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宗廟銅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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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六十一章:宗廟銅鼎
雲夢澤的霧氣終年不散,像一層裹屍布蒙在沼澤上,子奚踩著齊膝深的淤泥,每一步都帶起一串青銅色的氣泡。腐臭的泥漿中半埋著零星的陶片,偶爾還能看到半截生鏽的劍柄——這裏曾是楚吳交戰的古戰場,如今卻成了共工氏族鑄造偽鼎的巢穴。
“嘩啦——”前方泥潭突然翻起一串水花,幾條青銅色的“泥鰍”鑽出水麵。它們的鱗片泛著冷光,嘴角裂開至鰓邊,露出細密的金屬尖牙。子奚握緊腰間的青銅短劍,劍格上的雷紋隱隱發燙——這是他在秦陵從傀儡身上奪下的兵器,劍身浸過李冰的治水藥粉,專克青銅菌絲。
泥鰍群突然調轉方向,朝著霧氣深處遊去。子奚眯起眼,跟著這些詭異的生物往前摸索。霧氣中漸漸傳來“叮當”的金屬敲擊聲,像是無數把鐵錘在同時鍛打青銅。
撥開最後一叢蘆葦,眼前的景象讓子奚瞳孔驟縮,十丈見方的淤泥潭上,架著三座青銅熔爐。爐火竟是詭異的青白色,映得整個沼澤如同鬼域。幾十個赤膊的工匠正在鑄造巨鼎,他們裸露的脊背上布滿青銅色紋路,每揮動一次鐵錘,那些紋路就順著血管鼓脹一次,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最駭人的是中央那座巨鼎。鼎足深陷泥潭,鼎腹內壁隱約可見鱗片狀的凸起,那些“鱗片”竟像呼吸般緩緩開合,滲出金色的黏液。鼎耳處鑲著一塊殘鏡,鏡麵映出的不是火光,而是相柳九頭攢動的虛影。
“禹王鎖蛟鏡的碎片...”子奚的指尖無意識摩挲劍柄。他能感覺到懷中的徐福玉板在發燙,那是從太湖沉船骸骨手裏奪來的航海圖——此刻玉板上的三星堆神樹紋路,正與鼎耳殘鏡產生共鳴。
“貴客遠來,何不近觀?”沙啞的笑聲從鼎後傳來。一個頭戴高冠的巫祝緩步走出,他的冠冕上綴滿玉片,走動時發出碎冰相撞般的脆響。子奚的目光死死盯住冠頂——那裏嵌著一枚玉琮,形製與三星堆出土的完全一致。
巫祝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鑲金的牙齒:“守史人果然名不虛傳,竟能尋到此地。”他抬手撫過鼎腹,鱗片狀的凸起突然暴長,變成無數青銅觸須在空中狂舞,“此鼎以相柳精血為釉,人牲骨殖為胎,待九鼎齊鑄,便是混沌重臨之時!”
子奚的劍鋒指向鼎耳殘鏡:“用禹王神器養邪物,你們也配談混沌?”話音未落,他驟然前衝,短劍直取巫祝咽喉。巫祝不避不讓,冠冕上的玉琮突然射出一道青光。子奚的劍鋒撞上光幕,竟發出洪鍾般的巨響,震得他虎口迸裂。
“你以為徐福為何東渡?”巫祝獰笑著扯開祭袍,胸口赫然嵌著塊蠕動的人麵青銅,“他早從歸墟帶回相柳真血,所謂九鼎,不過是喚醒神主的祭壇!”
鼎內突然沸騰,蒸騰的霧氣中浮起無數人形——都是被青銅菌絲改造的工匠。他們的眼窩裏跳動著金色火苗,關節處伸出鋒利的青銅骨刺,如潮水般向子奚湧來。
子奚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暫時擋住人潮。他趁機躍上熔爐,劍尖挑向鼎耳殘鏡。巫祝暴喝一聲,玉琮再放青光,鼎腹鱗片驟然暴長,纏住子奚的雙腿。
鱗片上的倒刺紮入血肉,子奚卻笑了。
他反手將短劍插入鼎身,劍格雷紋大亮——李冰的治水密文沿著劍刃蔓延,所過之處鱗片紛紛卷曲脫落。巫祝冠冕上的玉琮突然開裂,一縷黑血從裂縫中滲出。
“不可能!這是徐福大人親賜...”巫祝驚恐後退,卻踩中一團蠕動的淤泥。子奚趁機扯下鼎耳殘鏡,鏡麵映出巫祝扭曲的臉——那張臉突然長出鱗片,嘴角裂至耳後,變成相柳的一個頭顱。
“原來你才是祭品!”子奚將殘鏡對準玉琮。三星堆神樹的虛影與相柳頭顱轟然相撞,整座偽鼎劇烈震顫。鼎內蒸煮的人牲骨殖噴湧而出,每一根骨頭都纏滿青銅菌絲,卻在接觸到殘鏡青光時化為齏粉。
巫祝的冠冕炸裂,玉琮滾落泥潭。子奚飛身撲救,指尖剛觸到玉琮,眼前突然浮現幻象——徐福的樓船航行在星海之間,船頭玉璧與三星堆神樹共鳴,而樹根深處...埋著一具九頭蛇屍。
“這才是你們要找的相柳真身?”子奚握緊玉琮,冷笑看向崩潰的巫祝。沼澤開始塌陷,青銅熔爐接連沉入泥潭。幸存的工匠們突然恢複神智,哀嚎著撕扯身上的菌絲。
子奚躍上最後一塊硬地,玉琮在他掌心發燙,燙得幾乎要灼穿掌心;子奚咬緊牙關,五指卻攥得更緊。那枚三星堆玉琮表麵的神樹紋路像活過來似的,在他指縫間蠕動。遠處青銅光柱刺破天穹,將雲夢澤終年不散的霧氣撕開一道裂口。借著這道光,他看清了玉琮內部——細如發絲的青銅菌絲正在玉質脈絡中遊走,像寄生蟲般啃噬著玉石。
"啊!" 身後傳來巫祝撕心裂肺的嚎叫。子奚回頭,看見那個頭冠破碎的老者正跪在淤泥裏,雙手抓撓著自己的臉。每抓一下,就有大塊帶血的皮肉脫落,露出底下青銅色的骨骼。他的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食道裏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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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大人..."巫祝的聲帶已經金屬化,每個字都帶著銅鑼般的回音,"您答應過的...永生..."
