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卜遺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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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太卜遺冊
    秦嶺的暴雨裹著青銅碎屑砸在茅屋頂上,子奚的蓑衣早已被蝕成漁網狀。太子臼蜷縮在火塘邊,手中摩挲著半塊龜甲——那是三日前從北邙山地縫中撿回的,甲片邊緣爬滿與青銅觥同源的河圖紋。火光照亮孩童脖頸處新生的符紋,形如縮小的青銅樹,根係正悄悄向心脈蔓延。
    "先生...龜甲在呼吸..."太子臼的聲音發顫。
    子奚的指尖剛觸到甲片,暴雨突然在屋頂凝成青銅色的冰錐。冰錐墜地的脆響中,他聽見地脈深處傳來鎖鏈繃斷的錚鳴——與鎬京陷落那日的聲響如出一轍。火塘中的柴薪突然爆燃,焰心竄出九頭蛇影,蛇瞳由玉琮碎片鑲嵌而成。
    "趴下!"子奚將太子護在身下。
    蛇影撲空的刹那,茅屋四壁的《山誨圖》摹本突然活化,繪中的相柳掙脫絹帛,毒牙咬向火塘。太子臼的符紋突然暴亮,將蛇影逼退三尺,孩童的瞳孔分裂成雙:"先生...我能看見地脈裏的鎖鏈..."
    夜半,地動震開屋後的古墳。
    子奚的玄鉞劈開棺槨時,腐氣中浮出半卷竹簡。簡上墨跡遇氧即燃,卻在即將成灰時被太子臼的眼淚澆滅——淚珠中的長生紋之力,竟讓文字重新顯形:"丙申年,太卜姒昌絕筆..."
    "這是...厲王時期的守藏史官!"子奚的瞳孔收縮。
    竹簡記載著駭人預言:每代太卜臨終前,都需將畢生觀測的星象蝕刻於龜甲,這些"劫數甲"埋入地脈,可延緩歸墟開啟。而最後一行朱砂小篆,分明是太卜姒昌的筆跡:"共和十九年,守史人當眠..."
    暴雨突然停歇,月光穿透雲隙照在簡上。子奚猛然抬頭,見雲層裂痕狀若龜甲裂紋——今夜天象,竟與竹簡所述"月蝕甲裂"的凶兆完全吻合!
    太子臼的掌心剛貼上劫數甲,甲片突然滲出血珠。
    血珠在半空凝成星圖,紫微垣的天樞星位被九尊偽鼎占據,鼎耳鎖鏈捆著曆代周王魂魄。孩童突然口吐古語:"...子午線偏移三度...三星堆地脈將於壬寅年震動..."
    子奚的玉琮碎片在此刻共振,映出未來幻象:2023年的考古現場,自己的白發身影正在拓印青銅神樹紋路,而樹根處埋著的,正是此刻太子手中的劫數甲!
    "先生...我的眼睛..."太子臼突然捂住左眼。
    孩童的指縫間滲出青銅液,眼球表麵浮現微型河圖紋。子奚扯開他的衣襟,駭然發現符紋根係已纏住心髒——這是比長生紋更霸道的"歸墟契"!
    秦嶺深處的天然溶洞中,鍾乳石滴落的不是水,而是相柳毒液。
    子奚按竹簡指示將劫數甲埋入震位,甲片入土的刹那,地脈突然傳來嬰兒啼哭般的悲鳴。太子臼的符紋突然離體,在虛空凝成青銅樹苗,根係紮入他的天靈蓋。
    "忍住了!"子奚割開手腕,以血為墨在樹苗上畫逆轉符。
    樹苗暴長成參天神木的瞬間,溶洞頂部塌陷,星光如劍刺入。子奚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長扭曲,脖頸處的青銅鎖鏈突然具象化——鏈環上刻著十二王朝的覆滅年份!
    "先生...我成了樹..."太子臼的聲音與樹身共鳴。
    子奚的玄鉞劈向樹根,卻在觸及前被星光凝住。天樞星投下的光柱中,浮現太卜姒昌的殘影:"讓他成為活的劫數甲...這是唯一能鎮住歸墟..."
