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厲王弭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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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厲王弭謗
    鎬京西市的陶簋裏盛著今春第一場雨,水麵浮著青銅色的油斑。賣卜的老丈用蓍草攪動雨水,草莖瞬間爬滿銅鏽。"怪哉,這雨竟蝕穿了龜甲..."他的喃喃自語被馬蹄聲踏碎,虎賁衛的青銅軺車碾過水窪,濺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細密的金屬砂。
    子奚的麻履陷在泥濘裏,足底傳來地脈異樣的震顫。他彎腰拾起半枚染鏽的貝幣,發現背麵的饕餮紋正在蠕動——這分明是周厲王上月新鑄的"專利令",此刻卻爬滿相柳毒液特有的蝌蚪紋。
    "讓開!謗者車裂!"
    刑車上的青銅籠裏關著個少年,他的舌頭被鐵鉤扯出,舌尖刻著"山澤當歸王"的反詩。子奚的符紋突然刺痛,他看見少年瞳孔深處映著九頭蛇影,與三監之亂時的妖兵如出一轍。
    明堂地磚的裂縫滲出青銅液,厲王姬胡的冕旒在暗室中泛著冷光。子奚的玉琮殘片剛觸到案幾,十二枚"專利令"青銅符突然浮空,拚成相柳吞日的圖騰。
    "巫祝可知"專利"真義?"厲王的聲音帶著金屬回響,他掀開袞服,胸口嵌著半截玉璿璣——與管叔鮮叛亂時的法器同源,"這天下礦產本就該盡歸王室,就像地脈當歸九鼎..."
    子奚的玄鉞突然自鳴。他看見厲王的影子脖頸處纏著青銅鎖鏈,鏈環上刻著未來年號:"共和元年"。當他想細看時,厲王猛地合攏衣襟,玉璿璣的青光刺痛雙目。
    "報——!渭水礦工暴動!"
    宦者的尖叫裹著血腥氣。子奚望向殿外,西北方的天空正被青銅雲吞噬,雲層中垂下的不是雨絲,而是無數微型青銅劍。
    暴動的礦坑深達百丈,岩壁上滲出的不再是泉眼,而是墨綠色毒液。子奚的玉琮殘片剛觸到礦脈,十二節玉琮突然在虛空顯形,投射出駭人星圖——紫微垣的天樞星位,正被九尊青銅鼎占據。
    "大人小心!"
    礦工的殘軀從暗處撲來,他們的脊椎暴長成青銅刃,眼窩裏嵌著"專利令"碎片。子奚揮動玄鉞斬斷最近的頭顱,斷口處噴出的不是血,而是沸騰的青銅砂。
    地底傳來編鍾般的轟鳴。
    子奚循聲深入礦脈,看見岩層裂隙中卡著半具青銅棺槨——正是穆王西巡時的座駕!棺蓋半開,內裏伸出無數青銅菌絲,正將礦石轉化為活體兵器。
    "姬滿...你果然...沒回昆侖..."
    子奚的玄鉞劈在棺槨上,火星點燃了菌絲。火焰中浮現穆王殘影,他的手指向礦脈深處:"專利非為財...是要抽幹地脈...喂飽歸墟..."
    太廟的青銅晷針在正午折斷。
    子奚盯著晷盤上的日影,本該筆直的刻度扭曲成蛇形。當他把厲王新鑄的"山澤鼎"碎片放在晷麵時,青銅突然活化,吞沒了半塊晷盤——那些饕餮紋正在啃噬記錄時間的金石。
    "戊申日,天再旦!"
    太卜的龜甲在火盆中炸裂。老人顫抖的手指撫過焦黑裂紋:"日出時分,日輪重現...這是...天狗吞日之兆..."
    子奚的符紋突然灼燒。他衝出太廟,看見東方的天空裂成兩半——一輪紅日正在升起,而西邊天際竟同時懸著青銅色的"偽日"。雙日輝光下,鎬京的城牆開始滲出青銅汗珠。
    謗木上的帛書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子奚用玄鉞挑開最上層的"專利當廢"血書,發現下層用蝌蚪文寫著:"地脈斷處,當生妖孽"。他忽然聽見身後石板滑動,三名虎賁衛從地窖鑽出,鎧甲縫隙裏鑽出青銅藤蔓。
    "巫祝大人...好眼力..."
    為首的衛尉咧嘴一笑,齒縫間滴落墨綠毒液。子奚的玉琮殘片突然射向地窖,青光映出駭人景象:百具屍體被青銅菌絲吊在半空,正被煉製成新的人形兵器。
    "管叔鮮的殘黨?"子奚揮鉞斬斷藤蔓。
    衛尉的胸腔突然裂開,露出旋轉的玉璿璣:"我們侍奉的...是新時代..."
