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戰場】
    宇宙的傷口在流血。
    何匪站在"昆侖"號的艦橋，舷窗外是橫跨十二光年的巨大劍痕——那是上一次與收割者交鋒留下的疤痕。此刻，這道疤痕正在蠕動。
    暗紅色的物質從裂縫中滲出，像凝固的血漿，又像某種更古老的分泌物。它們漂浮在真空中，逐漸聚合成無數細長的觸須。這些觸須彼此糾纏、編織，最終形成一張橫貫小半個星係的神經網絡。
    "生物電波掃描完成。"【銀翼】的聲音從艦載係統深處傳來，帶著金屬疲勞的嘶啞，"確認收割者主體意識蘇醒。同化進度......無法測算。"
    何匪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膚下的熒光藍血管已經蔓延到指尖，每一次心跳都會讓這些發光紋路輕微震顫——那是血肉宇宙在他體內留下的印記。
    "它們來了。"
    【第一波接觸】
    最先崩潰的是深空雷達係統。
    全息投影上的敵我識別標記突然扭曲，變成不斷增殖的肉瘤狀圖標。通訊頻道裏傳來火星軍團的怒吼，接著是某種黏膩的、仿佛千萬隻昆蟲同時振翅的噪音。
    "視覺確認！"艾琳的劍氣在身前結成防護網，"九點鍾方向，三百光秒！"
    何匪抬頭，看到太空本身在腐爛。
    那片區域的星辰一個接一個熄滅，不是被遮擋，而是像被某種巨口吞食般消失。接著，黑暗開始蠕動，浮現出輪廓——那東西太大了，以至於最初隻能通過"星辰消失的形狀"來辨認它的存在。
    然後它睜開了眼睛。
    不是一對，不是百對，而是數以億計的複眼，每一隻都映照著不同時間線上的人類滅絕場景。
    "開火！"
    四萬八千艘戰艦的主炮同時咆哮。刑天級的金屬羽翼射出反物質洪流，燭龍級的神經索噴吐生物電漿，觀測者偵察艦則釋放出壓縮的時空奇點——
    所有攻擊都在接觸目標的瞬間被"品嚐"。
    暗紅色的神經網絡輕輕震顫，將那些能量分解、吸收，然後在網脈中重組為更恐怖的形態。反物質變成蒼白的手臂，生物電漿凝成跳動的髒器，時空奇點則化為......歌聲。
    某種用人類聲帶絕對無法發出的頻率，直接在所有乘員的腦幹上震動。
    "第二波攻擊準備——"何匪的指令突然中斷。
    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影子站了起來。
    【鏡像戰爭】
    影子何匪的皮膚下沒有熒光藍的血管，取而代之的是不斷變換的星辰圖譜。它抬手時，艦橋的金屬牆壁如蠟般融化，露出後麵......另一個艦橋。
    那裏坐著另一個艾琳，另一個林雨，另一個【銀翼】。
    "平行宇宙滲透。"【銀翼】的量子身體劇烈閃爍，"收割者正在把所有時間線的"我們"拖入同一戰場！"
    林雨的骨刃突然刺向自己的影子。兩個版本的武器在半空相撞，爆發的不是火花，而是無數記憶碎片——
    某個時間線的林雨選擇接受血肉同化，成為收割者的女祭司
    另一個時間線的她則化作純粹能量體，與刑天級戰艦融合
    還有最黑暗的一條世界線，她的骨刃插進了何匪的後心
    "別看那些！"艾琳的劍氣橫掃，斬斷記憶流，"它們在用可能性汙染我們！"
    真正的恐怖此刻才顯現。
    隨著更多影子從牆壁滲出，艦橋逐漸變成了鏡像迷宮。每個反射麵都展示著人類的不同終局：被機械同化的、退化成海洋生物的、甚至某個將整個銀河係煉成丹藥的修仙文明......
    何匪拔槍射向最近的鏡子。子彈穿過玻璃，擊中了......
    他自己。
    另一個時間線的何匪，胸口帶著完全相同的劍痕，正用完全相同的動作舉槍瞄準。
    "沒用的。"影子何匪微笑，"我們就是你。"
    【收割者的真相】
    第一艘戰艦的叛變來得毫無征兆。
    "深藍意誌號"突然調轉炮口，將反物質洪流傾瀉在友軍艦船上。它的通訊頻道裏傳出艦長的聲音，卻說著完全不像人類的語言："加入永恒饑渴......"
    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
    "生物電波同化！"【銀翼】緊急切斷外部通訊，"它們在用我們的記憶當武器！"
    何匪看向全息戰術圖。代表友軍的藍點正以恐怖速度轉紅，就像一滴血在清水裏擴散。最可怕的是那些變節戰艦的改造方式——金屬裝甲長出肌腱，炮管變異為消化器官，引擎噴口則化作呼吸鰓......
