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血符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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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裹著腥氣掠過殘破的街巷,卷起滿地紙錢殘灰。林琛背著夏九璃疾奔,青火在左眼金紋中忽明忽暗,將石板路上蜿蜒的血跡照得忽青忽白。她的發絲掃過他頸側,結滿冰晶的末端刺得皮膚生疼,每一次顛簸都讓冰渣簌簌掉落,在月光下碎成星點磷光。巷子兩側的商鋪招牌歪斜欲墜,褪色的“福”字被夜風撕成碎片,像無數隻蒼白的手試圖抓住逃亡者的衣角。
身後傳來瓦礫崩裂的巨響——地窖坍塌的煙塵中,數十道黑影貼著牆根遊走,眼眶裏嵌著未熔盡的銅錢碎片,在月光下泛著猩紅。那些銅錢並非死物,邊緣的鋸齒狀裂痕中滲出黏稠黑血,滴落時竟在地麵蝕出細小的孔洞。一具陰兵突然四肢反折,如蜘蛛般攀上屋簷,下頜裂開至耳根,露出滿口銅錢鑄成的利齒:“王妃……歸位……”
“陰兵借道!”諸葛青喘著粗氣擲出三枚銅錢,錢幣在空中結成八卦虛影,勉強擋住撲來的兩具僵屍。他袖口的血跡早已凝固成褐,寫符的右手止不住顫抖,虎口崩裂的傷口中混著朱砂與膿水。陣圖光芒明滅間,映出他脖頸浮現的銅錢狀屍斑——那是窺探天機過甚的代價。“守墓人竟能操控地脈濁氣化形……咳、咳咳!”一口黑血噴在青石板路上,血珠落地竟長出細小的銅錢草,草葉間滲出黏稠黑霧,霧中隱約有孩童嬉笑。
雲詩韻反手甩出雷擊木殘片,紫電如鞭抽碎一具陰兵頭顱。焦黑的頭顱滾到林琛腳邊,下頜突然張開,嘶聲尖笑:“逃不掉的……白虎寨的祭品……”她一腳碾碎頭顱,雷光在眸中炸裂,發梢因靜電根根豎立:“閉嘴!”可那笑聲仍在巷尾回蕩,仿佛千萬個銅鈴在耳畔搖晃,每一聲都震得人骨髓發寒。
夏九璃在林琛背上抽搐了一下。她的指甲不知何時刺入他肩胛,烏黑的屍毒順著傷口蔓延,在皮膚上織出蛛網般的紋路。林琛悶哼一聲,青火本能地灼向傷口,腐肉焦糊味混著她發間的屍蠟香,嗆得他幾欲作嘔。他能感覺到背上的人正在融化——不是血肉,而是某種更本質的東西,像燭淚般一滴一滴滲入他的脊梁。“再撐三裏……前麵就是渡船幫碼頭!”他啞聲低吼,卻聽見懷中的《五味天書》殘頁發出紙張撕裂的脆響——帛書上的血漬符文正在蠕動,像蛆蟲啃食書頁,每啃食一寸,夏九璃的呼吸便弱一分。
轉角處突然亮起一盞引魂燈。
烏篷船影破開夜霧,艄公佝僂的背影映在船頭,蓑衣下露出一截森白指骨。那指骨上纏著紅線,線端係著枚鏽跡斑斑的鈴鐺,隨船身搖晃發出悶響,似招魂的喪鍾。
船槳攪動的水聲粘稠如血。林琛將夏九璃平放在艙內草席上,她的鎖骨已浮現青鱗,呼吸時噴出的白霧在半空凝成冰渣,落在草席上竟凍出霜花。諸葛青扯開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焦黑符印——那是強寫天機符的反噬,符紋如蜈蚣盤踞,隨著心跳緩緩蠕動。“渡陰河需燃魂燈,但我們的陽壽……”他咬破指尖在船板畫出血陣,陣紋剛成便滲出腥臭膿水,膿水中浮起細小的銅錢幼蟲,扭曲著鑽入木板縫隙。
“用我的雷法作引。”雲詩韻撕開左臂繃帶,焦炭般的皮膚下跳動著紫色電光,像有活雷在血脈中奔湧。她將雷擊木粉末撒入血陣,霎時雷蛇亂竄,船身劇烈搖晃。腐朽的船艙壁板裂開縫隙,露出內層密密麻麻的符紙——每張符上都畫著扭曲的人臉,眼窩處釘著銅釘。艄公突然回頭,鬥笠下空蕩蕩的眼窩燃起綠火:“活人走陽關道,死人過奈何橋——爾等半陰半陽,該付買命錢!”他的喉嚨仿佛塞滿沙礫,每個字都帶著碎石摩擦的聲響。
船頭的引魂燈驟然暴漲,火光中浮現數百張扭曲人臉,皆是被青龍閣吸幹財運的冤魂。他們的眼眶空洞,取而代之的是旋轉的銅錢,錢孔中伸出細長紅舌舔舐燈罩。林琛的左眼金紋猛然灼痛,青火不受控地湧向燈盞,人臉在烈焰中尖嘯消散。艄公的蓑衣轟然炸開,露出由銅錢串成的骨架,錢孔中鑽出密密麻麻的屍蟲,蟲身布滿銅鏽色斑紋:“灶君的火……好香啊……”屍蟲群聚成一隻巨手抓向夏九璃,指尖的銅錢蟲牙滴落毒涎。
“香你祖宗!”雲詩韻旋身躍起,雷法凝成長槍貫入艄公胸腔。銅錢骨架嘩啦散落,一枚刻著“白虎”卦象的錢幣卻彈射而起,直撲夏九璃眉心。林琛揮臂去擋,錢幣竟穿透青火,深深嵌入他腕骨——劇痛中,他看見白虎寨地宮的幻象:萬丈懸崖下,百具石棺懸於鐵索,棺蓋上皆刻著夏九璃的麵容。棺槨間纏繞的血藤如巨蟒蠕動,藤蔓刺入石棺的縫隙,吮吸聲粘稠如啜粥。
