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寨外圍的村落沉浸在一片黏稠的夜色之中，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無盡的黑暗所吞噬。就連平日裏此起彼伏的犬吠聲，此刻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掐住了喉嚨，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
    林琛推著他那輛破舊的電瓶車，艱難地在泥濘的村道上前行。車輪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緩慢轉動，每一次碾過碎石，都會發出一陣令人心悸的“咯吱”聲。這聲音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是這片黑夜中唯一的聲響，讓人毛骨悚然。
    村道兩旁的房屋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陰森而詭異，屋簷下懸掛的破燈籠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微弱的燭光在風中搖曳不定，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麵上，扭曲成張牙舞爪的怪物。這些影子隨著燭光的晃動而不停地變幻著形狀，時而像猙獰的惡鬼，時而像扭曲的藤蔓，讓人不寒而栗。
    “這村子不對勁。”夏九璃的白發在風中揚起，赤瞳掃過緊閉的窗欞，“活人氣太淡……屍臭倒是濃得很。”
    諸葛青蹲在路邊的水井旁，指尖沾了沾井沿的青苔。苔蘚下滲出暗紅的黏液，散發鐵鏽般的腥氣。“地脈汙染比預想中快，”他甩掉手指上的汙漬，“井水已經不能喝了。”
    雲詩韻的雷擊木拐杖戳進泥地，碳化的左臂微微顫抖。她的目光鎖在村尾最大的宅院上——門楣掛著褪色的“山神賜福”匾額，門縫裏卻飄出腐肉蒸煮的酸臭味。“今晚住那裏。”她不容置疑地走向宅院，“總比睡野地強。”
    宅院的天井積滿枯葉，正廳的八仙桌上擺著發黴的供品。蠟燭早已燃盡，蠟淚凝固成扭曲的鬼臉。楚瑤的銅鏡剛掏出懷，鏡麵就蒙上一層血霧。“有東西在附近……”她後退半步，鏡中映出房梁上垂落的藤蔓——那藤蔓表麵布滿血管狀的凸起，正緩慢地蠕動。
    林琛掀開神龕的布幔，山神像的眼眶裏塞著兩顆幹癟的李子，果皮上刻滿細小的符咒。“拿活人當祭品，”他冷笑，“這山神倒是好胃口。”
    話音未落，屋頂傳來“咯啦”一聲脆響。瓦片雨點般砸落，一隻石青色巨掌穿透房梁，五指張開足有磨盤大。夏九璃的骨刺瞬間彈出，黑袍如蝠翼般揚起：“終於來了——”
    石妖的軀體擠垮半邊屋頂，碎石飛濺中，林琛拽著楚瑤滾到供桌下。那怪物高逾兩丈，皮膚如風化的岩石般粗糙，關節處滋生出藤蔓狀的血絲。它沒有五官，整張臉隻有一道裂縫，張開時露出滿口鍾乳石般的尖牙。
    “閉眼！”雲詩韻的雷擊木插進地麵，碳化左臂迸出刺目電光。雷霆如銀蛇竄上房梁，劈在石妖頭頂。岩層皸裂的脆響中，怪物踉蹌後退，裂縫中噴出腥臭的黑血。
    諸葛青趁機甩出三張爆破符，符紙貼在石妖膝窩炸開。碎石崩飛，露出內部纏繞的紅色根係——那些藤蔓像活物般蠕動，迅速修補破損的軀體。“這玩意兒是植物還是石頭？”他邊退邊罵，“比銅錢僵屍還難搞！”
    夏九璃躍上石妖肩頭，骨刺刺入其耳蝸位置。黑血噴濺的刹那，她瞳孔驟縮：“核心在脊椎第三節！”
    林琛的青火符紙在掌心燃起，火焰卻遲遲無法凝聚。失去灶君血脈後，金紋沉寂如死蛇，符咒效力不足三成。他咬牙將整盒屍蠟丸塞進口中，腐臭味刺激得喉頭痙攣，終於逼出一簇微弱的青火。
    石妖巨掌橫掃，供桌碎成木渣。楚瑤的銅鏡脫手飛出，鏡麵映出宅院外更多晃動的黑影——第二隻、第三隻石妖正在逼近，它們的步伐引起地麵震顫，牆皮簌簌剝落。
    “帶丫頭先走！”雲詩韻的雷擊木貫穿第一隻石妖的胸腔，電光順著藤蔓燒灼其內髒。怪物發出悶雷般的哀嚎，轉身撞塌東廂房的牆壁。煙塵中，夏九璃的白發纏住第二隻石妖的脖頸，骨刺如鑽頭般旋入其脊椎。
    林琛拽著楚瑤衝出宅院，迎麵撞見更多村民。他們舉著火把，臉上帶著詭異的平靜。“山神降怒……”領頭的老人喃喃自語，“外鄉人觸犯禁忌……必須獻祭……”
    火光照亮村民的瞳孔——每個人的眼白都爬滿血絲，瞳仁縮成針尖大小。楚瑤的銅鏡突然發燙，鏡中映出他們後頸蠕動的血藤根須：“他們被寄生了！”
    石妖的咆哮從身後逼近。林琛的青火符紙甩向人群，火焰卻隻在血藤表麵留下焦痕。夏九璃從天而降，骨刺掃斷三名村民的脖頸，黑血濺在土牆上“滋滋”冒煙。“跟活人講道理？”她嗤笑，“不如直接超度！”
    諸葛青的爆破符在石妖群中炸開，氣浪掀翻半條街的瓦頂。“去祠堂！”他指向村中央的高大建築，“那裏有山神像——核心可能在神像裏！”
    祠堂的門檻下滲著黑血，神龕上的山神像足有三丈高，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石妖群在門外徘徊，卻不敢踏入祠堂半步。楚瑤的銅鏡映出神像內部——山神淚結晶在心髒位置跳動，無數血藤根係從地底鑽入其軀幹。
    “難怪村民甘心當飼料……”林琛抹去嘴角的血沫，“這玩意兒在吸食整個村子的生氣。”
    雲詩韻的雷擊木插進地磚縫隙，電光順著根係竄向神像。山神像表麵龜裂，血藤如受驚的蛇群般扭動。夏九璃的骨刺刺入裂縫，剜出一塊核桃大的山神淚結晶。“不夠，”她將晶體捏成粉末，“要毀了整座神像。”
    祠堂突然劇烈震動。神像的右臂抬起，掌心噴出血色藤蔓。諸葛青的爆破符在藤蔓網中炸開缺口，林琛趁機將青火符紙塞進裂縫。火焰順著血藤燒向地底，整座祠堂開始傾斜。
    “走！”雲詩韻的雷法劈開屋頂，眾人從破洞躍出。祠堂在身後轟然坍塌，山神像的頭顱滾落村道，眼眶內的血藤仍在抽搐。
    村民集體跪倒在地，七竅流出黑血。寄生在體內的血藤根係迅速枯萎，化作一地腥臭的汙泥。楚瑤的銅鏡映出白虎寨方向——更多石妖在山脊上集結，血色藤蔓如巨網籠罩天空。
    夏九璃將山神淚碎片拋給林琛：“喂你的金紋去。”
    碎片入手滾燙，林琛卻感覺不到金紋的回應。他望向陰雲密布的天際，守墓人的幻影在雲層中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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