    第一縷陽光刺痛子奚的雙眼時,符紋樹已與山岩融為一體。
    太子臼的麵容在樹幹上若隱若現,枝條間垂下的不是葉片,而是刻滿預言的青銅簡。子奚的玉琮碎片突然飛向樹心,在觸及樹皮的刹那,他感覺意識被抽離——就像當年被殷無咎種下長生符時那般,五髒六腑正被青銅液重塑。
    "睡吧...守史人..."太卜姒昌的聲音在識海回蕩。
    子奚的最後一個動作是將玄鉞插入樹根,刃麵倒映出自己逐漸石化的身軀。當眼皮沉重如鉛時,他聽見太子臼的聲音跨越百年傳來:"先生...我會等到你醒來..."
    再次睜開眼時,岩壁的滴水聲帶著陌生回響。
    子奚的指尖觸到臉頰,石殼簌簌剝落。符紋樹已枯朽成炭,樹心處嵌著半卷焦黑的《春秋》。他踉蹌起身,發現溶洞外不再是秦嶺雲霧——而是遍地焦土的洛陽郊野,天際盤旋著匈奴狼旗。
    "赧王五十九年..."
    沙啞的嗓音驚得子奚轉身。倚在枯樹下的老者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青銅樹紋——根係紋路竟與太子臼當年的符紋完全一致!老者顫巍巍捧出塊龜甲,上刻:"守史人初醒,當赴臨淄..."
    子奚的瞳孔映出甲片背麵的小字——那是他自己的筆跡:"此甲乃吾百年前所埋"。
    子奚的赤足陷入龜裂的焦土,每走一步都帶起混著青銅砂的灰燼。洛陽郊野的槐樹隻剩炭化的枝幹,枝頭掛著風幹的屍體——那些人的胸腔被剖開,肋骨間嵌著刻滿蝌蚪文的青銅牌,牌上"單於"二字泛著相柳毒液的幽光。老者拄著半截戈矛跟上,矛尖挑著的羊皮水囊已滲出血色,囊身用甲骨文潦草寫著:"赧王五年,地龍吞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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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水...喝不得..."老者咳出帶著銅鏽的痰,指向遠處殘破的烽燧,"百年前你沉睡後...周德衰微,九鼎的鎖鏈...被匈奴巫師改成了歸墟的錨點..."
    子奚的指尖撫過焦黑的城牆磚,磚縫中鑽出的青銅菌絲突然暴起,纏住他的手腕。菌絲末端裂開,露出微型玉琮碎片——正是當年太卜姒昌埋入地脈的劫數甲殘片!
    "臨淄...為何是臨淄?"子奚碾碎菌絲,毒液在掌心蝕出卦象。
    老者扯開衣襟,青銅樹紋的根係已蔓延至脖頸:"齊地有座青銅城...守城的方士...自稱鬼穀傳人..."他忽然劇烈抽搐,樹紋暴長成鎖鏈捆住咽喉,"他們...在用童男童女...喂養偽鼎..."
    夜宿廢驛時,子奚借著磷火查驗龜甲。
    甲片背麵的"赴臨淄"三字下,竟浮出暗紋——那是用相柳毒液繪製的河圖脈絡,與他在秦嶺溶洞中刻下的守史符紋完全倒置。老者蜷縮在牆角,青銅樹紋的根係正從他眼眶裏鑽出,開出細小的青銅花:"那城...那城裏的方士...把活人鑄成鍾..."
    子奚的玉琮碎片突然自鳴,青光映出駭人幻象:臨淄城門懸掛的並非匾額,而是一口丈餘寬的青銅鍾,鍾體內壁刻滿蠕動的蝌蚪文。每當鍾槌撞擊,就有童魂從鍾鈕處的玉琮碎片裏逸出,被鼎耳鎖鏈拽入地脈。
    "他們稱這為"九音祭"..."老者的聲音逐漸扭曲,"說是奏雅樂迎周室複興..."
