左眼突然灼痛。金紋蔓延至瞳孔的刹那,視野被血色覆蓋,他看見山神淚中浮動著白虎精魄——那巨獸的虛影被銅錢椒根須束縛,正發出無聲的悲鳴。味覺指引他咬破舌尖,混著金紋血沫噴向青銅鼎!
    青火觸到山神淚的瞬間,白虎虛影掙脫枷鎖。它仰天長嘯,聲波震碎方圓十米的銅錢椒根須,僵屍們如割麥般倒下。林琛趁機將手掌按在鼎身裂縫,金紋順著手臂流入鼎中,與山神淚融合成熾白的火柱。
    "以金養木,逆克邪煞......"夏九璃咳出黑血,"你悟了五行相生!"
    火柱中升起一株血藤。藤蔓纏繞著白虎虛影,頂端結出晶瑩的米粒,每粒米中都封印著一滴山神淚。林琛摘下血藤米的瞬間,守墓人的銅鏡從地底破土而出,鏡麵映出楚瑤——她的左眼已成血窟窿,右眼卻泛著詭異的金芒,指尖蘸血在鏡麵寫下:
    「亥時三刻,殯路引魂,白虎銜屍,魂歸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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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墟突然塌陷。地底伸出無數白骨手臂,每隻手的掌心都嵌著銅錢,銅錢方孔中射出金光,交織成囚籠困住二人。守墓人的黑袍在磷火中顯現,他手中的生死簿無風自動,朱砂筆尖滴落的血珠化作鎖鏈,纏住林琛的脖頸。
    "你的命格,是點燃絕地天通最好的燈油。"守墓人的聲音似千萬人重疊嘶吼。
    夏九璃的屍蠟鎧甲寸寸崩裂。她撕開旗袍領口,露出心口處豔屍留下的封印符——那是用屍油混合骨灰繪製的禁術。符咒燃燒的刹那,她的瞳孔徹底化作赤金,長發無風狂舞,指尖生長出烏黑的利爪。
    "快吞血藤米!"她嘶吼著撲向守墓人,"我撐不過半炷香!"
    林琛將血藤米塞入口中。米粒在舌苔炸開,清苦的汁液混著金紋血沫灌入喉管。劇痛從五髒六腑炸開,他看見自己的經脈化作藤蔓,青火在血管中奔湧成熔岩。金紋褪去的皮膚下浮現出木紋,白虎虛影在背後凝聚成實體,利齒咬碎金光囚籠!
    守墓人的銅鏡出現裂痕。他揮袖召出陰兵——數百具套著青銅甲的腐屍從地縫爬出,甲胄縫隙塞滿銅錢,每一步都震得地麵顫抖。夏九璃的利爪撕開陰兵胸腔,卻見其中空無一物,隻有銅錢椒根須如毒蛇竄出,纏住她的腳踝注入屍毒。
    "用白虎煞氣!"她將屍蠟匕首擲向林琛,"斬斷銅鏡因果線!"
    林琛躍上白虎虛影。血藤米的力量在體內奔湧,他看見銅鏡深處纏繞著無數血紅絲線——每根線都連著生死簿上的名字。青火凝成長刀劈下,絲線崩斷的脆響如琴弦齊裂,楚瑤的右眼在鏡中迸出血淚,瞳孔深處浮現出白虎寨地宮的倒影。
    守墓人首次發出痛吼。黑袍在煞氣中焚毀,露出森白骸骨包裹的髒器——那顆心髒竟是半塊銅錢椒母株,根須刺入脊椎吸取地脈陰氣。他揮筆在虛空寫下血咒,廢墟上空突然裂開陰門,無數冤魂如瀑布傾瀉而下!
    血藤米的力量開始衰退。林琛的皮膚龜裂如旱地,木紋被金紋重新侵蝕,白虎虛影在冤魂衝擊下逐漸透明。夏九璃的利爪貫穿守墓人胸腔,掏出的半顆母株心髒卻在掌心融化,黑血腐蝕她的腕骨,露出森森白骨。
    "進陰門!"她將林琛推向裂縫,"隻有毀掉生死簿本體......"
    冤魂的利齒已咬住她的肩膀。林琛反手抓住她的殘破旗袍,金紋與木紋在掌心交織,血藤米最後的清苦味衝入鼻腔。白虎虛影咆哮著撞向陰門,煞氣與冤魂對撞爆出刺目強光。
    再睜眼時,他們跌落在黃泉路上。
    血月高懸,忘川河水裹著骨渣拍打岸邊,奈何橋頭的老嫗機械地舀著湯,每勺都盛滿蠕動的銅錢。守墓人的黑袍在遠處飄蕩,生死簿懸浮在他身前,書頁間伸出無數血手抓向二人。
    夏九璃的屍變已蔓延至麵部。她撕下頸間玉佩——那是昨夜從青龍閣地窖尋回的王妃遺物——狠狠按入林琛掌心:"用你的青火......燒了它......"
    玉佩在火焰中融化,王妃的殘魂淒厲尖嘯。守墓人的生死簿突然自燃,火光照亮楚瑤的銅鏡——她僅剩的右眼流出血淚,鏡麵映出白虎寨地宮中完整的王妃殉葬圖。
    林琛在昏迷前最後聽見的,是夏九璃支離破碎的歎息:"去奪山神淚......補我的魂......"
    晨光刺破陰雲時,他們躺在殯儀館後巷的垃圾堆旁。林琛的脖頸金紋褪至鎖骨,掌心的血藤米殘殼化作灰燼。夏九璃心口的封印符徹底焦黑,屍斑爬上鼻梁,像一張逐漸閉合的死亡麵具。
    手機瘋狂震動。諸葛青發來卦象照片——龜甲裂痕拚成白虎銜屍圖,下方是一行潦草批注:
    「七日焚魂,九死一生;白虎泣血,木藏殺機。」
    巷尾閃過守墓人的殘影。他手中的銅鏡重新凝聚,鏡麵楚瑤的右眼徹底化作銅錢,瞳孔深處倒映著白虎寨崩塌的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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