    地窖突然塌陷。子奚墜入深淵時,看見四壁嵌滿青銅化的諫官屍體,他們的喉嚨被菌絲縫合,眼眶裏塞著"專利令"符牌。
    子奚在屍堆中找到半截編鍾殘片。
    當他把殘片按在玉琮裂痕處時,十二律呂突然倒轉。《雲門》雅樂逆奏成招魂曲,青銅菌絲如遭雷擊般退縮。他趁機攀上岩壁,發現裂縫中滲出穆王西巡時的玉髓——這礦脈竟是瑤池的延伸!
    "原來如此..."
    子奚的符紋刺入岩層。幻象浮現:厲王的"專利令"正在抽取天下礦脈精氣,通過玉髓管道輸往昆侖墟。而每條管道盡頭,都有一尊偽鼎在吸食地脈。
    礦洞深處傳來厲王的咆哮:"普天之下,莫非王銅!"
    子奚追著回聲突進,看見姬胡正將玉璿璣插入地脈鎖鏈。那些本已細如發絲的鎮嶽鏈,此刻正被熔解成青銅液,匯入新鑄的"九洲鼎"。
    天狗吞日的那一刻,鎬京陷入青銅色的昏晝。
    子奚站在坍塌的謗木台上,看著百姓們往陶罐裏接"日淚"——那從偽日滴落的青銅液,正在腐蝕他們的瞳孔。太廟方向傳來鍾鳴,卻是《大武》樂章倒奏的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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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祝可知,這才是真正的"弭謗"?"
    厲王的身影在雙日交匯處浮現。他的冕旒化作九頭蛇冠,玉璿璣在胸口拚出歸墟星圖:"堵住活人的嘴容易,要讓地脈閉嘴...就得抽幹它的魂!"
    子奚的玄鉞突然脫手,在空中與偽日相撞。青銅液如瀑灑下,落地化作無數"專利令"符牌。他看見自己的影子正被青銅鎖鏈拖向厲王,而鏈環上刻著的正是未來史書對"國人暴動"的記載。
    子奚咬破十指,在胸口畫出顛倒的河圖。
    當最後一筆完成時,太廟的九鼎突然自鳴。聲波掃過處,偽日表麵裂出蛛網紋路,厲王冕旒上的蛇首紛紛爆裂。子奚趁機奪過玉璿璣,卻發現核心嵌著半片三星堆青銅神樹殘片。
    "你以為...周還能有十二年?"
    厲王的身軀開始石化,嘴角卻扯出詭笑。子奚低頭看去,手中的玉璿璣正顯示倒計時:十二枚青銅符懸浮虛空,每枚都刻著地支,而"亥"符已經沒入地脈。
    地動山搖中,子奚聽見洛邑方向傳來相柳的咆哮。他知道,這場弭謗鬧劇的代價,正在千裏外的城牆下滋長。
    子奚的指尖觸到岩壁裂縫時,地脈的震顫突然化作哀鳴。那些青銅化的礦脈在他的符紋下顯形,竟如人體經絡般虯結扭曲。他看見每條主脈的節點處都嵌著"專利令"符牌,符牌上的饕餮紋正將地氣抽往昆侖墟方向。
    "大人...救..."
    垂死的礦工抓住他的祭袍下擺,眼球已被青銅砂填滿。子奚剖開這人的胸腔,發現心髒被菌絲裹成青銅繭,繭內蜷縮著相柳幼蟲——正是三監之亂時見過的妖兵雛形。幼蟲的口器突然張開,噴出刻著未來年號的青銅幣:"共和...靖康...甲午..."
    地底傳來編鍾自鳴的巨響。
    子奚追著聲波深入礦洞,看見岩層裂隙中滲出西王母玉髓。這些本該純淨的液體此刻混著相柳毒液,在虛空中凝成穆王的殘影:"孤的孫兒...終於學會用玉琮抽髓了..."
    厲王姬胡的青銅冕旒正在融化。
    子奚闖入鑄幣坊時,看見新鑄的"寰卣"在熔爐中尖叫——這些本該盛放祭酒的禮器,此刻正吞噬工匠的血肉。厲王站在沸騰的銅液池邊,將諫官的顱骨投入爐火:"謗者骨血,可淬王銅!"
    "陛下可知自己在喂養什麽?"
    子奚揮鉞斬斷纏向工匠的青銅觸須。厲王猛然轉身,袞服下的玉璿璣迸發青光,將子奚的玄鉞定格在半空:"孤在喂養大周萬世基業!這些賤民的魂魄,正該鑄成鎮國重器!"
    爐火突然暴漲,銅液凝成九頭蛇影。子奚的玉琮殘片飛向熔爐,在觸及蛇影時炸成齏粉。他忽然明白,厲王胸口的玉璿璣根本不是控製法陣的核心——真正的主陣眼,是那些刻著"專利"的青銅幣!
