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魂魄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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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殘板在夏九璃掌心烙下焦黑印記,刺鼻的屍蠟焦糊味彌漫開來。腳下的萬人坑發出不祥的呻吟,堆積如山的骸骨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轟然塌陷,化作慘白的流沙墜入無底深淵。塵煙散盡,露出下方百丈寬的青銅祭壇,其表麵蝕刻著扭曲的“絕地天通”符咒,流淌著粘稠的地脈黑血。
祭壇中心,九根纏滿王妃銀白長發的石柱猙獰矗立。柱身浮雕並非靜態圖畫,而是動態演繹的剜心酷刑——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浮雕上的青銅匕首便刺入一分,王妃胸腔的“心髒”隨之搏動、滲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執刀者的右手,都戴著與林琛右臂金紋形態、光澤如出一轍的龍鱗護腕!那護腕在浮雕上流轉著暗金光澤,仿佛隨時會破石而出。
“宿命輪回,千年未改,有趣麽?”守墓人的真身自祭壇中央的煞氣漩渦中緩緩升起。他的軀幹堪稱驚怖的藝術品:左半身是青龍閣特有的青銅金俑,關節處鑲嵌著蠕動的銅錢;右半身則是森森白骨,骨縫間纏繞著幽綠的磷火。懸浮於他骷髏胸腔空洞中的,正是那本泛著血光的《生死簿》,一支骨質判官筆蘸取著祭壇上流淌的地脈黑血,筆鋒直指夏九璃。
筆鋒點落的刹那,九根石柱上的銀發驟然暴長!發絲不再是柔順的象征,它們化作冰冷的銀蟒,末端竟係著無數指甲蓋大小的漆黑微型棺材!棺材蓋板在纏上夏九璃四肢、脖頸的瞬間彈開,內裏溢出淒厲的慘叫——那是白虎寨村民被石妖寄生啃噬靈魂時的絕望哀嚎!巨大的力量將她死死釘在冰冷的祭壇上,動彈不得。
楚瑤尖叫著擲出護身銅鏡碎片,鏡片卻懸停在夏九璃頭頂,非但沒有護主,鏡麵反而映出驚悚絕倫的畫麵——七縷色彩各異的魂魄正被無形的力量從夏九璃體內強行抽出!第一縷魂呈土褐色,內裏纏繞著血藤虛影白虎寨山靈);第三縷魂赤紅如火,掙紮間溢出琵琶裂音朱雀坊蘇桃);最為核心、屬於夏九璃本體的那縷命魂,則掙紮著透出青黑煞氣……這些魂魄被精準地填入祭壇邊緣七盞早已點燃的引魂燈中!燈焰貪婪地舔舐著魂魄,焰心瘋狂跳動,映照著燈盞上白虎寨山岩的裂紋、朱雀坊焦黑的琵琶殘骸……以及一盞驟然爆燃起青黑色灶君神火的燈!
“陣啟!”守墓人冰冷的聲音如同喪鍾。他手中的判官筆帶著毀滅的氣息,狠狠刺穿懸浮的生死簿!
轟——!
祭壇表麵裂開九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濃稠如墨的地脈煞氣化作九條咆哮的黑龍衝天而起!這黑龍非比尋常,龍身之上密密麻麻嵌滿了閉目的人臉,隨著煞氣奔流,人臉倏然睜眼,空洞的眼眶裏燃燒的竟是早已熄滅的引魂燈殘焰!黑龍狂嘯著,爭先恐後地灌入夏九璃被迫張開的七竅。
“呃啊——!”非人的痛楚讓她脖頸揚起瀕死的弧度,覆蓋麵部的屍蠟在煞氣侵蝕下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寸寸剝落,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屬於千年王妃的慘白顱骨輪廓。死亡的氣息濃鬱得令人窒息。
林琛的左眼翳膜在狂暴煞氣的衝擊下轟然崩裂!潛伏的灶君血脈如同被澆上滾油的烈火,咆哮著衝入祭壇範圍。青火化作咆哮的怒龍,狠狠撞向束縛夏九璃的銀發鎖鏈!
噗嗤!
火焰非但未能焚斷鎖鏈,反而倒卷而回,狠狠反噬自身!劇烈的灼痛中,林琛眼前一黑,意識被強行拖入一段冰冷刺骨的記憶幻境——
陰森的地宮深處,冰冷的青銅匕首閃爍著寒光,精準地刺入王妃溫熱的胸腔。執刀者寬大的黑袍翻飛,其右手佩戴的龍鱗護腕折射著燭火的幽光,那紋路、那質感,與他右臂的金紋何其相似!
