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閉合的轟鳴聲在耳膜深處震蕩，像是千萬口青銅鍾在顱腔內同時敲響。林琛跪在龜裂的岩層上，掌心貼地時感受到的震顫不似地動，倒像有活物在地殼下翻滾——無數條蜈蚣般的節肢劃開岩層，黏液從裂縫滲出，將焦土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他的左眼纏著浸透黑血的布條，右眼瞳孔中跳躍著微弱的青火，焰心深處凝著一粒銀星——那是夏九璃消散前，用最後一絲魂魄淬煉的引魂絲。
    "不對勁......"諸葛青的鎏金羅盤在掌心炸成碎片，天池中的磁針熔成赤紅鐵水，順著指縫滴落時在地麵燒出焦痕，"地脈在反向抽吸生氣！活人陽氣成了它的餌料！"
    仿佛印證他的話，三丈外的地麵突然塌陷。黏稠的黑漿裹著半腐屍塊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三根血肉巨柱。柱體表麵凸起無數張人臉，青龍閣富商的圓胖麵龐與白虎寨村民幹癟的輪廓交錯浮現。他們的嘴唇機械開合，喉管裏爬出血藤嫩芽，齊聲低吟穿透雨幕："絕地天通......陰陽歸墟......"
    雲詩韻的碳化右臂正在潰爛，焦黑的骨縫間滲出腥黃膿液。她撕下道袍下擺裹住傷口，雷光在斷裂的經脈間炸出藍火："我們中計了！守墓人把地脈核心煉成了替身傀儡！"
    楚瑤突然踉蹌後退。銅鏡殘片在她懷中劇烈震顫，鏡麵映出地底千米處的駭人景象——沸騰的血海中沉浮著一顆青銅心髒，血管狀的血藤從心腔伸出，末端連著數百具昏迷的活人。那些人的天靈蓋被利刃切開，腦髓成了血藤的溫床。更令人悚然的是，心髒表麵以鎏金篆刻的"灶君"二字，竟與林琛皮下金紋的走勢完全相同。
    "原來如此......"林琛的指尖摳進焦土，青火不受控地從皮下滲出，將金紋燒出焦糊味，"所謂庇佑蒼生的灶君，不過是地脈圈養的蠱蟲。"他的喉管被煞氣灼傷，每個字都帶著血沫。
    掌櫃的白骨燈籠突然從廢墟中浮起。燈骨上的饕餮紋滲出黑血，獨眼老頭的嗓音混著骨髓摩擦的咯吱聲："那老骷髏把真身埋在地肺裏了！要斷根，得有人帶著淨火跳進熔岩眼！"
    殘破的客棧廢墟陷入死寂。雨滴砸在焦骨上的脆響中，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林琛纏滿繃帶的左手上——金紋正順著小臂爬上肩胛，像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蟒。
    地表的裂縫開始噴發煞氣。黑霧凝成百隻鬼爪，將最近的殘垣撕成碎片。諸葛青甩出最後七張紫雷符，電光卻在觸及肉柱時被吞噬——人臉突然咧開血口，黏著腦漿的血藤彈射而出，藤尖裂成菊花狀口器，啃向眾人咽喉。
    "帶楚瑤走！"雲詩韻的碳化雙腿插入地麵，雷光順著任督二脈灌入焦土，"我引爆雷丹，能炸開條生路！"
    "你他娘當這是戲台子？"諸葛青扯住她後領甩向後方，自己卻被血藤纏住腰腹。藤蔓表麵的倒刺紮進皮肉，精血順著脈絡流向肉柱頂端的人臉，"老子折壽四十年算的卦象——今日該死的不是你！"
    肉柱頂端的肥碩麵孔突然扭曲變形。林琛認出那是青龍閣主生前的容貌，兩片肥厚的嘴唇吐出黑血："林琛......你也是蠱......逃不掉的......"
