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光在墓道裏晃出慘白的光圈。石壁上鑿刻著人首蛇身的浮雕，每張臉都和王胖子有七分相似。大金牙的羅盤在這裏完全失靈，指針像無頭蒼蠅般亂轉。
    "奇了怪了。"胡八一摸著冰涼的石壁，指尖傳來細微的震動，仿佛石壁後麵有什麽東西在呼吸，"這墓道走向應該是"子午正向"，怎麽越走越偏？"
    王胖子突然踢到個東西，骨碌碌滾出去老遠。手電照去，是個布滿牙印的頭骨，天靈蓋上釘著三根青銅釘。"這哥們兒吃飯夠猛的啊。"王胖子用腳尖撥了撥，頭骨突然"哢"地張開下頜，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
    胡八一猛地拽回他："別碰！這是"鎖魂釘"，下麵肯定鎮著——"
    話音未落，整條墓道響起鎖鏈拖地的嘩啦聲。兩側浮雕的眼窩裏滲出黑血，石壁縫隙間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那些手臂表麵覆蓋著細密的鱗片，指尖卻長著人指甲，在空氣中抓撓著發出"嚓嚓"的聲響。
    大金牙嚇得直念阿彌陀佛，佛珠串突然崩斷，檀木珠子滾落一地。詭異的是，那些珠子落地後竟像活物般滾向牆壁，被石縫裏伸出的手臂一一捏碎。
    "乾坤無極，風雷受命！"胡八一咬破中指，在掌心畫了道血符。鮮血在皮膚上詭異地自行流動，形成個旋轉的八卦圖案。"胖子，東北角那個蛇頭，用工兵鏟砸！"
    王胖子掄圓了膀子砸下去，蛇頭碎裂的瞬間，墓道盡頭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那些手臂像被燙到般縮回石縫，黑血倒流回浮雕眼中，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三人跑到盡頭，看見一具青銅棺槨斜插在地裏。棺蓋上九條龍糾纏成鎖鏈圖案，每條龍嘴裏都叼著顆腐爛的人頭。最詭異的是棺材四角各蹲著隻石猴，姿勢竟和他們進廟前一模一樣——王胖子撓頭，大金牙捂嘴，胡八一扶額。
    大金牙突然跪下磕頭，額頭撞在地磚上"咚咚"作響："這是"陰陽雙生局"啊！活人走陽道，死人走陰路，咱們這是闖進閻羅殿了！"他說話時，嘴裏斷牙處不斷滴血，血珠落在棺蓋上竟被吸收得一滴不剩。
    胡八一盯著棺材底部滲出的透明液體，蹲下沾了點聞聞："是屍蠟。這棺材裏躺著的東西，正在"醒"過來。"他摸出五枚銅錢按五行方位擺在棺蓋上，銅錢立刻蒙上白霜，邊緣結出細密的冰晶。
    "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胡八一剛念半句，棺材裏突然傳出指甲刮擦金屬的刺耳聲。那聲音像是有幾十隻手同時在棺內抓撓，伴隨著"咯咯"的牙齒碰撞聲。王胖子腰間掛的黑驢蹄子"砰"地炸成粉末，黑灰在空中組成個模糊的鬼臉。
    遠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風聲，胡八一臉色驟變："快走！這棺材是誘餌，真正的主墓在——"
    地麵突然塌陷，三人墜入黑暗。下落時胡八一看見岩壁上用朱砂寫著"九龍鎮天棺"五個大字，每個字都在滲血。最駭人的是那些血珠違反重力地向上飄去，消失在頭頂的黑暗中。
    "撲通！"
    胡八一摔進冰冷的地下湖水裏。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骨髓，他掙紮著抓住一根鐵鏈。鎖鏈上刻滿梵文，摸上去竟像在抓一條活蛇，表麵不斷蠕動。五米外，王胖子在水裏撲騰，壓起的水花驚動岸邊一群白毛蝙蝠。那些蝙蝠每隻都有小孩大小，倒掛在鍾乳石上，發出嬰兒般的啜泣聲。
    "老胡！這水裏有東西在摸我屁股！"王胖子鬼叫著往岸上爬。他身後水麵泛起詭異的旋渦，隱約可見慘白的手臂輪廓。那些手臂比墓道裏的更加細長，指間連著蹼狀薄膜，正試圖拽住王胖子的腳踝。
