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天道仙子端詳許久，搖搖頭說道：“你的一生都是空白一片，仿佛未曾存在過一般，所有與你接觸過人，在因果之中都緩緩消散。”
    “你，也許是個異數。”
    “…………”
    洛天羽嘴角抽搐，默默飲下茶水，然後默不作聲地看著天道仙子。
    “額……”
    燭澤在一旁不斷張口，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麽，但話都到嘴邊了，就是說不出來。
    誰都知道洛小子是個變數呀，這麽多尊帝主圍殺，還能活到現在，還特碼登臨神位了，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天命之子啊。
    可惜他洛天羽就是不信天命。
    “你如果要去尋輪回的話，那便去往洪荒萬界的上方盡頭——神棄之地。”
    天道仙子慢慢悠悠地說道，然後手中一道流光直接打入洛天羽腦海之中，內容展開是關於這神棄之地路線的信息。
    “所去神棄之地就要注定一路孤獨，天羽，給你一晚考慮清楚，若想去，明早便再來此處，我會為你開啟這封印之地。”
    洛天羽指尖撫過眉心發燙的流光，抬眼之時暮色已經漫過天際。
    他望著天道仙子衣袂翻卷的人影，忽然傻傻低笑出聲——或許自破碎虛空那日起，他早該習慣與孤獨為刃。
    無盡夜風裹挾著遠處山巔的雪粒撲在他的臉上，洛天羽獨自一人行走在北天帝域十八座天域之中，每到一座天域，便設下神道禁製。
    寅時三刻，洛天羽站在一座鏡湖之畔，一望無際，湖麵倒映著他孤單背影前行，濺起的波瀾微微驚動漣漪。
    他不知這一去，何時才歸來。
    東方既白時，天道仙子望著踏空而來的洛天羽挑眉問道：“你可想清楚了？神棄之地可是連天道都不願垂眸，你可能永遠...”
    “無事，如今的我，已經將生與死放下。”此刻的洛天羽身著一件樸素黑袍，其樸素之意，卻宛如一介路人。
    天道仙子見狀袖中拂塵輕揚，碎玉般的光暈自袖口漫開，在兩人足下編織就三尺一見方的雲紋法台。
    洛天羽抬起眼望著她廣袖之間翻湧的星河，忽覺那些曾灼傷人的霜雪都化作了拂麵而來的春風——她總在這樣的時刻，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
    "既已入道，便莫回頭。"
    天道仙子指尖點向天際，九重雲幕應聲裂開寸許縫隙，漆黑裂隙裏翻卷著混沌氣流，隱約有金石相擊的鏗鏘之音。
    洛天羽踏前半步，黑袍下擺被罡風撕出多道細碎裂口，卻在觸及裂隙的瞬間，被天道仙子袖中飛出的銀線悄然縫補。
    "拿好。"一枚刻滿古老文字的玉簡落入掌心，洛天羽觸到玉簡邊緣凝著的冰晶，方驚覺她指尖竟比鏡湖的冰還要涼。
    "神棄之地自古以來便是禁忌古地存在，世間未曾有過生靈歸來，若你遇見昔日神隱一族先祖..."天道仙子忽然頓住，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你需得萬分小心。"
    “哦……你在擔心我？”洛天羽聞言回頭笑著問道。
    “啊對對對，畢竟你可是我洪荒萬界的新神，我作為你的前輩擔心一下後輩有什麽問題？”天道仙子頓時白了白眼，可語氣之中又仿佛在遮掩什麽，臉頰上又有一抹淡紅微微顯現。
    “嗬嗬嗬——記得替我向燭澤兄長問好。”
    裂隙驟然擴大，墨色中翻湧的不再是混沌，而是千萬雙泛著幽光的眼睛。
    洛天羽握緊玉簡，卻在法台前傾的刹那，被仙子伸手按住肩頭。
    她發間玉簪折射的光落在他臉上，映出她緊抿的嘴角："待我破了這重障壁，你隻管跟著光走。"
    話音未落，手中拂塵已化作萬道流光鑽入裂隙，刹那間天地色變。
    洛天羽看見她廣袖翻飛如驚鴻振翅，每一片雲紋法台的鱗甲上都綻開金色符篆。
    當第一縷天光刺破黑暗時，他終於看清裂隙彼端——那是一座被黑色巨石堆砌成的山門，門楣上"神淵"二字還在滴著黑血。
    “入此神淵，莫要回頭，堅守道心，方能前行。”天道仙子的最後叮囑傳入洛天羽的腦海中，他笑著揮揮手，便一步踏入。
    自此之後，世事便開始一切難料。
    “他走了？”
    一道枯老聲音響起，一位白發蒼蒼，半步黃土的老人拄著一根拐杖出現，眼光看向那已經自動封閉的神淵入口。
    “嗯……他走了，你也差不多了。”
    天道仙子回過頭來了，注視著這位老人，昔日俊俏的臉龐被蒼老皺紋覆蓋，如今擺出一副老態龍鍾之樣。
