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四十九章 齊繒藏鋒
    子奚蹲在臨淄東市染坊的屋簷下，手指撚著塊剛買的素綢。綢麵泛著層詭異的銅綠色，像是被人潑了青銅渣泡的染料。賣綢的老婦縮在竹簾後打盹，腳邊炭盆裏飄出的青煙裹著股子海腥味——和吳國沉船裏人魚鱗片的腥氣一模一樣。
    "這料子染靛藍最鮮亮。"染匠掀開熱氣騰騰的染缸，木勺攪動時帶出幾片魚鱗狀的青銅渣。子奚眯起眼，瞧見缸底沉著半截青銅戈柄，柄上纏著的海藻正隨著水流扭動，活像條小蛇。
    暴雨突至，雨點子砸在染缸沿上濺起藍霧。老婦慌慌張張收攤，一匹素綢被風卷到子奚腳邊。他彎腰去撿，綢角沾到雨水突然顯形——驪山地宮的暗道圖在綢麵浮出，每條暗道都標著"菌室"的蠅頭小字。
    "客官...客官莫碰那綢子！"染匠突然變了臉色，手裏的攪棍"當啷"落地。子奚的指尖剛觸到綢麵，皮下暴起的青銅脈紋突然發燙——那紋路走向竟與地宮圖上的暗道分毫不差！
    染坊後門"吱呀"一聲響，三個戴鬥笠的漢子抬著口黑漆箱子進來。箱縫裏漏出的黑油滴在青石板上，"滋啦"蝕出個歸墟符。子奚佯裝跌倒，手肘撞翻染缸——靛藍汁液潑到箱麵，顯形出呂不韋流放路線的山川圖，每條河道都標著朱砂記號。
    "找死！"為首的漢子抽出短刀劈來。子奚旋身躲過，刀鋒擦破他衣袖，露出手臂上跳動的青銅脈紋。染匠突然慘叫，七竅裏鑽出青銅絲線，轉眼間被纏成個人繭。子奚扯過那匹濕綢裹住手臂，綢麵遇血顯形的地宮圖突然暴亮，照得整個染坊青慘慘一片。
    雨簾中的染坊仿佛鬼域。子奚的後背抵著滾燙的染缸，青銅脈紋在皮下突突跳動。三個漢子呈三角圍來，鬥笠下的臉爬滿青銅鱗片，眼珠子泛著相柳蛇瞳的幽光。
    "呂相爺要的可不是地宮圖！"為首的鱗片人甩出鎖鏈，鏈頭鑲著的青銅戈殘片直取子奚咽喉。子奚揚綢格擋，濕綢遇鏈即燃，火中顯形的暗道圖突然扭曲——菌室標記處鑽出三百條青銅絲，轉眼纏住對手腳踝。
    另外兩人趁機撲上，短刀劈開雨幕。子奚蹬著染缸翻身，缸底突然炸開，潑出的靛藍染料在空中凝成相柳虛影。他扯住虛影蛇尾借力蕩起，靴底帶翻的炭盆火星四濺，點燃了堆在牆角的絲綢——火舌舔舐過的綢麵顯形出完整的流放路線，河道拐彎處嵌著人魚鱗片狀的礦物結晶。
    "徐福的船...在驪山底下！"子奚的怒吼混著雷聲炸響。他揮綢纏住鱗片人的脖頸，濕綢遇血即化，露出底下暗繡的菌室結構圖。突然腳下一空，地磚翻轉露出暗道，腥臭的黑油裹著青銅絲將他拽入地底。
    暗道石壁滲出人魚膏的鬆香。子奚的鎖鏈絞住壁燈借力，燈油潑在追兵臉上，燒得青銅鱗片"劈啪"作響。轉過彎道時，他撞見口青銅棺——棺麵饕餮紋的獠牙缺了半截，斷口處粘著的絲綢殘片正泛著熒光。
    "守史人果然會聞著味來。"暗處轉出個戴玉冠的文士，手中團扇輕搖——扇骨竟是十二根青銅音管！子奚的瞳孔驟縮，認出扇麵用的正是顯形地宮圖的齊繒。文士突然撕開錦袍，胸口嵌著的青銅鏡映出驪山地宮實景：三百匹齊繒正被鋪在菌室，每匹都泡在混著人魚膏的染缸裏！
    子奚的鎖鏈絞碎銅鏡，碎片中映出的徐福虛影卻在獰笑。暗道突然塌陷，兩人墜入地下暗河。湍急水流中，子奚抓住飄過的絲綢殘片——浸透的綢麵顯形出最後秘密：呂不韋流放路線標注的礦物，正是染出地宮圖的特殊染料！
    子奚的指尖剛觸到絲綢殘片，暗河的水流突然變得粘稠。浸透的綢布在水裏緩緩舒展，染料裏混著的青銅渣像活物般蠕動，順著他的指縫往皮下鑽。他猛地甩手，綢片卻像水草般纏上來，布麵顯形的驪山地宮圖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那分明是人魚膏混著血水的腥氣！
    "守史人的血...果然能養菌絲..."文士的冷笑從背後傳來。子奚轉身時撞上暗河礁石，後腰的舊傷崩裂，血水染紅了周圍的水流。他看見文士的左眼珠正在融化，眼眶裏鑽出的青銅菌絲纏住了半張臉，手裏攥著的絲綢卷軸遇血顯形——正是呂不韋流放路線上標注的礦脈圖！
    "徐福要的根本不是九鼎！"子奚嘶吼著揮出鎖鏈，鏈頭刮過文士的錦袍。撕開的布料裏露出爬滿青銅脈紋的胸口，心窩處嵌著的玉玦碎片正泛著青光——那分明是燕都棺槨裏缺失的邯鄲玉玦！
    暗河突然掀起漩渦，成匹的絲綢從上遊衝來。子奚被綢卷纏住小腿，布料浸水後顯出的地宮暗道圖正扭曲變形——標注"菌室"的位置突然暴長青銅絲，轉眼間織成張巨網。文士突然發出非人的嚎叫，他的右手五指暴長成菌絲觸手，指尖分泌的黑油在絲綢上蝕出歸墟星軌。
    "你的命...就是最後的培養皿！"文士的嗓音混著水泡聲。子奚蹬著河底礁石後撤，靴底刮落的苔蘚裏混著人魚鱗片。他突然摸到腰間越王劍的玉琮碎片——那殘玉的裂痕，正與文士胸口的玉玦缺口隱隱呼應。
    湍急的水流中，子奚扯過匹浮動的絲綢纏住文士脖頸。浸血的綢布突然暴亮，顯形出菌室內的駭人景象——三百具青銅屍泡在染缸裏，每具屍身都連著菌絲管道，正在往絲綢上澆鑄星軌圖！文士突然劇烈抽搐，眼眶裏的菌絲瘋狂生長，在他的慘叫聲中，子奚看見菌絲深處浮出徐福的臉——那張臉正從文士的喉管裏往外鑽！
    "墨家的...墨家的..."子奚突然想起石化前的女子低語。他發狠將玉琮碎片按進文士胸口，菌絲觸手突然僵直。暗河底部的淤泥突然翻湧，沉在河床的青銅戈紛紛豎立，戈柄音孔奏出的十二律呂竟與玉琮碎片的震顫漸漸合拍！
    文士的殘軀突然炸開，飛濺的青銅液在絲綢上凝成"楚魂歸墟"四個血字。子奚抓著半截斷臂浮出水麵，發現那斷臂的掌紋正與菌室管道圖完全重合——每道掌紋裏都流淌著呂不韋流放路線上的特殊礦物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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