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化生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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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盡頭,一方寬廣空曠的天地浮現在他們眼前——
    一碧一褐兩株古樹,宛如兩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大地之上。巨樹高聳入雲,軀幹粗壯,需數十人合抱才能圍攏。
    光禿禿地樹枝從樹幹延伸至四麵八方,猶如一條條巨龍在空中盤旋舞動,周身流淌著神秘天道氣息。
    兩樹中間靜立著一座百丈方圓的青銅台,高台狀如羅盤,其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依稀可見錯綜複雜的古篆、符文輪廓——此地便是轉輪台。
    不遠處,隱隱傳來泠泠水流聲,紫東來並未在台前做過多停留,直接繞過青銅台,循水聲而去。
    兩人剛行至台後,眼前瞬間被萬丈金光籠罩,一方十丈方圓的白玉蓮池靜靜躺在大地中央。
    一株高不盈丈的金蓮,靜靜屹立蓮池中央,蓮葉搖曳間吞吐大道氣息。
    池水金輝瀲灩,深及腰際,呈現出金黃色,恍若星河凝練成漿。水麵道韻氤氳,隱約可見蓮影搖曳,似有萬千梵音自池底幽幽傳來。
    秦輕瑤怔怔望著前方金光晃耀的蓮池,頓覺內心寧靜祥和、靈台無比清明,心神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放鬆舒適之感,仿佛置身於仙家洞府。
    正當她身心陶醉之際,指尖忽地傳來一陣炙熱的灼燒感。
    她瞬間回神,垂眸細看——兩指間捏著的那根燃香已燃燒殆盡,最後一團火星悄然從指尖滑落。
    “糟糕——外界已過去一個時辰了!”
    她心頭一凜,急忙從腰間荷包中取出一個玉盒,從中捏起一支四寸長的褐色短香,迅速點燃——
    此香名為“牽辰香”,由天星木提煉而成,是修者的專用計時之物,每燃盡一支代表消逝一個時辰。
    她心中牢記天跡老人的叮囑,因此一跨入域門便將香點燃,以免誤了時辰。
    “這就是傳說中的化生池?!”紫東來行至池邊,忽覺心神恍惚,經脈中的靈氣翻湧如潮,讓他莫名的氣血翻湧煩躁不安。
    眉心驟然浮現兩條血色印記,猶如兩條血蛇盤踞眉間,蟄伏在神魂中的隕仙咒再次被喚醒。
    感受著體內突然的異樣,他瞥了一眼秦輕瑤燃香的動作,踏前一步,跳入池中。
    金液觸及肌膚的刹那,他的血肉如遭業火焚燒,經脈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寸寸崩裂又重組。
    神魂深處,隕仙咒化作萬千血刃,將識海割得支離破碎,每一寸血肉亦被輕易碾碎又快速重組。
    紫東來猛然緊攥雙拳,十指深掐入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落池中,泛起妖異的金紅漣漪。
    臂上青虯暴起,滿頭長發根根豎起,雙目赤紅如血,額間汗珠如豆緩緩滾落,一團耀眼的血光破體而出,縈繞周身。
    他緊咬牙關,竭力抑製這鑽心蝕骨的劇痛,喉間溢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為了徹底擺脫隕仙咒的累世束縛,亦為了救回雲淺月,他極力承受著這份常人無法承受的痛楚。
    在意識即將模糊之際,微微屈膝半蹲,讓池水緩緩漫過肩頭。
    池水沒過肩頭的瞬間,金液如蝕骨寒焰順著經脈焚遍全身。神魂中的隕仙咒被徹底激醒,化作兩條血蟒撕咬識海。
    “啊——!”他踉蹌跪倒,喉間迸出野獸般的嘶吼,十指生生摳入白玉池底,劃出十道猙獰血痕。
    難以言說的劇痛讓他頓時失去了理智,雙手無意識撕扯著頭發,眼瞪如鈴,猶如困獸仰天嘶吼。
    望著紫東來扭曲猙獰的臉龐,和不斷淌血的唇角,秦輕瑤頓時花容失色,眸中泛起一層水霧,不自覺攥著衣襟——
