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引魂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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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的死寂被粗重壓抑的喘息撕破。劫後餘生的茫然與深入骨髓的疲憊,如同濕冷的裹屍布,纏繞著每一個人。
林琛癱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悶鈍的疼痛。雙臂依舊扭曲斷裂,被粗糙的布條和崩裂的夾板勉強固定著,但體內那焚身滅魂的神火反噬已然退去,隻餘下被灼燒後的空虛和經脈撕裂的鈍痛。他臉色慘白,嘴唇幹裂,額角冷汗涔涔,唯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掌櫃手中那個剛剛合攏的漆黑玉盒。
盒子裏,裝著那顆以屍蠟為爐、神火屍煞為薪、人間煙火為引煉就的詭丹——暗金流轉,青紋纏繞,生死輪轉。它平息了毀滅的狂瀾,卻也抽幹了林琛最後一絲力氣。
夏九璃蜷縮在幹草堆上,暗紅的長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她不再痛苦翻滾,但身體依舊在無意識地輕微顫抖。臉上剝落的屍蠟下,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透明感,青紫色的血管如同細密的蛛網。空洞的眼神裏,那沉澱下去的破碎光芒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灰燼餘溫般的暖意,卻依舊茫然無依,仿佛剛剛掙脫噩夢的孩子。掌櫃最後給她嗅的藥粉讓她陷入了昏睡,隻是眉頭依舊緊蹙,仿佛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楚瑤抱著重新撿起的青銅古鏡,蜷縮在遠離屍蠟池的角落。鏡麵蒙著厚厚的灰塵,映不出任何東西。她小臉上淚痕未幹,大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後的呆滯和劫後餘生的茫然,時不時緊張地看向頭頂那個猙獰的破洞,生怕那慘白的鬼影去而複返。
掌櫃佝僂著背,蠟黃的臉上汗跡混合著灰塵,如同溝壑縱橫的旱地。他枯瘦的手緊緊攥著那漆黑的玉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渾濁的老眼掃過一片狼藉的地窖,掃過昏迷的諸葛青和雲詩韻所在的上方通道方向,最後定格在頭頂那個灌入冷風和月光的巨大破口上。風聲嗚咽,如同厲鬼的竊竊私語。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此地……不可久留。”掌櫃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畫皮伶人雖受重創,但其主必生感應。朱雀坊的索命琵琶……很快會響。”
他枯瘦的手指向地窖深處,一個堆滿了落滿灰塵的破舊漁網和腐朽木桶的角落。“挪開那些。”聲音不容置疑。
林琛強撐著想要站起,但雙臂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讓他眼前發黑,踉蹌了一下又重重靠回石壁。楚瑤見狀,連忙放下銅鏡,吃力地跑過去,用她小小的身體奮力推動那些沉重的雜物。
掌櫃沒有幫忙,隻是站在原地,渾濁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警惕地掃視著頭頂的破洞和四周的牆壁,防備著任何可能的異動。他手中的破煞釘不知何時又握在了枯瘦的掌心,尖端閃爍著幽冷的烏光。
雜物被艱難地挪開,露出了後麵一扇幾乎與石壁融為一體的、低矮的、鏽跡斑斑的鐵門。門不大,僅容一人彎腰通過,上麵掛著一把早已鏽死的巨大鐵鎖。
掌櫃走上前,沒有去碰那把鎖。他枯瘦的手指在鐵門邊緣幾處不起眼的凸起上快速而精準地按動了幾下,又用破煞釘的尖端在門縫處某個位置輕輕一撬。
“哢噠……嘎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機括轉動聲響起!那把鏽死的巨大鐵鎖連同連接它的粗大鐵鏈,竟如同腐朽的枯木般,從內部斷裂、脫落!沉重的鐵門向內無聲地滑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一股更加陰冷潮濕、帶著濃重水腥氣和淤泥腐臭味的寒風,猛地從門後灌了進來!吹得油燈的火苗瘋狂搖曳,幾乎熄滅!