    燭澤，也就是這位老人，聞言長歎一口氣，“世間每一位登臨神位之人都踏入神淵去尋求一句真相，可多少個紀元過去了，卻未曾有人歸來。”
    “他讓我帶他向你問聲好。”
    “若有一日他歸來，讓他到我墳前敬上一杯，那便好。”
    燭澤笑著，言語之中也吐露出自己的結局。
    他與太一帝主一戰，燃盡了自身所有本源精血，光陰歲月已經無法逆轉時空，他也要以這副蒼老姿態去迎接自己這一生最後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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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有一日，他歸來，是否又是孤身一個人呢？”
    “待到他歸來之時，初心未改人未變。”
    天上神蒼之上，二人默不言語，看著那空無一人的北天帝域，一處處滿目瘡痍，唯有一聲歎息響起。
    既是對他，也對他們。
    “幫我件事唄。”沉默中，燭澤突然來了一句，默默看向天道仙子。
    “何事？若是太過麻煩那就死一邊去。”
    天道仙子柳眉微皺，看向燭澤這個風燭殘燭的老家夥。
    “等哪天我走了之後，把我埋在霜靈天域之中，那一座座山峰中，把我名字也刻畫在那塊豐碑上，如何？”
    “你不是無邊天海的人嗎？咋不葬在自己家裏麵？”
    “無邊天海黑乎乎的，到處是水，倒不如瀟瀟灑灑，葬於一方帝域，畢竟，這次我也出力了。”
    天道仙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雲紋，忽而冷笑一聲：
    "霜靈天域的豐碑刻的都是羽化登仙者，你這把老骨頭也配？"
    燭澤咳出兩口黑血，卻笑出淚來，渾濁眼珠映著天邊殘陽："當年偷喝你釀的百花醉，你追著我砍三條街時，可沒說我不配碰你的酒壇。"
    “嗬——”
    她猛地轉身背對著他，廣袖掃過斷壁殘垣時揚起細塵。
    遠處歸鳥掠過血色雲絮，她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他的喘息——數個紀元前神魔大戰，這老家夥替她擋下噬骨魔焰時，也是這樣笑著說"天道仙子的命，可比我的破仙骨金貴"。
    "碑文要刻什麽？"
    她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震得燭澤瞳孔驟縮。
    他望著她發間銀蝶步搖微微顫動，忽然想起初見時她立在九重天闕，裙裾翻湧如驚濤，偏生發間那隻銀蝶安靜得像落在春潭裏的月光。
    "就刻...燭澤，字照夜。"
    他咳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洇開的形狀竟像極了霜靈天域的雪梅。
    天道仙子指尖凝出冰晶，在斷牆上刻下第一筆時，聽見他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補了一句：
    "要和你刻在同一塊碑上，靠左邊些，這樣風來的時候，我的名字能挨著你的..."
    “往後，你便又要孤獨一人……”
    砰……
    冰晶碎成齏粉，她轉身時看見他已閉上眼，唇角卻還沾著一抹微笑。
    今日蒼老姿態，卻不輸昔日君臨神威。
    遠處霜靈天域的方向，入雪一冬，有雪片逆著暮色飄來，落在他發間，蒼老白發配上一抹飄雪，像極了那年她偷撒在他酒盞裏的梨花瓣。
    “一路……走好！”
    天道仙子默念著，眼角落下滴滴眼淚，她是洪荒天道，注定孤獨一生獨守這枷鎖，他是一方之主，萬古歲月卻一直等待著她。
    無邊天海之主，曾在數個紀元前登臨神位之人——燭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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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完）
    第三卷主要是一個敘事而已，估計很快就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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