    青火從林琛七竅噴湧。他躍上肉柱的瞬間，無數血藤纏住四肢，倒刺紮入肘關節抽取生機。金紋在皮下暴凸成蚯蚓狀，啃噬骨髓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這一次，他沒有抵抗——任由血藤將自己拖向地心。耳畔呼嘯的風聲裏，他聽見夏九璃消散前的低語："要破死局，先入死門。"
    墜落的過程像是被投入絞肉機。岩層刮去皮肉，煞氣腐蝕神魂，在意識即將潰散的刹那，他看見了幻象——夏九璃懸浮在青銅心髒上方，白發被血浪染成赤紅，旗袍下擺燃著青火，可那火焰竟是冰冷的。
    "你果然來了。"她的聲音混著地脈轟鳴，鎏金護甲寸寸剝落，露出森白指骨，"灶君火要焚盡地脈，得先燒穿你自己的三魂七魄。"
    青銅心髒突然漲大十倍。血管狀血藤從心腔暴射而出，末端拴著曆代灶君覺醒者的屍骸——他們被金紋蛀空的軀殼仍在抽搐，空洞的眼窩裏爬出血藤嫩芽。最前列的屍骸穿著明代短打，心口嵌著的銅錢椒已生出根須，正將他的肝腸絞成養料。
    林琛的瞳孔驟然收縮。青火在體內暴走的瞬間，他看清了夏九璃消散前的最後一個動作——她將半顆心髒按回他胸膛時，指尖悄悄藏進一縷發絲粗細的銀線。那是她剜出的一魄，用屍蠟混著雷擊木灰封存的人性。
    "借個火。"
    他扯開衣襟抓住銀線，狠狠按向心口。青火與銀線交融的刹那，青銅心髒表麵浮現蛛網裂紋。曆代覺醒者的屍骸突然暴起，腐爛的手掌撕開血藤，將林琛推向心髒核心。腐屍們殘存的意識在火焰中嘶吼："焚了這髒東西......"
    守墓人的咆哮震裂地殼："爾等怎敢——"
    青銅心髒炸成萬千碎片時，林琛窺見了千年陰謀的全貌：每塊碎片內壁都刻著生辰八字，最早的可追溯到戰國時期的方士徐福。原來所謂"覺醒"，不過是地脈篩選容器的儀式。曆代灶君從出生就被打上烙印，他們的血脈不是饋贈，而是地脈收割陽壽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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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詩韻的雷丹在頭頂炸開。氣浪衝散血霧的瞬間，諸葛青的捆屍索纏住林琛腰身。浸透黑狗血的麻繩勒進皮肉，在煞氣中灼出青煙。眾人被拋向地麵時，楚瑤的銅鏡映出最後畫麵：夏九璃的殘魂化作萬千銀絲，裹住青銅心髒的碎片沉入熔岩。銀絲所過之處，血藤盡數枯萎，像被抽幹汁液的蛇蛻。
    地脈崩塌的轟鳴持續了三天三夜。
    當林琛在客棧廢墟中醒來時，晨光正穿透瓦礫縫隙。他發現自己躺在神龕殘骸上，褪色的紅布裹著焦黑的灶君像頭顱。金紋已褪至手腕，皮下殘留的灼痕拚成模糊的卦象——掌櫃的獨眼湊過來，黑洞洞的眼窩裏爬出屍蟲："坎上離下，火水未濟......你小子命數還沒到頭。"
    楚瑤默默遞上半塊銅鏡。鏡麵殘留的畫麵裏，白虎寨廢墟矗立著一株血藤，藤蔓纏著鎏金護甲碎片，在風中搖晃如招魂幡。藤身結出米粒狀果實，表皮下的金絲竟與林琛腕間金紋同源。
    "她最後一魄還在。"諸葛青叼著半截煙頭，煙霧模糊了疤痕交錯的臉，"等集齊五味食材，或許......"
    林琛扯下左眼的染血布條。失明的瞳孔深處，一縷銀絲隨著青火跳動。他抓起牆角的外賣箱，辣椒粉的辛烈氣息混著屍蠟味撲麵而來。箱底粘著張被血浸透的訂單，地址欄寫著"白虎寨後山七號墳"。
    暴雨又至，但這次是幹淨的雨水。
    在眾人收拾殘局時，沒人注意到焦土深處有東西在蠕動——半截血藤鑽出岩縫，藤尖卷著一片青銅心髒殘片，殘片上"灶君"二字的筆畫，正緩緩蛻變成"守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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