門外,是一條漆黑、狹窄、向下傾斜的石砌甬道!甬道深處,隱隱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仿佛直通九幽黃泉!
“地下暗河……”林琛的心猛地一沉。這掌櫃,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走!”掌櫃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他率先側身擠入那狹窄的門縫,身影瞬間被甬道深處的黑暗吞噬。
楚瑤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甬道,小臉上充滿了恐懼,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青銅古鏡。林琛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裏的血腥味和雙臂的劇痛,用眼神示意楚瑤跟上。他咬緊牙關,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右臂撐著石壁,一步一挪地走向鐵門。每走一步,都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呻吟。
經過夏九璃身邊時,林琛停頓了一下。看著那張蒼白脆弱、陷入昏睡的臉,他心中五味雜陳。猶豫隻是一瞬,他咬緊牙關,彎下腰,用右臂和身體的力量,艱難地將夏九璃軟綿無力的身體半扶半抱起來。少女的身體冰冷而輕盈,帶著淡淡的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千年古屍的陰冷氣息。林琛的左臂骨折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
“林大哥……”楚瑤擔憂地看著他。
“走!”林琛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拖著夏九璃,踉蹌著擠進了那狹窄冰冷的甬道。楚瑤連忙跟上,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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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在他們身後無聲地滑回原位,隔絕了地窖內最後一點昏黃的光線和那濃烈複雜的死亡氣息。隻有濃重的水腥味和刺骨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纏繞著他們。
黑暗!絕對的黑暗!冰冷刺骨的濕氣瞬間包裹了全身!
甬道狹窄而陡峭,腳下是濕滑粘膩、布滿青苔的石階。林琛一手死死摟著昏迷的夏九璃纖細冰冷的腰肢,另一隻手摸索著冰冷粗糙的石壁,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刀鋒之上。右臂崩裂的傷口在濕冷的刺激下傳來陣陣刺痛,骨折的左臂每一次顛簸都讓他眼前發黑,冷汗浸透了後背。
楚瑤緊緊抓著他背後的衣角,小小的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瑟瑟發抖。懷裏的青銅古鏡冰冷沉重,是她唯一的依靠。
前方,隻有掌櫃那盞微弱得如同螢火的油燈光芒在黑暗中搖曳,勉強照亮腳下幾尺濕滑的石階。油燈的光暈在掌櫃佝僂的背影上投下扭曲跳動的影子,如同黑暗中潛行的鬼魅。他走得很穩,速度卻絲毫不慢,顯然對這條密道極其熟悉。
“嘩嘩……嘩嘩……”
水聲越來越清晰,帶著空曠的回響。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狹窄的甬道盡頭,是一個不大的、天然形成的石洞。洞壁濕漉漉地滴著水珠,空氣冰冷得幾乎能凝結呼吸。一條渾濁、湍急、散發著濃烈腥臭味的地下暗河,在石洞下方奔騰而過!河水漆黑如墨,看不到底,隻有翻滾的浪花在微弱燈光的映照下,偶爾反射出一點慘白的光。
靠近河岸的淺水處,拴著一條破舊狹長的烏篷船。船身被河水浸泡得發黑,船篷破敗不堪,如同一個垂暮老人佝僂的背脊。船頭掛著一盞同樣破舊的、用竹篾和油紙糊成的燈籠,燈籠裏沒有火光,一片死寂。
一個穿著破爛蓑衣、戴著寬大鬥笠的矮小身影,如同融入了船身的陰影裏,靜靜地蹲在船頭。鬥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一片濃重的陰影和鬥笠邊緣滴落的水珠。他手裏握著一根長長的竹篙,竹篙尖端沒入漆黑的河水裏,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
濃烈的、帶著河水腥氣和淤泥腐臭的陰寒死氣,從這個蓑衣身影身上散發出來,比地窖裏的屍蠟池更加純粹,更加冰冷!仿佛他本身就是這地下暗河的一部分,是連接陰陽的活屍!
