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清脆的碎裂聲在狹窄的通道裏如同驚雷炸響！無數蛛網般的裂痕瞬間爬滿了畫皮伶人那張慘白光滑的假麵！
    林琛這搏命一拳，凝聚了所有的憤怒、絕望和不甘，力量大得驚人！碎裂的假麵碎片如同飛濺的白色瓷片，四散崩飛！露出了隱藏在假麵之下的——
    並非預想中的血肉或骨骼。
    而是一片更加令人作嘔的、如同腐爛皮革般暗沉發黑的底色！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針腳縫合般的深紫色扭曲紋路，如同無數醜陋的蜈蚣在皮下蠕動！沒有鼻子，隻有兩個深邃漆黑的孔洞！那張被假麵覆蓋的“嘴”的位置，更是一片模糊蠕動的暗影，隱約可見森白的、不屬於人類的尖銳齒列！
    “嗬——！”
    一聲非人的、混合著痛苦與暴怒的嘶吼從那張破碎的“臉”下爆發出來！空洞的“畫眼”位置，此刻隻剩下兩個燃燒著怨毒綠焰的深坑！陰寒刺骨的氣息如同爆炸般席卷而出，比之前強盛了數倍！
    林琛一拳得手，巨大的反震力也讓他本就撕裂的右臂傷口徹底崩開，鮮血瞬間染紅了繃帶，劇痛讓他眼前發黑。更可怕的是，侵入體內的那股陰寒氣息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瘋狂地順著手臂經脈向上侵蝕！他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幾乎站立不穩。
    畫皮伶人徹底被激怒了！那張破碎的假麵下，猙獰醜陋的真容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邪異！他無視了臉上流淌下的、如同黑色瀝青般的粘稠液體（那或許是他的“血”？），空洞燃燒著綠焰的“眼窩”死死鎖定了林琛！寬大的慘白戲服無風自動，一股更加恐怖的陰冷力量在他“袖中”凝聚！
    “林大哥！”楚瑤的尖叫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懷中的青銅古鏡在剛才那道詭異青光閃過之後，鏡麵已經恢複了冰冷，映照出通道內這地獄般的景象。
    就在這時，那道從林琛懷中符咒保溫箱裏迸發出的、微弱卻溫暖的青光，並未徹底熄滅！它如同風中殘燭，頑強地搖曳著，光芒籠罩著林琛和他身後的區域，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勉強抵禦著畫皮伶人恐怖陰寒的溫暖屏障！
    這青光似乎也刺激到了剛剛爆發過屍氣、軟倒在地的夏九璃！
    “呃啊——！”
    蜷縮在牆角的夏九璃猛地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鳴！她並沒有起身攻擊，而是雙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頭顱！暗紅的長發被瘋狂地撕扯！那層覆蓋在她臉上的、冰冷的屍蠟藥膏，在青光（或許是那屍氣爆發後的殘餘影響？）的映照下，竟如同被投入火焰的蠟油般，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剝落！
    “滋滋……”
    融化的粘稠蠟油混合著某種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液體，順著她蒼白精致的臉頰滑落，留下蜿蜒的、觸目驚心的痕跡！蠟油剝落處露出的皮膚，不再是那種毫無生氣的蒼白，而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近乎透明的脆弱感，下麵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那雙剛剛爆發出千年豔屍暴戾的眼眸，此刻瞳孔深處如同破碎的萬花筒！無數混亂、痛苦、血腥、怨毒的碎片瘋狂閃爍、衝撞！王妃殉葬的窒息絕望、石妖屠村的淒厲慘叫、白虎寨血祭的衝天怨氣……還有剛才畫皮伶人那冰冷掠奪的死亡氣息……所有被強行壓抑、割裂的魂魄碎片和記憶殘渣，在青光的刺激和自身防禦機製崩潰後，如同決堤的洪流，在她脆弱的意識海中瘋狂肆虐、互相撕咬！
    “不……不是我……放我出去……血……好多的血……啊——！”夏九璃發出語無倫次、痛苦到極致的尖叫，身體劇烈地抽搐著，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頭皮，抓出一道道血痕！她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巨力撕扯，在“夏九璃”的軀殼裏，無數個破碎的“她”正在尖叫著爭奪主導權，瀕臨徹底的崩潰！