    心中驀地想起東海秘境中、桂海晴嵐外,他屢次救她於危難的場景。
    雖不知他正在經曆何種極端折磨,但不忍見他獨自承受這痛楚,更擔心他失去神誌做出自殘行徑,她遲疑了片刻,瞥了一眼池邊猩紅的燃香,旋即縱身跳入池中。
    金波蕩漾的蓮池中,女子伸出修長白皙的雙臂,緊緊摟著正在極力掙紮的男子。
    將他的頭貼在她的胸前,用她溫暖柔軟的懷抱安撫著他痙攣、顫抖的身軀。
    “堅持住......你說過要救雲淺月的!”她附在他耳畔低語,嗓音罕見地染上一絲顫意。
    旋即一遍又一遍地誦起《璿璣冰魄訣》,大道梵音鑽入他的識海,靈力沿著掌心渡入他體內,讓他漸漸失守的靈台維持一片空明。
    驚奇的是,秦輕瑤入水的刹那,她並未感受到如紫東來那般分筋錯骨的痛楚,反而覺得池水溫熱如浴湯,十分舒服。
    池水隱隱散發著一股清幽的荷香,一股精純的大道氣息悄無聲息淌入她體內。
    身處池中的秦仙子,似乎正被濃鬱的天道本源包裹,感受妙不可言,讓她如癡如醉。天跡老人的告誡忽在心頭浮現。
    “化生池雖為天道本源所化,卻因人而異——心懷執念者必受其淬骨洗髓之痛,執念越深痛苦愈重。心境澄明無垢者,可得沐大道恩澤。”
    她垂眸暗歎,或許正因自己道心通透,方得池水眷顧。雖對這種舒爽難言的感覺十分陶醉,但她並未全身心沉迷其中,而是持續誦訣,不時望向池邊的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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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一旦燃盡,她便迅速隔空馭物,再燃一根新的,如此反複。
    在她孜孜不倦的安撫下,她漸漸感覺到懷中男子的掙紮在逐漸變弱。
    不知是強烈的刺激讓他的身體變得麻木,慢慢適應了這份痛楚?還是劇痛正在徐徐減弱......紫東來漸漸恢複了知覺,清醒了過來。
    他感受著懷中玉人溫熱的體溫,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原來,這就是被人關心的感覺。
    “沒想到冷若冰霜的秦仙子,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麵——”他緩緩抬頭,望著近在咫尺的精美容顏,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她忽然停止誦訣,凝眸打量著男子微微舒展的眉頭,嬌嗔道:
    “此時還有心思玩笑,看來你無恙了??……方才可真嚇煞我了!”
    “放心吧……我已無大礙了!”
    紫東來脫離了她的懷抱,站在蓮池中細細打量身體的變化。
    雖然神魂依然刺痛,猶如被萬蟻啃食,但相較伊始,疼痛已然減輕了數倍。
    當他不經意間看到自己潔白如雪的手腕兒後,不禁大吃一驚,這才發現此前如麥芒的膚色早已消失不見。
    眼前這雙手,隱約可見森森白骨和錯綜複雜的血管,皮膚溫潤細膩、吹彈可破。
    這副血肉之軀由內而外,仿佛被池水清洗過一般,不摻雜一絲雜質。就連識海中的天道蓮亦是翠綠如洗,周身散發著瑩瑩綠光。
    察覺到這一神奇變化後,他順勢盤坐池底,將整個身軀浸在水中。
    池水沒頂的瞬間,紫東來恍惚看見雲淺月的虛影在金光中消散。
    他猛然雙目赤紅,嘶聲長嘯,周身血霧與金芒交織衝天而起,竟將整座蓮池震得波瀾狂湧......
    短短一瞬的癲狂之後,他恍然大悟,這不過是執念所化的幻覺,激蕩的內心重新歸於平靜。屏氣凝神,引導濃鬱的大道氣息遊走全身。
    秦輕瑤望著兀自安靜下來的紫東來,良久之後,重新續上一根牽辰香,背靠池壁站在水中。
    她默默引導水中的道韻入體,不時回望身側的燃香,開始靜心感悟這份千載難逢的天道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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