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見周圍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其中還有些人低頭想要看清他的樣子。
    見此情形，他隻能跟博主打了聲招呼，然後迅速離開了現場。
    再多停留一會，說不定自己就要被認出來了。
    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人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們說，那個像不像月白啊？”
    “月白？哪個月白？”
    “江月白啊，鏡花水月的那個。”
    “像嗎？我感覺不像吧。”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挺像的，就連聲音都很像啊。”
    “別鬧了，人家最近在忙著準備全球旋律的節目呢，怎麽可能出現在這。”
    “也是哦，可能隻是長得像而已。”
    “……”
    江月白離開後，直接打了個車回到酒店。
    殊不知，兩天後，他的這段發言將火遍網絡。
    抵達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給龍戰幾人發了個消息，得知他們還在看電影。
    屏幕那頭，兩個小家夥雪球和糖寶看到他，激動地直扒屏幕。
    稍微聊了一會，江月白就掛斷了電話。
    時間來到第二天，節目開始的時間同樣是晚上七點半，這意味著他的時間還有很多。
    打了個車，江月白來到郊外的一處森林公園。
    今天的太陽不大，多雲天氣，還有微風，正適合外出。
    偶爾享受一下平靜，對他來說是一種難得的時光。
    森林公園內，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江月白沿著蜿蜒的小徑漫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山上。
    愈往高處，人跡愈是罕至，路旁古木參天，枝柯蔽日，隻餘下鳥鳴清脆，泉水叮咚，滌蕩塵囂。
    繼續往前走，他竟然看到了一座寺廟。
    這座寺廟看上去沒什麽人，隻有一位老僧拿著掃帚不疾不徐地清掃著石經上的落葉。
    老僧身量不高，麵容清臒，眉宇間一片平和澄澈，動作從容得仿佛與這山間的流雲、澗底的泉水融為一體，自有一種亙古不變的韻律。
    江月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目光卻放在那柄掃帚和滿地落葉上。
    老僧並未抬頭，隻是溫和開口道：“心有所擾，步履便沉，何不歇歇腳？”
    江月白心頭微震，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看出來的，索性依言在旁邊一塊光滑的青石坐下，默默注視著老僧勞作。
    “你也是為情所困？”
    江月白愕然抬頭：“您如何得知？”
    老僧終於停下手中動作，緩緩直起身：“紅塵中人，行至此地，眉間鎖著千千結的，十有八九，無非一個情字。”
    “你非惡人，亦非薄幸，隻是心頭隔著幾分情誼。”
    “選擇太多，有的時候也並非是好事。”
    越往下聽，江月白內心越是震撼，沒想到這一個小地方的老僧居然能夠看破他的心結。
    江月白隻能回道：“正是如此，個個都好，個個都真，無從抉擇，深恐一個不慎，辜負了誰。”
    老僧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踱步到平台邊緣，下方是深深的山澗，一線清泉在亂石間奔流跳躍，泠泠作響。
    他指著那泉水：“你看這山泉，可清？”
    江月白探頭望去，泉水清澈見底，映著天光雲影：“清澈見底。”
    老僧微微一笑，彎腰拾起一塊小石，投入水中。
    頓時，水花四濺，漣漪層層蕩開，水底晃動的光影頃刻間模糊一片。
    “現在呢？”
    江月白如實答道：“水波翻湧，泥沙泛起，渾濁了。”
    “是泉水自身渾濁了嗎？”老僧的目光仿佛帶著穿透時光的沉靜，深深望進江月白眼中，“非也，是外力擾動，泥沙方起，人心亦如這泓清泉。”
    “你眼中所見，究竟是那澄澈本身，還是你投下石子所激起的波瀾與泥沙？”
    江月白心頭劇震，呆立當場。
    老僧的話如同無形的鍾杵，重重撞在他心鍾之上，嗡嗡回響不絕。
    他想起幾人的明眸善睞，巧笑倩兮，想起她們含蓄的情意，想起自己每一次和她們在一起的喜悅……
    “你所眷戀的，是她們本身的光華，還是她們在你心湖投下石子後，那牽動你心的漣漪？”
    “你煩惱的，究竟是選擇何人，還是害怕選擇本身帶來的責任與失去？”
    老僧的聲音再次響起：“莫要執著於選擇哪一朵花，先拂去你心境上的塵埃，看清那明鏡本身，當你澄明如初，映照萬物而不為所動，花開花落，自有了然，不是泉水渾濁，是觀水之人動了心。”
    老僧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山徑旁石縫裏探出的一簇山花：“你看這山花，可曾問過行人，該為誰開？不為誰開？它隻是開著，便是道理。”
    山風驟然變得清冽，帶著鬆針與泥土的氣息拂過江月白的額發。
    那纏繞多日的沉重枷鎖，似乎在這風裏悄然鬆動。
    他凝望著澗底，泉水已漸漸平複，泥沙沉澱，水流重新變得澄澈透明，映出上方一小片湛藍的天空。
    原來如此！
    江月白恍然大悟，他深深吸了一口山間空氣，肺腑為之一暢：“多謝師父。”
    老僧微微頷首，臉上並無讚許或否定，隻有不變的平靜。
    他不再言語，重新執起那柄掃帚，繼續他未竟的清掃。
    江月白直起身，最後看了一眼老僧專注清掃落葉的背影，那灰布舊袍在風中微微拂動。
    他不再停留，轉身沿著來時路向山下走去。
    腳步依舊踏在堅實的台階上，卻莫名輕盈了幾分。
    來時盤踞心頭的那些紛繁人影，那些甜蜜的負擔和沉重的憂慮，此刻並未完全消散，隻是不再像藤蔓般死死纏繞著他。
    山花不為誰開，感情的結果也不可能不受他個人意誌完全控製。
    他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內心的澄明，去感受，去回應，而不是不為所動。
    強行做出一個基於擾動之心的選擇，很可能依然是渾濁的，可能辜負所有人，包括自己。
    真正的解決之道是先解決內心的渾濁，然後讓事情自然發展，在互動中看清情感和緣分。
    最後的結果將是內心澄明後自然顯現的答案。
    山風拂過，帶來林濤陣陣。
    江月白步履輕快地轉過一道彎，前方山花爛漫處，似有人影若隱若現，看上去就像是那幾個女生在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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