    前有暴怒猙獰、欲將林琛撕碎的畫皮伶人！
    後有魂魄撕裂、瀕臨瘋狂自毀的夏九璃！
    楚瑤的哭喊，屏風後雲詩韻微弱的呼吸，地上諸葛青氣若遊絲的昏迷……所有的一切，都在這狹窄、昏暗、充斥著血腥、屍氣、陰寒和絕望的客棧後堂通道裏，被擠壓到了爆裂的臨界點！
    “走！快走！帶他們進地窖！”一個幹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如同救命稻草般，突兀地在通道入口處響起！
    是客棧掌櫃！他那張蠟黃僵硬的臉從布簾後探出，渾濁的老眼掃過這地獄般的景象，眼中沒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種看透生死的麻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他枯瘦的手指向後堂更深處一個堆滿破舊籮筐的角落。
    “砰！”
    就在掌櫃話音落下的瞬間，暴怒的畫皮伶人動了！他破碎的“臉”下發出尖利的嘶鳴，寬大的慘白袖子如同兩道白色的閃電，帶著撕裂空氣的陰風，直取林琛的頭顱和心口！那凝聚的陰寒力量，足以瞬間凍結血液，粉碎骨骼！
    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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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琛瞳孔驟縮！畫皮伶人含怒出手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反應極限！右臂的劇痛和體內肆虐的陰寒嚴重拖慢了他的動作！他隻能憑借本能，將身體向後猛仰，同時將還能動彈的左手橫在胸前格擋！
    “嘭！哢嚓！”
    一聲沉悶的撞擊和骨骼碎裂的脆響幾乎同時響起！
    林琛的左臂小臂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仿佛被萬斤鐵錘砸中！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再次狠狠砸飛出去！身體如同破麻袋般撞碎了通道盡頭堆疊的幾個破籮筐，木屑和塵土飛揚！喉頭腥甜，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左臂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骨折！
    而畫皮伶人那另一隻襲向他頭顱的袖子，則擦著他的頭皮掠過，陰冷的勁風刮得他頭皮生疼，幾縷頭發瞬間枯萎斷裂！
    “走啊！”掌櫃再次厲喝，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他枯瘦的身影猛地從布簾後衝出，並非衝向畫皮伶人，而是撲向了蜷縮在地上、正被魂魄撕裂痛苦折磨得瘋狂抽搐的夏九璃！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油膩膩的黑色小布袋，袋口張開，朝著夏九璃猛地一抖！
    “噗！”
    一大蓬散發著刺鼻辛辣氣味的暗黃色粉末瞬間籠罩了夏九璃！那粉末接觸到她臉上融化的屍蠟和皮膚，發出“滋滋”的輕響，冒起淡淡的黃煙！
    “呃……”夏九璃瘋狂的嘶鳴和抽搐竟然奇跡般地減弱了！那粉末似乎帶著強烈的鎮靜和麻痹效果，雖然無法治愈她的魂魄撕裂，卻暫時壓製了那種瘋狂的自毀衝動！她的身體軟倒下去，眼神依舊渙散混亂，但不再抓撓自己，隻是劇烈地喘息著，發出痛苦的嗚咽。
    掌櫃一把抄起癱軟的夏九璃，枯瘦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扛麻袋般將她甩在自己佝僂的背上，看也不看再次撲來的畫皮伶人，轉身就朝著那個堆滿籮筐的角落衝去！
    “丫頭！銅鏡！過來！”林琛強忍著雙臂（左臂骨折，右臂傷口崩裂）和胸腹的劇痛，掙紮著從籮筐碎片中爬起，朝著嚇呆了的楚瑤嘶吼！
    楚瑤一個激靈，抱著冰冷的銅鏡，連滾帶爬地衝向林琛。
    畫皮伶人一擊未能格殺林琛，破碎的臉下發出更加暴戾的嘶鳴，燃燒著綠焰的“眼窩”鎖定了扛著夏九璃逃向角落的掌櫃！他舍棄了林琛，慘白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帶著濃烈的陰風和死亡氣息，直撲掌櫃的後心！速度更快！殺意更濃！