    收割者不是來戰鬥的。
    它們是來進食的。
    "啟動焚書協議。"何匪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授權碼：冬眠守護者。"
    艦橋突然陷入死寂。
    焚書協議——人類最極端的防禦措施，將抹去艦載ai的所有記憶數據，包括語言模塊和敵我識別係統。一個沒有記憶的ai，將無法被收割者"品嚐"。
    "確認指令。"【銀翼】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平靜，"永別了，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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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所有顯示屏同時熄滅。
    當它們重新亮起時，【銀翼】已經變成了最初級的戰鬥ai，沒有任何人格殘留。
    "敵艦鎖定。"冰冷的電子音響起，"開火。"
    沒有情感，沒有猶豫，隻有純粹的戰鬥本能。
    這反而成了最有效的武器。
    【血肉與鋼鐵】
    戰場變成了絞肉機。
    失去記憶的艦隊開始無差別攻擊。變節者與被感染的友軍糾纏在一起，反物質洪流與生物電漿在真空中交織成死亡之網。
    何匪親自駕駛突擊艇衝向收割者的神經網絡。
    艇身不斷傳來撞擊感——那是被感染的船員在拍打艙壁。他們的身體已經異變到難以辨認，卻還穿著人類軍服的殘片。
    "準備對接。"何匪將熒光藍的血液注入控製台，"我要直接接觸主體意識。"
    艾琳的劍氣突然凝結成防護罩："你瘋了？那東西會生吞你的靈魂！"
    "不。"何匪指向舷窗外那團蠕動的黑暗，"它早就吃過了。"
    突擊艇撞進神經網絡時，何匪看到了真相。
    【最後的晚餐】
    黑暗褪去，露出收割者的核心——
    那是一個漂浮在虛空中的人類胎兒。
    巨大到難以想象，足有行星大小，卻保持著最原始的胚胎形態。臍帶連接著整個神經網絡，每一次心跳都讓萬億條暗紅觸須同步震顫。
    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沒有瞳孔，隻有不斷重播的畫麵：某個遠古時代，第一批人類抬頭仰望星空，而星空......回望了他們。
    "我們創造了你們。"胎兒的聲音直接在何匪腦中響起，"用饑餓，用戰爭，用所有能推動文明進步的痛苦。"
    全息投影自動展開，展示出令人窒息的進化圖譜——
    石器時代的部落衝突催生了工具
    中世紀的瘟疫鍛造了醫學
    世界大戰的廢墟上誕生了火箭技術
    而收割者......是人類進化的終極鞭策者
    "沒有天敵的文明會停滯。"胎兒的臍帶輕輕擺動，"我們是你最古老的噩夢......也是最好的老師。"
    何匪的槍口垂下了。
    他忽然理解了冬眠守護者最後的選擇。
    【終局選擇】
    胎兒向他伸出小手。
    那手掌上浮現出兩個選項：
    接受永恒饑渴：人類將永遠與收割者共生，在戰爭中不斷進化
    啟動文明火種：引爆所有平行宇宙的人類基因庫，徹底終結這場實驗
    何匪看向自己的艦隊。
    艾琳的劍氣正在消散，林雨的骨刃布滿裂痕，【銀翼】永遠失去了人格......
    然後他注意到了某個細節。
    在所有變節戰艦的殘骸中，有一艘小船仍在戰鬥。那是冬眠守護者的古董飛船，沒有任何高科技武裝，隻有最原始的化學推進器和......
    一把手槍。
    老人最後的禮物。
    何匪笑了。
    他選擇扣動扳機。
    【第三種可能】
    子彈不是射向胎兒，也不是射向自己。
    何匪將槍口對準了突擊艇的燃料艙。
    熒光藍的血液與反物質燃料混合，在狹小空間內引發鏈式反應——這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兩個宇宙法則的劇烈碰撞。
    衝擊波橫掃神經網絡時，奇跡發生了。
    那些被感染的戰艦突然停止攻擊。它們的生物化部件開始脫落，露出底下嶄新的金屬光澤。艾琳的劍氣重新凝聚，林雨的骨刃煥發新生，甚至【銀翼】的數據庫也浮現出記憶碎片......
    "你......"胎兒的聲音第一次帶上驚訝，"用了我們的武器對付我們？"
    何匪站在爆炸中心，看著自己的熒光藍血管與收割者的暗紅網絡交織在一起。
    "不是武器。"他輕聲道，"是疫苗。"
    血肉宇宙的物質與收割者的基因在劇烈反應中互相抵消，就像兩種劇毒彼此中和。當光芒散去時，隻剩下最純粹的人類基因序列漂浮在虛空中。
    胎兒的身軀開始縮小，最終變成一個普通的人類嬰兒，安靜地沉睡在能量繭裏。
    全息星圖上，那道橫跨十二光年的劍痕......
    開始愈合。
    【新紀元】
    戰後報告顯示：
    87的收割者物質轉化為無害能量
    被感染船員全部恢複，但失去了相關記憶
    唯一殘留物是那個嬰兒，目前由艾琳的劍氣監護
    何匪站在觀測窗前，看著工程艦修複傷痕累累的"昆侖"號。他的熒光藍血管已經褪去，隻在左手無名指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跡。
    "接下來？"林雨擦拭著新生的骨刃，上麵不再有裂痕，而是刻著一行小字："我選擇希望"
    何匪看向星圖。那些曾被標記為"危險"的星係現在閃爍著友好的綠光。
    "播種的時候到了。"他輕輕抱起能量繭中的嬰兒，"這次，我們自己當園丁。"
    嬰兒在夢中抓住了他的手指。
    這一次，沒有饑餓，沒有痛苦。
    隻有人類最原始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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