    大金牙趴在岸邊吐水，金牙缺了半顆："胡爺...這根本不是墓...是祭壇..."他說話時，斷牙處不斷湧出黑血，滴在岩石上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胡八一擰幹衣服環顧四周。他們掉進個巨大的溶洞，中央矗立著九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盤著條龍形鎖鏈，鎖鏈另一端沒入地下湖。湖水呈現不自然的墨綠色，表麵漂著層油脂般的物質，在微弱的光線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岩壁上鑿刻著幅巨型壁畫：九個穿冕服的人被鎖鏈貫穿心髒，跪拜一具懸浮的青銅棺。棺蓋上刻著北鬥七星，但第七顆星的位置嵌著塊人骨。胡八一走近細看，發現那竟是塊頂骨，上麵還帶著發黑的發髻。
    "這是"九龍抬屍葬"。"胡八一聲音發緊，喉結上下滾動，《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禁篇提過，要用九個同月同日出生的活人祭天..."他忽然頓住，因為壁畫上九個祭品的臉，竟然都是祖父胡國華的樣貌。
    王胖子突然指著水麵："你們看！"
    湖底沉著密密麻麻的青銅甕，每個甕口都探出隻幹枯的手。最駭人的是這些手都在做同一個動作——指向溶洞頂部。胡八一抬頭，手電光照出倒懸的青銅巨棺。九條鎖鏈從棺槨延伸至九根銅柱，棺身貼滿符咒，但大半已經脫落。那些符紙無風自動，發出類似念經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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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胡八一數了數鎖鏈，"少了一條。"
    大金牙突然慘叫。他腳邊的水裏浮起具新鮮屍體，穿著地質隊製服，胸口有個碗大的洞。屍體右手死死攥著截斷裂的青銅鏈，鏈子斷口處沾著血肉。胡八一翻過屍體，後頸處有個熟悉的梅花烙——祖父當年在長沙倒鬥時用的標記。
    屍體口袋裏露出半張泛黃的照片。胡八一顫抖著取出，是年輕時的胡國華站在同樣的九根銅柱前，身旁躺著八具無頭屍。照片背麵用血寫著："鎖龍鏈斷時，記得用"那個"。"字跡被水暈開，但能辨認出是他祖父的筆跡。
    鎖鏈突然劇烈晃動，湖底青銅甕齊齊裂開。胡八一摸出祖傳的青銅羅盤，指針瘋轉幾圈後直指倒懸的巨棺。棺蓋縫隙裏滲出黑色霧氣，在空中凝成張模糊的人臉。那張臉的五官不斷變換，最後定格成胡國華年輕時的模樣。
    "閉氣！"胡八一扯出黑驢蹄子塞進王胖子嘴裏，"這是屍仙的怨氣！"他快速念出十六字訣："上應星璿，下鎮黃泉，陰陽逆轉，乾坤倒懸！"
    黑霧人臉發出尖嘯，溶洞頂部的鍾乳石暴雨般墜落。那些石筍砸在水麵上，竟露出中空的內腔——每個裏麵都蜷縮著具幹屍，手腳被紅繩捆成胎兒狀。最駭人的是，這些幹屍突然齊刷刷睜開眼睛，露出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球。
    湖水開始沸騰，無數蒼白手臂破水而出。胡八一摸向懷中那頁被撕下的筆記，紙角觸到黑霧的瞬間突然自燃。火光中，倒懸的青銅棺緩緩轉正，九條鎖鏈同時繃直，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跑！"胡八一拽起兩人衝向銅柱後的甬道，"那棺材要開了！"身後傳來金屬斷裂的脆響，接著是某種巨大物體落入水中的轟鳴。湖水瞬間被染成墨黑，一隻長滿綠毛的巨手扒住了岸邊岩石。
    王胖子回頭看了一眼，頓時魂飛魄散："老胡！那手上有七根手指！"
    三人衝進甬道的刹那，整個溶洞響起震耳欲聾的鎖鏈崩斷聲。胡八一最後瞥見青銅棺蓋緩緩滑開，裏麵坐起個身穿明代官服的身影。那"東西"轉頭看向他們時，胡八一終於明白祖父照片上那八具無頭屍是怎麽來的了——因為棺中人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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