    “滾開！”林琛目眥欲裂！他左臂骨折無法用力，隻能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右臂，抓起地上一根斷裂的、帶著尖銳木刺的籮筐木條，用盡全身力氣，如同投擲標槍般，狠狠擲向畫皮伶人的後背！同時，他強忍著經脈被陰寒侵蝕的劇痛，試圖再次引動懷中符咒保溫箱裏那點微弱的青光！他不知道怎麽控製，隻能將所有的意誌和憤怒灌注其中！
    “嗡！”
    那點微弱的青光仿佛感應到了他的決絕，猛地再次亮了一下！雖然依舊微弱，卻帶著一股不屈的暖意！
    擲出的木條灌注了林琛殘存的力量和青光附著，速度驚人！尖銳的木刺閃爍著微弱的青芒，直刺畫皮伶人的後心！
    畫皮伶人似乎對那點微弱的青光有所忌憚，前撲的身形詭異地一扭！木條擦著他的慘白戲服掠過，“嗤啦”一聲，在戲服上劃開一道口子，露出了下麵同樣布滿深紫色縫合紋路的、非人的軀體！木條上附著的微弱青光與那縫合紋路接觸，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冒起一絲黑煙！
    雖然隻是擦傷，但這短暫的阻滯和那青光帶來的刺痛感，讓畫皮伶人的動作再次遲滯了一瞬！
    就是這生死時速的一瞬！
    掌櫃已經衝到了角落！他枯瘦的腳猛地踹開幾個沉重的破籮筐，露出了下麵一塊毫不起眼、覆蓋著厚厚灰塵和油汙的方形木板！他空出一隻手，抓住木板邊緣一個生鏽的鐵環，用盡全力向上一拉！
    “嘎吱——”
    一聲沉重刺耳的摩擦聲！木板被掀開，露出了下麵一個黑洞洞的、散發著更加濃鬱陰寒黴腐氣息的入口！一股陳年屍蠟混合著藥草和泥土的怪味撲麵而來！
    “下去！”掌櫃厲喝一聲，毫不猶豫，扛著還在痛苦嗚咽的夏九璃，率先跳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林琛此刻也拉著楚瑤衝到了地窖口！身後，畫皮伶人那令人窒息的陰冷殺意已經再次逼近！
    “跳！”林琛一把將抱著銅鏡的楚瑤推進地窖入口，自己也緊隨其後，縱身躍入黑暗！躍入的瞬間，他僅存的右手反手抓住了掀開的木板邊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向下一拉！
    “砰！”
    厚重的木板重重落下，隔絕了通道內昏黃的燈光和畫皮伶人那暴戾的嘶鳴！
    黑暗！絕對的黑暗！冰冷！濃鬱的黴腐、屍蠟和藥草混合的刺鼻氣味瞬間包裹了全身！腳下是濕滑、布滿苔蘚的陡峭石階！林琛抱著骨折的左臂，拉著楚瑤，踉蹌著向下衝去，每一步都踩在滑膩的石階邊緣，隨時可能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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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下方傳來掌櫃沙啞的指引聲。
    林琛順著聲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下最後幾級石階，腳下一軟，踩到了相對平整卻依舊濕冷粘膩的地麵。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火燒火燎，雙臂傳來的劇痛和體內陰寒的侵蝕讓他幾乎昏厥。楚瑤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小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嚓！”
    一點微弱的火光亮起。是掌櫃點燃了一盞放在角落石台上的、積滿灰塵的油燈。
    昏黃搖曳的光芒勉強照亮了這個不大的地窖。空氣粘稠得幾乎無法呼吸，牆壁是冰冷的岩石，滲著水珠，地麵是濕滑的泥地。角落裏堆滿了落滿灰塵的陶罐、木箱和一些散發著怪味的草藥麻袋。最顯眼的是地窖中央，一個巨大的、用暗青色條石砌成的方形池子，池子裏並非水，而是凝固的、散發著濃烈刺鼻氣味的暗黃色油脂——屍蠟！池子邊緣，還擺放著幾具蓋著破舊白布的人形輪廓，散發出冰冷的死氣。
    掌櫃將背上依舊在痛苦嗚咽、神誌不清的夏九璃小心地放在遠離屍蠟池、相對幹燥些的一堆幹草上。他枯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迅速檢查了一下林琛骨折扭曲的左臂和右臂崩裂流血的傷口，又探了探他冰冷發青的額頭（陰寒侵蝕的症狀）。
    “陰煞氣入體，左臂尺骨橈骨皆斷，右臂傷口被死氣汙染。”掌櫃的聲音依舊幹澀，“不想死就忍著點。”