諸葛青的血陣終於亮起。渡船在雷光中衝破迷霧,靠岸時船板已碳化成灰。深夜客棧的燈籠在雨中飄搖,昏黃光暈下,掌櫃捧著屍蠟藥罐倚門而立,鼻翼翕動:“好濃的死氣……這小娘子再丟一魄,可就真成豔屍了。”他的長衫下擺沾滿屍蠟油漬,每走一步都留下半透明的腳印,腳印中竟有蛆蟲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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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地窖冰櫃轟然洞開,百年蔭屍的腐氣撲麵而來。林琛將夏九璃放入冰櫃的刹那,她突然睜眼,瞳孔化作豎立的蛇瞳,青鱗從眼角蔓延至太陽穴:“林琛,你聞到了嗎?”她的喉音帶著雙重回響,仿佛有另一個聲音在顱骨中共鳴,“白虎寨的血藤米……是用王妃心頭血澆灌的……”冰櫃內壁結滿霜花,霜紋竟勾勒出王妃殉葬的壁畫,畫中人的珠釵與她發間的冰晶一模一樣。
櫃門重重閉合。
諸葛青突然嘔出大灘黑血,血泊中浮起白虎圖騰。他蘸血在冰櫃上畫符,指甲因反噬崩裂翻卷,嗓音嘶啞如砂紙:“子時三刻,西南煞位——守墓人在用生死簿抽她的魂!”符咒最後一筆落下時,冰櫃表麵突然凸起無數人臉狀的鼓包,張著嘴無聲尖叫。
仿佛回應他的話語,客棧梁柱陡然裂開,無數紙錢如雪片飄落。每張紙錢上都寫著夏九璃的生辰八字,邊緣燃著幽綠鬼火。雲詩韻引雷劈向梁柱,卻見紙錢化作人皮傀儡,脖頸扭成詭異角度齊齊唱誦:“魂歸白虎,肉飼山神……”傀儡的關節處釘著銅釘,隨著誦唱聲滲出黑血,在青石板上匯成陣圖。
林琛的青火徹底暴走。
烈焰吞沒整座客棧大堂,灶君虛影在火中顯形,手持巨勺攪動火海。人皮傀儡在神火中蜷縮成焦炭,卻仍有更多紙錢從地縫湧出,每一張都裹著怨魂的嘶吼。掌櫃尖叫著摔碎屍蠟藥罐,幽藍藥液與青火相觸,炸出衝天光柱——
櫃門內的夏九璃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嘯。
冰櫃表麵浮現血色陣圖,與絕地天通帛書上的紋路一模一樣。陣圖中伸出無數血絲,穿透冰櫃紮入她的四肢百骸,像提線木偶般將她吊起。她的胸膛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裏跳動的青黑色心髒,心髒表麵布滿銅錢狀瘤塊。
晨光刺破紙錢灰燼時,客棧已成廢墟。雲詩韻跪在焦土中,徒手挖掘雷擊木碎屑,指尖被焦炭刺得血肉模糊;諸葛青昏迷在斷梁下,掌心還攥著半張染血的天機符,符紙邊緣蜷曲如燒焦的蝶翼。林琛倚著冰櫃喘息,左眼金紋已蔓延至太陽穴,每一次眨眼都帶起燎原劇痛,仿佛有火蟻在眼球下啃食神經。
櫃門吱呀開啟。
夏九璃安靜地躺在冰霜中,青鱗褪回鎖骨,仿佛隻是沉睡。可她心口插著一截血藤,藤蔓上結著米粒大小的果實,正隨著脈搏緩緩脹大。果皮下隱約可見蜷縮的嬰孩輪廓,手腳與她的血脈相連。
掌櫃的屍蠟藥罐碎片紮進林琛掌心。
他想起渡船上那個幻象——白虎寨地宮的鐵索棺槨,每一具都等著分食夏九璃的魂魄。冰櫃內壁的霜花正在融化,水珠順著王妃壁畫的臉頰滑落,像無聲的淚。
楚瑤的銅鏡突然從瓦礫中浮起,鏡麵裂痕拚成白虎星宿。守墓人的冷笑從鏡中溢出,聲線如毒蛇鑽入耳道:“一魄換一劫,這買賣很劃算……畢竟她的魂,本就是殉葬品……”
林琛一拳擊碎銅鏡。
尖銳的鏡片劃破指節,血珠滴在夏九璃唇上。她的睫毛顫動了一瞬,冰晶碎落,露出眼底轉瞬即逝的清明:“去白虎寨……把我的魂魄……煮成血藤飯……”語畢,她猛地咬住血藤果實,嬰孩狀的果肉在齒間爆漿,濺出的汁液竟是她自己的血。
東方傳來第一聲雞鳴時,林琛將《五味天書》殘頁投入灶台。
青火吞沒書頁的刹那,五行食材的虛影在灰燼中流轉——金紋椒、血藤米、赤焰蔥、寒潭鰣、息壤豆,五道光芒交織成星圖。最後一道光指向西南群山,那裏傳來白虎的咆哮,震得地脈隆隆作響。
冰櫃中的夏九璃忽然勾起嘴角。
她的指尖在霜霧中劃過,留下一行冰凝的小篆:
“葬我於血藤之下,焚此身為燎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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