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皮膚幹燥開裂，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浮腫的眼睛沒有一絲神光的苦力帕，楊巔很難將他跟第一次見到他時聯係起來。
    當初的小苦力雖然實力不強，但渾身上下激情昂揚，像是一匹永遠不會疲憊的牛馬。
    可現在呢？
    衰頹、頹廢、消沉、絕望...
    隻是看上一眼，就能感覺到無數負麵氣息撲麵而來，像是要將人徹底淹沒。
    “這就放棄了嗎？”
    “想想你當初立下的誓言，還有那些追隨在你身後，卻死在你身前的隊友。”
    “如果就這樣放棄。”
    “你對的起他們的犧牲嗎？”
    “對的起那些死在巨龍龍息下的戰士嗎？”
    “對的起那些因為你舉起反抗旗幟，遭受無妄之災，在巨龍肆虐下慘死的人族嗎？”
    連番質問在城頭響起，不僅喚起了苦力帕眼裏的光，也吸引了周遭盤旋的巨龍。
    “吾神...”
    苦力帕扭動了幾下身子，仿佛抓住了契合夜幕中唯一的那道光：
    “您終於現身了！”
    說著說著，一行清淚從他那幾近幹涸的眼睛中淌下：
    “我...”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
    可話未出口，脫口而出的話又變成了哭泣。
    “嗚嗚嗚~”
    “死了，都死了~”
    “都怪我。”
    “如果我聽雷文的話，等到您現身再跟龍族宣戰，結果肯定不是這樣的。”
    “嗚嗚嗚~”
    “是我的自大害死了所有人...”
    隨著苦力帕哭泣出聲，楊巔突然看到絲絲縷縷如同蛛絲，常人無法觀測到的絲線從苦力帕身上脫落。
    有些脫落的絲線直接消失，歸於冥冥，再不可查。
    有些絲線突兀出現在遠方，落到了在巨龍肆虐下幸存的普通人身上。
    還有些脫落的絲線隨著風兒吹拂落向楊巔。
    瞄了眼眼前意氣不在，隻剩下悲涼的苦力帕。
    低頭看向落到自己身上，像是要將自己緊緊纏住的絲線。
    楊巔突然伸出手，猛地一握拳。
    “嘣~”
    隨著一聲在靈魂層麵的崩斷聲響起，不斷哭泣著的苦力帕突然心有所感，睜開眼睛看向楊巔。
    “神？”
    聽到他發自心底的疑惑，楊巔勾起嘴角：
    “這不怪你。”
    確實不怪苦力帕。
    拇指微微用力捏了捏翡翠龍神，楊巔又看向悄無聲息湊到自己身邊，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金色巨龍。
    “這是龍族的陰謀。”
    “也是命運的抉擇。”
    “當你離開碼頭時，一切收獲就已經有了既定的代價。”
    說著楊巔看向被他握在手心的翡翠龍神絲提亞：
    “你說是嗎？”
    “尊敬的翡翠龍神絲提亞冕下？”
    黃金巨龍的眼睛順著楊巔視線落到他手心。
    而後一陣腥漕氣息伴隨著憤怒的龍吟聲在城牆上強襲：
    “吼~”
    “卑微的人族，你竟敢對龍神不敬！”
    楊巔拿著翡翠龍神當扇子，在鼻尖扇了扇，像是要扇開撲麵而來的腥臭氣息。
    “你們的神都被我拿來當了手辦，所以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朝我張嘴？”
    掃了眼在黃金巨龍腦袋上，被零標注出來，呈猩紅色的【≈1223350】。
    楊巔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黃金巨龍腦袋上。
    不等黃金巨龍思考，他的右腳已然抬起，然後猛地下跺。
    “嘭~”
    一聲沉悶的輕響聲裏，鹹濕裏帶著一絲血腥味的狂風刮遍四野。
    世界隨之變得血紅。
    “這...這...”
    “這就是神麽？”
    看著隻是輕輕一跺腳，需要他全力以赴才能勉強對抗的金龍之王就被跺成了血沫，苦力帕眼中又有淚水流下。
    他又是歡喜，又是後悔。
    歡喜楊巔終於出現了，人族有希望了。
    後悔之前的自己順風順水後自大了，沒有聽從同伴的話，等神出現以後反抗龍族的統治。
    “我是罪人。”
    苦力帕喃喃間，更多巨龍聞到了血腥味，朝著城門樓方向俯衝而來。
    楊巔也沒跟他們客氣。
    但凡腦袋上數字＞100的，全都被他一腳跺成了血霧。
    數字＜100的，則被他折斷了翅膀，丟在了城牆前，堆成一堆小山。
    至於=0的？
    這些巨龍單純隻是被楊巔打暈，然後放在更遠處的空地上，鋪成一地。
    很顯然，被零標在巨龍們腦袋上的，是零記錄下來，它們屠殺過的人族的數量。
    至於在零記錄之前它們殺了多少？
    楊巔不知道，也不在意。
    他又不是想為翡翠人族報仇。
    隻是因為殺人數太多的巨龍野性太大，馴服太麻煩，哪怕馴服也有可能反叛，所以不如殺了了事。
    留下來的巨龍，都是殺性比較小的，適合成為坐騎的。
    “話又說回來。”
    “其實好像需要幾隻殺性大的巨龍當突破手？”
    “也不用拿它們當坐騎，就當殺戮機器養著就行。”
    楓葉城外百裏，楊巔隨手將一隻掌握寒冰魔法的白龍拋出一個拋物線。
    在天空中劃出一個完美弧度的白龍“嘭~”地一聲摔在城門樓前的空地上。
    也不能說空地。
    此時此刻，無數巨龍被楊巔打斷雙翅，封閉魔核，限製關節後丟在城門前，堆成了一堆小山。
    殘廢龍山的高度甚至超過幾百米高的城門樓。
    白龍被楊巔精準拋到龍山上後翻滾了幾圈，最終撞在了城門上，不斷滴著血的鼻尖就湊在苦力帕身前。
    依舊被吊在城門樓上的苦力帕早已停止了哭泣。
    等待幾秒後，見沒有新的巨龍被拋飛到城門樓前的龍山上，他又有些失神地抬頭看天。
    天空霧蒙蒙的。
    不過不是因為天氣冷，溫差大，泛起了迷霧。
    那些霧，是血霧。
    由巨龍被打爆後飄飛在天空中的血沫組成的血霧。
    陽光透過血霧照在楓葉城裏，將這座在巨龍肆虐下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族的帝城映的宛如地獄。
    幸存的野狗在路邊哀嚎。
    受到龍血侵蝕，它們的毛發脫落，牙齒變得鋒利無比，體表長出堅硬的龍鱗。
    告死的烏鴉立在城頭，炸出鱗片的利爪死死嵌在城垛上。
    曾經聒噪無比的它們此刻安靜無比，像是在懼怕某個恐怖存在的關注。
    廢墟裏，有身高不過米許的小孩從龍血池中起身，拿起一根被鮮血泡的鮮紅的破損長矛，嚐試刺進被壓在龍山最底下某條巨龍的逆鱗裏。
    他記得它殘缺的龍角。
    是這條巨龍在跟其他巨龍打鬧時壓塌了他家的房屋，壓死了他阿爸，阿媽，還有弟弟...
    夕陽下，殘陽如血。
    世界亦被浸泡在血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