    他從旁邊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裏翻出幾樣東西幾塊長短不一的、帶著樹皮的粗糙木板（用作夾板），一卷髒兮兮但還算幹淨的布條，還有一個油膩膩的小瓷瓶。
    沒有任何廢話，掌櫃抓住林琛骨折的左臂。林琛悶哼一聲，額頭瞬間布滿了冷汗。
    “哢嚓！啊——！”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複位聲伴隨著林琛壓抑不住的痛吼在地窖裏回蕩！掌櫃枯瘦的手如同鐵鉗，動作粗暴卻精準！劇痛讓林琛眼前發黑，幾乎暈厥過去。緊接著，刺鼻的藥粉被灑在複位後的左臂和右臂崩裂的傷口上，那藥粉帶著強烈的灼燒感和辛辣味，瞬間壓過了陰寒，帶來另一種鑽心的痛楚！粗糙的木板被飛快地用布條緊緊捆紮固定，勒得林琛幾乎喘不過氣。
    處理完林琛，掌櫃又走到夏九璃身邊，檢查了一下她臉上殘留的蠟油和抓痕，再次給她聞了聞那個黑色小布袋裏的粉末。夏九璃的嗚咽和抽搐漸漸平息下來，隻剩下微弱的喘息，眼神空洞地望著地窖頂部滲水的岩石，仿佛一具失去靈魂的美麗人偶。
    楚瑤抱著冰冷的青銅古鏡，蜷縮在遠離屍蠟池的另一個角落，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這一切，看著昏暗中如同鬼魅的掌櫃，看著痛苦呻吟的林琛，看著毫無生氣的夏九璃，看著那幾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隻有懷裏的銅鏡傳來一絲冰冷的觸感，讓她不至於徹底崩潰。
    地窖陷入了短暫的、隻有粗重喘息和壓抑嗚咽的死寂。油燈的光芒在地窖濕冷的牆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如同蟄伏的妖魔。
    “砰！砰！砰！”
    突然，頭頂上方，那扇厚重的木板蓋子，傳來了沉重而持續的撞擊聲！
    每一次撞擊都帶著巨大的力量，震得整個地窖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連接處的鐵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畫皮伶人！他找到了入口！他正在上麵瘋狂地撞擊著木板！試圖破開這最後的屏障！
    陰冷的氣息，如同粘稠的毒液，開始絲絲縷縷地從木板縫隙中滲透下來，讓本就陰寒的地窖溫度再次驟降！
    掌櫃渾濁的老眼猛地抬起，死死盯住那不斷震動、發出哀鳴的木板蓋子。枯黃的臉上，那萬年不變的麻木表情，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凝重的裂紋。
    “砰！砰！砰！”
    撞擊聲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瘋狂！木板蓋子劇烈地跳動著，邊緣的木屑和灰塵被震得簌簌落下，連接處生鏽的鐵環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隨時都會崩斷！每一次撞擊，都如同重錘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滲透下來的陰寒氣息越來越濃，在地窖本就濕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灰白色寒氣，如同活物般在地麵緩緩流淌，所過之處，濕滑的苔蘚瞬間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白霜！
    楚瑤嚇得將小臉深深埋進膝蓋，抱著青銅古鏡的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身體抖得如同篩糠。
    夏九璃躺在幹草上，空洞的眼神似乎也被這持續不斷的恐怖撞擊聲驚擾，渙散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如同幼獸般的嗚咽。