心髒被活生生剜離身體的極致痛楚中,王妃渙散的瞳孔倒映著地宮穹頂的壁畫——那執刀者的側臉線條,竟詭異地與林琛此刻痛苦扭曲的臉龐緩緩重合!
“呃——!”共感帶來的剜心劇痛讓林琛心口如遭重錘,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憑空迸現!暗金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順著傷口瘋狂蔓延,瞬間爬滿他整個胸膛。極致的憤怒與荒謬的宿命感交織,他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不顧一切地撲向祭壇,雙手死死抓住那根穿透夏九璃琵琶骨的冰冷銀發:“這肮髒的戲碼……該結束了!!”
青火順著他的掌心、沿著發絲瘋狂蔓延,直撲守墓人!火焰觸及金俑軀幹的瞬間,懸浮的生死簿仿佛受到刺激,嘩啦啦急速翻動,最終定格在一頁空白處,朱砂字跡憑空湧現:
“癸卯年七月初七,灶君血脈林琛,代承剜心劫——”
守墓人骷髏下頜開合,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般的獰笑,那蘸滿黑血的判官筆尖,帶著改寫命運的恐怖威能,毫不留情地刺向林琛瘋狂跳動的心髒!
判官筆尖即將洞穿林琛心髒的千鈞一發之際——
嗤啦!
一聲皮肉撕裂的悶響,伴隨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屍煞血氣驟然爆發!夏九璃那隻未被束縛的利爪,竟以決絕之勢,狠狠貫穿了自己的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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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紅粘稠、蘊含著千年陰煞的屍血如噴泉般洶湧而出,潑灑在冰冷的青銅祭壇上!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林琛胸前傷口湧出的、帶著金紋光澤的滾燙鮮血,與夏九璃噴濺的黑血甫一接觸,竟如同沸騰的強酸,滋滋作響,瞬間融合、扭曲,在祭壇表麵蝕刻出一個從未見於任何典籍的、散發著不祥與毀滅氣息的血色逆命符咒!
嗡——!
符咒爆發出刺目的血光!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祭壇邊緣那七盞正在貪婪燃燒魂魄的引魂燈,燈罩應聲炸裂!燃燒的殘魄如同掙脫牢籠的複仇火鳥,拖著長長的、由血珠組成的“血債血償”古篆字跡,化作七顆熾烈的流星,發出淒厲的尖嘯,狠狠撞向祭壇中央的守墓人!
“蠢貨!瘋子!!”守墓人驚怒交加的咆哮第一次帶上了真實的恐懼。金俑軀幹被蘊含無盡怨念的殘魄流星擊中,堅固的青銅表麵竟被灼燒出蛛網般的焦黑裂痕,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你竟敢焚燒自己的三魂七魄根基!自絕輪回之路!”
劇痛與憤怒讓夏九璃的力量超常爆發!她染血的五指如同最鋒利的鋼鉤,深深摳進祭壇上那幅最核心的、描繪執刀剜心的活動浮雕!刺耳的摩擦聲中,那描繪著龍鱗護腕執刀剜心的石板,竟被她硬生生從祭壇上撕扯下來!
“我的命……”她染血的嘴角勾起一抹瘋狂而淒厲的弧度,眼瞳深處燃燒著焚盡一切的火焰。那沉重的石片被她當作武器,裹挾著千年的怨恨與不屈,狠狠擲向懸浮的生死簿與那支代表天命的判官筆!“輪不到你這半人半鬼的傀儡來書寫!”
石片擊中判官筆杆的瞬間,異變陡生!
林琛胸口的金紋如同活過來的熔金,瞬間沸騰!一直被壓製的灶君青火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引信,轟然爆發,不再是龍形,而是化作一片焚天滅地的青色火海,瞬間將生死簿徹底吞沒!
烈焰中,奇異的幻象翻騰湧現——
屍橫遍野的遠古戰場,遮天蔽日的煞妖被純淨的青色神火焚燒殆盡,天地間回蕩著灶君威嚴的歎息。
焦土之上,一個身影依稀是守墓人輪廓)跪倒在地,用顫抖的手剜出自己仍在跳動的心髒,絕望地投入那即將熄滅的神火之中……
火焰猛地竄高,扭曲變幻,一顆純淨的魂魄在火焰核心緩緩凝聚成形——赫然是初代王妃的模樣!
