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客棧的燈籠在風中搖晃，昏黃的光暈染著屋簷下的雨簾。林琛背靠斑駁的木柱，左臂的金紋在暗處泛著微弱的青光。他低頭看向蜷縮在角落的雲詩韻——她左臂的碳化傷口已蔓延至肩膀，焦黑的皮肉下隱約可見跳動的雷光，每一次閃爍都讓她眉頭緊鎖。
    掌櫃佝僂著背從冰櫃中捧出一罐粘稠的黑色屍油，腥臭味瞬間彌漫整個大堂。楚瑤捏著銅鏡退到窗邊，鏡麵映出白虎寨方向的夜空：血色山影在暴雨中崩塌，碎石裹著泥漿滾入深淵，仿佛巨獸張開的咽喉。
    “忍著點。”掌櫃的指甲縫裏嵌著陳年蠟漬，他將屍油抹在雲詩韻的傷口上，焦黑的皮肉立刻發出“滋啦”的腐蝕聲。雲詩韻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卻硬是一聲不吭。諸葛青蹲在一旁翻找符紙，袖口沾滿泥血，嘴裏嘟囔：“這屍油比僵屍腦漿還惡心……喂，老鬼，你就不能換個配方？”
    夏九璃獨自倚在樓梯拐角，蒼白的手指摩挲著山神淚。那顆血紅色的淚滴狀結晶在她掌心微微顫動，像一顆掙紮的心跳。銅鏡的畫麵掠過她餘光時，她猛地攥緊山神淚，指甲幾乎掐入掌心。鏡中的白虎寨地宮裂開一道縫隙，王妃的棺槨正滲出暗紅液體，與山神淚的顏色如出一轍。
    林琛抓起桌上的涼茶灌了一口，喉結滾動間瞥見夏九璃繃緊的側臉。她的白發被血跡黏在頸側，屍斑從鎖骨蔓延至耳後，像一片片潰爛的雪。“掌櫃的，”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你之前說五行缺木……那血藤米到底在白虎寨什麽地方？”
    掌櫃停下動作，渾濁的眼珠轉向他：“山神泣血處，石妖巢穴底。”他頓了頓，屍油從指縫滴落，“但你們得先活過今晚。”
    屍油滲入雲詩韻的傷口，碳化的表皮逐漸軟化，露出底下猩紅的血肉。她額角的冷汗匯成細流，滑過緊繃的下頜。“雷法反噬……比我想的嚴重。”她喘息著抬起完好的右臂，指尖凝聚出一簇微弱的電光，“連召雲咒都使不出了。”
    諸葛青“嘖”了一聲，撕下衣擺給她包紮：“早說了別硬扛那波石妖，非學人家玩什麽天雷劈山……”話未說完，雲詩韻一記眼刀掃來，他立刻改口，“行行行，雷法尊者威武！下次劈山記得帶上我——哎，別用雷劈我啊！”
    楚瑤的銅鏡突然震顫起來，鏡麵泛起漣漪，白虎寨的崩塌畫麵被血色覆蓋。一隻白骨手掌從鏡中探出，指尖掛著半塊王妃玉佩。“小心！”林琛抄起辣椒粉罐子砸過去，鏡麵“哢嚓”裂開一道縫，白骨手掌縮回黑暗，隻留下一串陰惻惻的笑聲。
    “守墓人在試探我們。”夏九璃緩步走近，山神淚在她掌心泛出紅光。她垂眸凝視裂開的銅鏡，忽然伸手按在鏡麵上，屍蠟從指間滲出，將裂縫一點點填平。“地脈歸墟……他等不及了。”
    掌櫃將最後一層屍油抹勻，雲詩韻的左臂終於不再滲血，但皮膚下仍嵌著細密的雷紋，像一張扭曲的電網。他擦著手冷笑：“血藤米長在白虎寨祭壇底下，靠活人血澆灌。山神淚是鑰匙，也是詛咒——取了淚的人，遲早變成祭品。”