    太廟的青銅鑒在月光下滲出血淚。
    子奚將染血的"專利令"投入鑒中,水麵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未來洛陽城的慘狀:九尊偽鼎在玄武門前吸食地脈,街巷間遊蕩的百姓渾身青銅鱗片,正將活人獻祭給鼎中的相柳殘魂。
    "癸亥日,泉竭!"
    太卜的蓍草在血鑒旁自燃,煙氣凝成《周易》未載的凶卦:"澤中有火,鼎折足"。老人突然七竅爆裂,顱腔內鑽出的青銅菌絲在空中拚出八字讖語:"王銅噬主,周室當烹"。
    子奚的符紋刺入青銅鑒。幻象突現:厲王在龍椅上化為青銅像,而偽鼎中的相柳正啃噬著他的四肢。當他想觸碰幻象時,鑒麵突然伸出菌絲纏住手腕——那些菌絲的末端,竟係著三星堆青銅神樹的枝條!
    第二十三天的"雙日淩空"讓鎬京陷入瘋狂。
    子奚站在坍塌的靈台上,看著百姓跪拜青銅偽日。那些從偽日滴落的金屬液在地麵凝成"專利令",每一個符牌落地,都有一處地脈鎖鏈斷裂。他忽然聽見兒歌:
    "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鼎無二足..."
    唱歌的孩童眼珠泛著玉髓冷光,手中把玩的正是未來出土的"寰卣"殘片。子奚奪過殘片,發現內壁用蝌蚪文刻著:"共和十四年,地龍翻身"。
    地脈儀的震顫突然停止——這是比震動更可怕的征兆。子奚剖開玉琮殘片,發現核心嵌著半枚青銅神樹果實,果皮上刻著倒計時:"距歸墟啟,餘三紀"。
    子奚在暴雨中殺入明堂。
    厲王的青銅身軀已與王座融合,玉璿璣在胸口拚出歸墟星圖。十二枚"專利令"環繞禦階旋轉,每轉一圈,就有地脈鎖鏈熔解。
    "巫祝來得正好!"厲王的聲音帶著九重回聲,"且看這萬世不易的...呃啊!"
    子奚的玄鉞刺入自己胸膛。混著長生紋力量的心頭血噴濺在玉璿璣上,星圖突然倒轉。厲王的身軀開始石化,口中仍在嘶吼:"孤的青銅江山...孤的..."
    "陛下錯了。"子奚將玉琮殘片按在石化中的王額,"這江山,從來都是相柳的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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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堂轟然坍塌,暴雨中的偽日突然爆裂。青銅液如天河傾瀉,卻在觸及子奚的瞬間被玉琮吸收。當最後一道光芒消散時,他手中的玉琮已重歸完整,第十二道裂痕處生出青銅神樹的嫩芽。
    子奚站在化為廢墟的鎬京街頭,懷中的玉琮正在發芽。
    青銅神樹的枝條穿透他的掌心,將根須紮入地脈。那些被"專利令"腐蝕的鎖鏈,此刻正被樹根強行接續。渾身青銅鱗片的百姓圍攏過來,他們的眼珠逐漸恢複清明。
    "大人...這是..."
    幸存的太卜捧著龜甲踉蹌走來。子奚折斷一根神樹枝,插入龜甲裂隙:"從今往後,沒有王權專利,隻有"共和"治世——"
    龜甲突然浮空,顯現出未來幻象:十四年後,百姓暴動將厲王逐出鎬京,而青銅神樹的根係已悄然蔓延至九州地脈。在幻象最深處,2023年的考古隊正用刷子清理神樹上的銅鏽,絲毫不知自己握著的是封印歸墟的鑰匙。
    子奚在黃河畔埋下最後一塊"專利令"。
    河床突然沸騰,第五尊偽鼎破水而出,鼎耳處纏繞的發絲正是他斬斷的長生紋。當他想揮鉞毀鼎時,鼎腹的饕餮紋突然開口:
    "守史人...你阻得了厲王...阻得了十二王朝的宿命麽..."
    子奚將玉琮擲入鼎中。青光炸裂的瞬間,他看見九尊偽鼎在曆史長河中沉浮,從西周的黃河到北宋的汴河,從紫禁城的太和殿到紐約的大都會博物館...每一尊鼎都在等待歸墟之門重開。
    "至少這一世..."
    他撫摸著心口新生的青銅樹紋,望向三星堆方向:"還能再守三千年。"
    當子奚的腳印被黃河浪濤抹去時,巴蜀之地的青銅神樹突然開花。而在洛邑新城的地下,第六尊偽鼎的鎖鏈悄然斷裂,鼎腹中傳出厲王石像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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