“嗬…咳咳……”林琛口中嗆出帶著金粉的血沫,嗤笑聲中混雜著洞悉真相的悲涼與無盡的嘲諷。暗金紋路已如藤蔓般攀附至他的下頜,但瞳仁深處,沉寂已久的灶君神火終於被徹底點燃,熊熊燃燒。“原來高高在上的守墓人……也不過是個被獻祭的可憐蟲,一個不敢麵對真相的懦夫!”
轟隆——!
生死簿在純淨而暴烈的灶君青火中劇烈扭曲、蜷縮,最終化為一片片帶著火星的灰燼飄散。守墓人那半邊的金俑左臂發出一連串不堪重負的爆鳴,轟然炸裂!破碎的青銅碎片如雨般濺落,露出底下同樣布滿裂痕的慘白臂骨。他發出一聲不甘的、夾雜著金屬摩擦與骨骼碎裂的怒吼,半身金俑半身骷髏的殘軀失去平衡,向著祭壇中央那深不見底的裂縫墜落。
“夙願未償者——黃泉路冷,速登船!!!”
萬人坑頂,傳來渡船漢子嘶啞癲狂的咆哮,穿透層層骸骨與煞氣。那艘熟悉的、沒有引魂燈的無燈烏篷船,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撞碎堆積的骸骨山丘,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衝入祭壇範圍!
此刻的烏篷船已非舊貌。船頭那顆巨大的山神淚肉瘤劇烈搏動著,表麵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包裹著的、如同心髒般跳動的赤焰蔥籽,散發出熾熱與腥甜交織的詭異氣息。更駭人的是,渡船漢子裸露的脖頸上,那些原本隻是暗色紋路的藤蔓,此刻如同活物般瘋狂蔓延,爬滿了他的半張臉,藤蔓的脈絡下閃爍著與赤焰蔥籽同源的暗紅光芒,他裂開嘴,聲音如同破風箱:“嘿嘿……陽壽不夠渡魂?那就拿灶君的血脈精魂來換!這買賣……公道!”
夏九璃沒有絲毫猶豫。殘餘的銀發如同有生命的觸手,瞬間纏住因力量爆發和反噬而搖搖欲墜的林琛腰身。她借力騰空,帶著他穩穩落在劇烈搖晃的船板上。手中那塊染血的、沉重的剜心浮雕石板被她狠狠按進船幫的裂縫處。奇跡或者說詛咒)發生了:石板上執刀者護腕的金紋,如同熔化的金液,竟與烏篷船老舊的木紋絲絲縷縷地融合、侵蝕,仿佛那金紋本就是船體的一部分!
船底傳來令人不安的咕嘟聲,大量青黑色的粘稠液體從破損的船板縫隙中滲出。這黏液散發著濃烈的屍腐與赤焰蔥的混合怪味,更詭異的是,粘液中似乎包裹著無數掙紮的、嬰兒般細小的慘白手掌!黏液迅速蔓延,如同有意識的活物,裹住了昏迷不醒的楚瑤和因反噬而手指焦黑的諸葛青,將他們牢牢“固定”在濕滑的船板上,仿佛在進行某種邪惡的修補。
“開船——!”雲詩韻的怒吼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她手中的雷擊木法器爆發出刺目的電光,如同開天利刃,狠狠劈斷了連接祭壇殘骸的最後幾根腐朽纜繩!
轟隆隆!!!
整座龐大的青銅地宮在他們身後發出最後的悲鳴,開始全麵崩塌。巨石如雨砸落,煙塵遮天蔽日。
殘破的烏篷船如同離弦之箭,衝入祭壇裂縫下洶湧的暗河激流。顛簸的船艙內,夏九璃染血的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拂過林琛仍在滲血的心口——那裏,深深嵌著半截被青火燒得扭曲變形、卻依舊散發著陰冷氣息的判官筆尖殘片,暗金色的紋路如同封印般纏繞其上。
冰冷的河風卷起她殘缺的銀白長發,船幫上,那塊融合了剜心圖與金紋的木板縫隙中,新鮮的血跡正沿著新生的金木紋路緩緩滲出,蜿蜒如蛇。
“廚子……”她低沉的聲音在風浪中幾乎被淹沒,卻帶著刻骨的寒意與不死不休的決絕,“這筆血債……”
“得用守墓人那半死不活的心肝脾肺腎……慢慢熬湯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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