“渡船幫……”林琛瞳孔微縮。這引魂燈,這黃泉擺渡人的氣息……正是渡船幫的標誌!
掌櫃走到岸邊,對著那船頭的蓑衣身影,沙啞地開口,聲音在空曠的石洞裏帶著奇異的回響“老泥鰍,開船。送人過河,去‘對岸碼頭’。”
那被稱為“老泥鰍”的蓑衣身影,依舊一動不動。隻有鬥笠下那片濃重的陰影,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陰影裏“看”了過來。
一股冰冷、麻木、毫無生氣的目光掃過林琛、他懷中的夏九璃,以及瑟瑟發抖的楚瑤。那目光,如同死人的手指拂過皮膚,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
“生魂……死氣……麻煩……”一個如同破風箱摩擦的、幹澀沙啞的聲音,從鬥笠下的陰影裏緩緩擠出,帶著濃重的水汽和死意,“引魂燈……要點亮……”
掌櫃沒有廢話,枯瘦的手伸入懷中,摸索出一個油紙小包。打開,裏麵是幾塊黑乎乎、散發著濃烈腥臭味的……肉幹?像是某種水生動物的肉風幹而成。他將肉幹拋向船頭。
老泥鰍那如同枯枝般的手從蓑衣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接住了肉幹,縮回鬥笠下的陰影裏。片刻,一陣細微的、如同老鼠啃噬骨頭的“哢嚓”聲響起。
“上來。”破風箱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掌櫃率先跳上搖晃的烏篷船。林琛抱著夏九璃,在楚瑤的幫助下,咬著牙,忍著雙臂的劇痛,極其艱難地也挪上了船。破舊的船身猛地向下一沉,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楚瑤最後爬了上來,緊緊挨著林琛坐下,小臉煞白。
船上空間狹小,彌漫著濃重的魚腥、水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陳年棺木的腐朽氣味。老泥鰍蹲在船頭,背對著他們,依舊如同石像。
掌櫃從懷裏掏出火折子,費力地吹燃,湊向船頭那盞破舊的引魂燈。
就在火苗即將舔舐到燈芯的刹那!
“嗚——嗚——嗚——”
一陣極其詭異、仿佛無數女人在極遠處哀怨哭泣的琵琶聲,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岩石和奔騰的水聲,幽幽地、絲絲縷縷地鑽入了石洞!鑽入了每個人的耳膜!
那聲音初時細若遊絲,如同情人耳邊的呢喃,卻帶著一種直透靈魂的冰冷!瞬間勾起了人心底最深的悲傷、恐懼和……沉淪的欲望!
“離魂調!”掌櫃蠟黃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吹火折子的手猛地一抖!火苗差點熄滅!
林琛在聽到這琵琶聲的瞬間,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一股難以抗拒的悲傷和倦怠感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幻影父母模糊的容顏,自己送外賣時被人嗬斥的狼狽,一次次在生死邊緣掙紮的絕望……一股強烈的、想要放棄一切、沉沉睡去的衝動瘋狂衝擊著他的意誌!雙臂的劇痛似乎都變得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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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楚瑤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小臉上滿是痛苦和掙紮!懷裏的青銅古鏡“哐當”一聲掉在船板上!
就連昏睡中的夏九璃,身體也猛地一顫!眉頭痛苦地緊鎖起來,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仿佛那琵琶聲穿透了她的昏睡,直接撩撥著她靈魂深處那些最痛苦的記憶碎片!
最可怕的是船頭的老泥鰍!
那一直如同石像般凝固的蓑衣身影,在琵琶聲響起的瞬間,猛地劇烈顫抖起來!鬥笠下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他握著竹篙的手背上,青黑色的血管根根暴起!一股更加濃鬱、更加混亂的陰寒死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船頭那盞尚未點亮的引魂燈,在死氣的衝擊下,油紙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點燈!快!”掌櫃厲聲嘶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他強行穩住顫抖的手,再次將火折子湊向引魂燈的燈芯!