子奚踉蹌著退後兩步,靴底踩到個硬物。低頭一看,是半塊青銅麵具——巫祝頭冠上掉落的裝飾。麵具內壁上刻著細小的銘文:"泗水沉鼎,以血養金"。字跡邊緣殘留著暗紅色的汙漬,湊近能聞到淡淡的腥甜,是混了銅鏽的人血。
沼澤突然劇烈震動。那些沉入泥潭的偽鼎殘骸冒出大量氣泡,咕嘟咕嘟的聲響像是某種龐然大物在水底翻身。子奚顧不得細看,抓起麵具塞進懷裏,轉身就往硬地邊緣跑。沒跑幾步,小腿突然一緊——
一隻青銅色的手破泥而出,死死攥住他的腳踝。那隻手的指節處裝著精巧的齒輪,手腕斷裂處卻蠕動著肉芽般的菌絲。子奚揮劍就砍,劍鋒卡在腕骨關節處,濺起一串金紅色的火花。
"哢...哢哢..."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沼澤裏又伸出十幾隻類似的手。有些是完全的青銅構造,有些還殘留著血肉,最駭人的是那些半金屬化的——皮膚下的青黑色紋路像活蛇般遊走,指尖已經變成了鋒利的鉤爪。
子奚的額頭滲出冷汗。他摸出懷中的禹王鎖蛟鏡碎片,鏡麵朝下狠狠砸在抓住自己的那隻手上。碎片接觸青銅的瞬間,一道青光迸射而出。那隻手像被燙到般猛地鬆開,斷腕處的菌絲瘋狂扭動,卻無法再生。
借著這個空檔,子奚縱身躍向最近的榕樹。腐朽的樹幹被他撞得搖晃不止,樹冠裏驚起一群烏鴉。那些鳥的叫聲怪異刺耳,有幾隻飛得太近,子奚看清了它們喙裏細密的金屬鋸齒。
"嘩啦——" 沼澤中央突然掀起巨浪。那座最大的偽鼎從淤泥中緩緩升起,鼎腹的鱗片全部張開,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眼。每一片鱗下都嵌著一顆眼球,有的一動不動,有的還在滴溜溜亂轉。鼎耳處的殘鏡缺口滲出金色黏液,在空中凝結成相柳的虛影。
子奚的胸口突然劇痛。他扯開衣襟,發現之前在燕山留下的星圖疤痕正在發光,與鼎耳殘鏡遙相呼應。更糟的是,玉琮的溫度越來越高,表麵的神樹紋路已經烙進他掌心,在皮膚上留下焦黑的印記。
"守史人..."鼎內傳來沉悶的回響,像是千百個人在同時說話,"你手裏的...是鑰匙..." 子奚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他盯著越來越近的巨鼎,突然笑了:"原來如此...三星堆神樹是鎖,這玉琮是鑰匙..."他舉起鮮血淋漓的右手,"你們想讓我去開門?"
鼎內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交出來!"無數青銅手臂從鼎口伸出,向他抓來。子奚不退反進,猛地將玉琮按在自己胸口的星圖疤痕上
"轟!"震耳欲聾的爆響中,玉琮與星圖同時亮起刺目的青光。光芒所到之處,青銅手臂紛紛崩解,巨鼎的鱗片大片脫落。鼎內傳出不似人聲的慘嚎,相柳虛影扭曲著消散。整個沼澤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攪動,偽鼎殘骸、青銅手臂、甚至那些半金屬化的工匠,全都沉入翻滾的泥漿。
當最後一道波紋平息時,子奚癱坐在榕樹下,渾身脫力。玉琮已經冷卻,表麵的神樹紋路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吸飽了血。胸口的星圖疤痕不再發光,但多了一圈細密的符文——正是徐福玉板上記載的航海密文。
遠處,三星堆方向的青銅光柱漸漸暗淡。子奚望著那個方向,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血痰裏,赫然混著幾絲金色的菌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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