    林琛扯了扯嘴角：“反正我命短，多背個詛咒也無所謂。”他轉向夏九璃，目光落在她頸側的屍斑上，“你呢？撐得住嗎？”
    夏九璃沒有回答。她轉身走向客棧後門，暴雨從門縫湧入，打濕她的衣擺。門外傳來沉悶的轟鳴，仿佛整座城市的地基正在塌陷。楚瑤突然低呼一聲——銅鏡映出青龍閣廢墟中爬出的銅錢僵屍，它們關節逆轉，拖著嵌滿銅錢的身軀向客棧逼近。
    “陰魂不散……”諸葛青摸出朱砂筆，在符紙上潦草畫了個爆破符，“老林，你那青火還能燒嗎？”
    林琛抬起左手，金紋從指尖蔓延至手肘，青火“嗤”地燃起，卻忽明忽暗。“夠燒三分鍾吧。”他咧嘴一笑，眼底卻有血絲蔓延，“大不了再吞顆銅錢椒。”
    話音未落，客棧大門被撞開，銅錢僵屍如潮水般湧入。腐爛的銅臭味撲麵而來，最前排的僵屍張開嘴，喉間滾出黏稠的銅汁。夏九璃閃身擋在林琛麵前，屍蠟從袖口湧出，凝成尖銳的冰錐。“退後。”她冷聲道，“這些是被守墓人煉過的‘錢傀’，沾上銅汁會蝕骨。”
    青火與冰錐交織成網，錢傀在爆裂聲中化為焦炭。雲詩韻強撐起身，右掌拍向地麵，一道微弱的雷光炸開，將後排僵屍震退。諸葛青的爆破符在空中炸成火球，引燃了房梁上的蛛網，火星如雨點墜落。
    混戰中，一隻錢傀突然衝破防線，銅汁利爪直取楚瑤咽喉。林琛旋身撲去，青火裹住拳頭砸向僵屍頭顱，卻在觸到銅汁的瞬間熄滅了。“糟了！”他踉蹌後退，金紋驟然黯淡。千鈞一發之際，夏九璃的冰錐貫穿錢傀眉心，屍蠟順著傷口凍結了它的軀體。
    “逞能？”她揪住林琛的衣領將他甩到牆角，眼底泛著血絲，“你想被銅汁熔成骨架嗎！”
    僵屍殘骸在青火中化為灰燼，客棧重歸死寂。林琛癱坐在牆根，左手金紋已爬至肩膀，皮膚下泛著不祥的紫黑色。掌櫃扔給他一瓶屍蠟丹：“吞了，能壓半天反噬。”
    楚瑤跪坐在破碎的銅鏡前，指尖撫過鏡麵裂縫：“守墓人在地宮刻了新陣……他在加速地脈崩潰。”鏡中畫麵閃爍：白虎寨祭壇下，血藤米田被石妖踐踏，王妃的棺槨正緩緩開啟。
    夏九璃站在暴雨中，山神淚的紅光映亮她蒼白的臉。屍斑悄然爬上她的顴骨，又隨著山神淚的顫動微微消退。她閉了閉眼，忽然將山神淚按在心口，低語消散在雨聲中：“該做個了斷了。”
    雲詩韻倚著門框，碳化的左臂垂在身側。她望向遠處崩塌的山影，雷光在瞳底一閃而逝。“天亮就出發。”她啞聲道，“白虎寨的債……該還了。”
    諸葛青蹲在櫃台後清點符紙，忽然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外賣單。油漬模糊的訂單上畫著個笑臉，備注欄寫著：多加辣，救世用。他嗤笑一聲，將外賣單塞進林琛口袋：“別忘了你的老本行。”
    林琛攥緊屍蠟丹，青火在掌心忽明忽滅。客棧外，山崩的轟鳴與雨聲交織成網，而更深的黑暗正在地脈深處蠢蠢欲動。
    喜歡詭外賣請大家收藏：()詭外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