然而,已經晚了!
“嗡——!”
琵琶聲驟然拔高!變得尖銳、淒厲!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腦海!
“呃啊——!”老泥鰍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咆哮!他猛地抬起頭!鬥笠被狂暴的氣息掀飛!
露出了一張……如同在水中浸泡了無數年、腫脹發白、五官模糊、布滿了深綠色水藻和淤泥的恐怖鬼臉!一雙隻剩下慘白眼仁的、毫無生氣的眼睛,此刻燃燒著混亂和痛苦的幽綠鬼火!
他被離魂調強行喚醒了體內沉寂的、屬於水鬼的凶戾和混亂!
“嗬嗬……生魂……美味的生魂……”老泥鰍(或者說,被琵琶聲控製的水鬼)喉嚨裏發出含混不清的、充滿貪婪和暴戾的嘶吼!他猛地轉過身,那雙燃燒著幽綠鬼火的白眼仁,死死鎖定了船上的林琛、夏九璃和楚瑤!手中的長竹篙不再是撐船的工具,而是化作奪命的凶器,帶著撕裂水汽的尖嘯,朝著最近的楚瑤——狠狠刺去!
“不!”林琛目眥欲裂!他想撲過去,但雙臂的劇痛和琵琶聲帶來的沉重眩暈感讓他動作慢了半拍!
掌櫃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厲色!他猛地將手中剛剛吹燃的火折子,狠狠砸向船頭那盞引魂燈!同時,枯瘦的身體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合身撲向那刺向楚瑤的竹篙!
“噗嗤!”
火折子砸中了引魂燈!微弱的火苗舔舐到了浸透屍油的燈芯!
“噗!”
竹篙尖銳的頂端,狠狠刺穿了掌櫃擋在楚瑤身前、枯瘦佝僂的肩膀!帶著碎骨和血肉的悶響!暗紅色的鮮血瞬間染紅了破舊的蓑衣!
“呃!”掌櫃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身體被巨大的力量帶得向後踉蹌,但他枯瘦的手卻死死抓住了刺入身體的竹篙!
就在這慘烈的瞬間!
那盞被點燃的引魂燈,燈芯猛地爆發出一點微弱卻極其穩定的……幽藍色火光!
光芒並不明亮,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靈魂的奇異力量!瞬間驅散了琵琶聲帶來的部分眩暈和混亂!幽藍的光芒籠罩了整個狹小的烏篷船,如同在漆黑的冥河上點亮了一盞指路的孤燈!
幽藍的燈火在湍急漆黑的暗河上搖曳,如同一顆在狂風中掙紮的星辰。光芒雖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將離魂調那攝魂奪魄的哀怨琵琶聲稍稍逼退了一絲,在眾人混亂的意識海中撐開了一小片清明的空間。
“呃啊——!”
被引魂燈幽光照耀的老泥鰍(或者說那占據他身體的水鬼),發出一聲更加痛苦和暴怒的嘶嚎!他那張腫脹發白、布滿水藻的鬼臉上,幽綠的鬼火瘋狂跳動!引魂燈的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混亂的陰魂!刺穿掌櫃肩膀的竹篙猛地攪動!
“噗!”又是一股鮮血從掌櫃肩頭湧出!他蠟黃的臉瞬間失去所有血色,身體劇顫,抓著竹篙的手卻依舊如同鐵鉗般死死不放!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老泥鰍那雙燃燒著鬼火的白眼仁,口中發出如同野獸般低沉的嘶吼“老泥鰍!醒來!看看這引魂燈!想想你的船!你的……渡!”
“渡……渡……”老泥鰍混亂的嘶嚎中,似乎夾雜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他本音的掙紮。那燃燒的幽綠鬼火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就是現在!