    話音未落,驛站的梁柱突然爆裂,鑽出數十條青銅觸須。子奚揮動老者的戈矛斬去,發現矛尖的鏽跡下暗藏符紋——竟是鬼穀子當年用過的"陰符七術"!
    斬殺最後一條觸須時,子奚的虎口已被震裂。
    老者的屍體突然坐起,青銅樹紋脫離皮膚,在空中凝成微型歸墟星圖。星圖中心浮現臨淄城虛影,城門處的青銅鍾突然自鳴,聲波震碎虛影中的子奚倒影。
    "這是...用守史符紋逆轉的歸墟陣!"
    子奚的瞳孔暴縮。他扯下半幅殘袍蘸血,在焦土上畫出秦嶺溶洞中的符紋。當最後一筆完成時,地底傳來鎖鏈繃斷的巨響——百年前他親手埋下的劫數甲,此刻正被青銅鍾聲從地脈中扯出!
    老者屍體突然爆裂,飛出的青銅花刺入子奚右眼。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記憶被篡改:太子臼的符紋樹並未枯死,而是被移植到臨淄城下,根係正吸食著八百童魂的精血。
    黎明前的黃河渡口,浮屍堵塞了河道。
    子奚的木筏撞上一具女屍,那屍身的胸腔裏長著青銅樹苗,枝頭掛滿刻著"正一"符咒的玉牌。當他用戈矛挑開樹根時,屍身突然睜眼,瞳孔裏映出龍虎山天師府的虛影:"道友...為何逆天..."
    "天?"子奚的殘破玉琮刺入屍身眉心,"你們的天,不過是共工氏篡史的幌子!"
    青光炸裂的刹那,黃河水突然倒流,露出河床下的駭人景象:九尊偽鼎排列成北鬥陣型,鼎腹中囚禁著曆代守史人的魂魄——最中央那尊鼎內,赫然浮著太子臼年輕的麵容!
    "先生...救我..."鼎中傳來跨越百年的呼喚。
    子奚的右眼突然滲出青銅液,鬼穀子的笑聲在顱腔回蕩:"這具身體...老夫收下了..."
    臨淄城牆上的青銅鍾突然自鳴。
    子奚的左手不受控製地結出"五雷印",右臂卻揮動戈矛刺向自己心口。他在劇痛中躍入黃河,冰涼的河水暫時壓製了體內的符紋暴走。河底偽鼎的鎖鏈纏住腳踝時,他看見鼎耳處嵌著的玉琮碎片——正是當年自己親手交給太子的那片!
    "以魂為契!"子奚咬碎舌尖,混著長生紋力量的血噴在玉琮上。
    鼎中的太子魂魄突然睜眼,符紋樹根係暴長,將九鼎陣硬生生撕開缺口。子奚趁機掙脫鎖鏈,手中戈矛在河床刻下"守史"血符,將偽鼎重新封入地脈。
    爬上南岸時,子奚的右眼已完全青銅化。
    他用殘存的左眼望向臨淄方向,城牆上的青銅鍾正被血色浸染。懷中的龜甲突然發燙,背麵浮現新字:"甲子年,守史人當赴龍虎山"。而甲片邊緣的裂痕,正與他百年前在溶洞石壁上刻下的符紋走向完全一致。
    "原來如此..."他撕下染血的袖袍包紮右眼,"這百年...不過是歸墟的倒影..."
    當第一縷陽光刺痛左眼時,子奚聽見黃河對岸傳來戰馬嘶鳴。匈奴巫師的狼頭幡在晨霧中隱現,幡麵繡著的不是狼圖騰,而是扭曲的河圖紋——每一道紋路,都對應著一位守史人的殞命之年。
    當子奚的鮮血滲入臨淄地界時,三星堆祭祀坑的青銅神樹突然開花。而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地下庫房,編號xz023的周鼎表麵,河圖紋的裂痕處鑽出一枝帶血的青銅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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