    林琛背靠著冰冷濕滑的石壁，骨折的左臂和崩裂的右臂在粗糙的夾板和布條捆紮下傳來陣陣鑽心的劇痛，每一次沉重的撞擊都讓他的傷口劇烈抽動。更糟糕的是，侵入體內的陰寒氣息並未被藥粉完全壓製，反而在頭頂那濃鬱死氣的共鳴下蠢蠢欲動，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蟲在經脈裏啃噬！他臉色慘白，嘴唇發青，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隻能死死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抵抗著內外交迫的痛苦和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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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一眼那盞在陰風撞擊中搖曳欲滅的油燈，又看向地窖中央那個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巨大屍蠟池，最後目光落在角落那幾具蓋著白布、散發著冰冷死氣的“蔭屍”上。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來。這地窖，與其說是避難所，不如說更像一個提前準備好的巨大棺材！
    掌櫃佝僂著背，站在地窖中央，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不斷震動、仿佛隨時會爆裂開的木板蓋子。他那張蠟黃僵硬的臉在昏暗搖曳的燈光下，如同廟裏剝落的泥塑神像，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凝重。枯瘦的雙手垂在身側，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在等。等待木板被徹底撞碎的瞬間。等待那慘白的惡鬼降臨這最後的囚籠。
    “哢嚓！”
    一聲清晰的、令人心髒驟停的碎裂聲響起！木板蓋子邊緣，一塊巴掌大的木板在連續的重擊下，終於承受不住，碎裂開來！一道更加濃鬱的、帶著腐朽脂粉和死亡氣息的陰風猛地灌入地窖！油燈的火苗被壓得幾乎熄滅，地窖內光線驟然一暗！
    透過那破碎的孔洞，一隻覆蓋著慘白“畫皮”、燃燒著怨毒綠焰的“眼睛”，如同來自地獄的窺視，瞬間鎖定了地窖內的眾人！那目光，帶著刻骨的怨毒和冰冷的貪婪，仿佛在挑選著砧板上的魚肉！
    “嗬……”非人的嘶鳴聲順著破洞鑽入，在地窖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帶著令人血液凍結的惡意。
    掌櫃渾濁的眼中厲芒一閃！枯瘦的身影如同繃緊的弓弦！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物——不是武器，而是一截隻有小臂長短、通體漆黑、布滿了扭曲符文的——棺材釘！釘子尖端閃爍著幽冷的烏光！
    他沒有任何猶豫，在那隻綠焰鬼眼再次貼近破洞、試圖看得更清楚的刹那，枯瘦的手臂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探出！那截漆黑的棺材釘帶著一股破邪的銳氣，精準無比地、狠狠紮向那隻燃燒著綠焰的“眼睛”！
    “噗嗤！”
    一聲如同刺破腐爛皮革的悶響！
    “嗷——！！！”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混合著極致痛苦和暴怒的慘嚎，猛地從破洞外炸響！如同受傷野獸的垂死哀鳴！那隻燃燒著綠焰的“眼睛”瞬間消失！一股粘稠腥臭的、如同墨汁般的液體從破洞處噴射進來，濺在冰冷的石壁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撞擊聲戛然而止！
    地窖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油燈火苗重新跳躍的劈啪聲，以及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
    掌櫃緩緩收回手，那截漆黑的棺材釘尖端，沾滿了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液體。他渾濁的老眼依舊死死盯著那個破洞，臉上沒有任何放鬆的表情。
    外麵，死寂無聲。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東西……還沒走。
    它在舔舐傷口。它在醞釀著更加瘋狂、更加恐怖的報複。這地窖的屏障，已經破了。下一次撞擊，或許就是他們所有人的死期。
    冰冷的絕望，混合著屍蠟的腐臭和滲入骨髓的陰寒，如同粘稠的泥沼，將每一個人緩緩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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