“丫頭!銅鏡!”林琛強忍著琵琶聲帶來的眩暈和雙臂的劇痛,朝著嚇呆了的楚瑤厲聲吼道!
楚瑤一個激靈!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她猛地撲向掉落在船板上的青銅古鏡!小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鏡框,用盡全身力氣,將蒙塵的鏡麵——對準了船頭引魂燈那幽藍色的火焰!
“嗡——!”
青銅古鏡在接觸到引魂燈光芒的刹那,鏡身猛地發出一陣低沉而清晰的嗡鳴!鏡麵上厚厚的灰塵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拂去!冰冷的青銅鏡麵驟然亮起!但這一次,它映照出的不是景象,而是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的、與引魂燈同源的——幽藍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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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麵如同一個放大器!引魂燈那微弱的光芒經過銅鏡的反射和某種神秘力量的加持,驟然變得明亮、凝練!一道純淨、冰冷、帶著滌蕩靈魂、指引歸途氣息的幽藍光束,如同破曉的利劍,猛地從鏡麵射出——狠狠照在老泥鰍那張猙獰的鬼臉之上!
“嗷——!!!”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仿佛靈魂被投入冰窟的慘嚎響徹石洞!
老泥鰍整張鬼臉在幽藍光束的照射下,如同被投入濃硫酸!覆蓋的水藻和淤泥瞬間化作青煙!腫脹發白的皮膚滋滋作響,冒出濃烈的黑氣!那雙燃燒著幽綠鬼火的白眼仁,如同被強光刺穿的玻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幽綠鬼火瘋狂搖曳,幾乎熄滅!
“呃……呃……”他喉嚨裏發出含混不清的痛苦嗚咽,刺穿掌櫃的竹篙無力地鬆開,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頭顱,身體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
“撐船!過河!”掌櫃趁機猛地拔出刺穿肩膀的竹篙,帶出一溜血花!他臉色慘白如紙,卻爆發出最後的力氣,對著痛苦掙紮的老泥鰍嘶吼!
老泥鰍僅存的一點意識,似乎被引魂燈和銅鏡光束強行喚醒,又被掌櫃的吼聲和肩膀上劇烈的疼痛刺激。他僅剩的、布滿裂痕的白眼仁中,幽綠鬼火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痛苦和一絲……屬於“老泥鰍”的渾濁。
“嗬……”他喉嚨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吼,如同受傷的野獸。僅存的本能讓他猛地抓起掉落的竹篙,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插入漆黑湍急的河水之中!
“嘩啦——!”
烏篷船猛地一震,如同離弦之箭,朝著暗河對岸那深沉的黑暗——疾衝而去!
船頭引魂燈的幽藍光芒,在銅鏡光束的加持下,如同燈塔般照亮前方翻滾的黑水。琵琶聲依舊在石洞中幽幽回蕩,如同跗骨之蛆,卻似乎被這引魂渡魄的光芒暫時阻隔在船身之外。
林琛緊緊抱著依舊昏迷的夏九璃,感受著船身破開水流的劇烈顛簸。他看向船頭,引魂燈的光芒穩定,但掌櫃佝僂的身影卻靠著破敗的船篷緩緩滑坐下去,肩頭的傷口血流如注,染紅了身下的船板。他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隻有一種耗盡一切的疲憊和麻木。枯瘦的手,依舊死死攥著那個裝著詭丹的漆黑玉盒。
“掌櫃……”林琛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這時!
一直被他抱在懷中的夏九璃,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她那隻搭在林琛手臂上的、蒼白冰冷的手,指尖無意識地、極其微弱地……蜷縮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麽。
而船頭,那盞穩定燃燒的引魂燈,幽藍色的火苗,在銅鏡光束的映照下,似乎……極其輕微地……搖曳了一下?如同被一陣無形的陰風吹過。
對岸的黑暗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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