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三一同歸(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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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渡的了望塔在第三年的雨季長出了青苔。阿木用斷刀刮去塔簷上的黴斑時,發現瓦片下藏著個褪色的布包,裏麵是半塊青銅令牌,刻著“風字門執法”的字樣,邊緣還沾著些暗紅色的痕跡,像幹涸的血跡。這是當年風字門執法長老的令牌,老王曾說過,長老在隕星穀犧牲前,將令牌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原來他早就預見,守界人的未來會落在落霞渡。
“王禾的淨泉珠在發光。”風遙站在塔下的忘憂花叢裏,手裏的銀針纏著圈幽冥草,草葉的眼斑在雨霧中亮得詭異。淨泉珠懸掛在塔頂,此刻正泛著淡紫色的光暈,與遠處天際的雷雲遙相呼應,“昨晚的信鴉說,蝕骨淵的九根淨煞針全部斷裂,煞氣濃度比百年前還高,守塔的弟兄們快撐不住了。”
王禾將淨泉珠摘下來,珠子接觸到雨絲,立刻冒出白色的霧氣,能暫時淨化周圍的煞氣。“祖父的筆記裏提過,蝕骨淵的裂縫與落霞渡的泉眼是連通的,共用一條界隙脈絡。”她翻開泛黃的紙頁,上麵畫著兩條交錯的紅線,分別標注著“蝕骨”與“落霞”,“淨泉珠的光芒變紫,說明蝕骨淵的煞氣已經順著脈絡流過來了,再不想辦法,忘憂泉會被汙染。”
阿木將青銅令牌揣進懷裏,令牌的溫度透過潮濕的布料傳來,像執法長老的手在提醒他什麽。“必須去蝕骨淵。”他的斷刀在雨水中泛著冷光,刀身的煞氣與雨絲相撞,激起細小的白泡,“九針鎮魂術的‘補針’式能修複斷裂的淨煞針,但需要有人守住脈絡的交匯點,阻止煞氣繼續擴散。”他看向王禾,“落霞渡的泉眼交給你,用淨泉珠和幽冥草編的網,應該能撐到我們回來。”
風遙突然從背包裏掏出個竹筒,裏麵裝著些黑色的粉末,是用蝕骨淵的煞主鱗片和鎮煞晶混合製成的“固針粉”,能讓斷裂的淨煞針暫時粘合“我去守交匯點。”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能感知到煞氣的流動方向,“在‘雙生崖’,那裏的石壁最薄,煞氣最容易滲透,我能用九針鎮魂術的‘鎖脈式’暫時封住它。”
王禾將淨泉珠的粉末撒進忘憂泉,泉水立刻泛起白色的泡沫,是在中和剛滲透進來的煞氣。“你們要小心。”她的指尖纏著圈紅繩,是用幽冥草的根須編的,能在煞氣中傳遞消息,“雙生崖的石壁裏有‘蝕骨蟲’,被它們咬到會順著血脈鑽到心髒,比煞氣還厲害。”她從懷裏掏出個香囊,裏麵裝著忘憂草的花粉,“這個能驅蟲,是祖父傳下來的。”
前往蝕骨淵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濘不堪,偶爾能看到被煞氣侵蝕的動物屍體,皮膚都變成了黑色,像被燒焦的木炭。風遙的九針鎮魂術練得更精進了,他能用銀針在空氣中劃出醒魂陣的符號,暫時驅散低階煞氣,為阿木開辟出一條通路。
“前麵就是雙生崖了。”風遙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左側的山崖,石壁上有個巨大的裂縫,黑色的煞氣正從裏麵往外冒,像條扭動的蛇,“煞氣濃度是落霞渡的十倍,蝕骨蟲應該就在裂縫裏。”他將香囊係在手腕上,花粉的香氣在雨霧中彌漫開來,能聽到裂縫裏傳來細微的蟲鳴,像是在害怕。
阿木將固針粉交給風遙“我先去蝕骨淵,你守住這裏,等我修複淨煞針,就來幫你。”他的斷刀在手裏微微發燙,刀柄的合璧佩與青銅令牌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記住,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別回頭,是蝕骨蟲在模仿。”
風遙點頭,將九根銀針刺入雙生崖的石壁,銀藍色的光暈在雨中亮起,形成了一道堅固的屏障,暫時阻止了煞氣的擴散。他看著阿木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突然想起父親的假肢,想起祖父的青銅哨,突然明白所謂的守護,就是這樣一代代接力,把恐懼藏在心裏,把勇氣露在外麵。
蝕骨淵的景象比想象中更慘烈。九根淨煞針斷成了數截,散落在淵底的石壁上,針身的銀藍光暈已經完全消失,被黑色的煞氣覆蓋。守塔的弟兄們躲在臨時搭建的石屋裏,個個麵帶菜色,有人的手臂上纏著布條,滲出血跡,是被蝕骨蟲咬到的。
“煞主的殘魂在裂縫裏凝聚成了‘骨煞’。”隊長掙紮著站起來,他的左腿已經被煞氣侵蝕,變得像段枯骨,“它能控製蝕骨蟲,讓蟲子鑽進人的身體,吸取骨髓裏的靈力,壯大自己。我們的補魂丹快用完了,再不來,就真的成了它的養料。”
阿木將斷刀插進石壁,刀身的煞氣與骨煞的煞氣相撞,激起漫天的黑雨,是煞氣凝結而成的。他能看到裂縫中央,有個巨大的黑影在蠕動,像堆拚接起來的骸骨,周圍的蝕骨蟲都往那裏匯聚,將吸取來的靈力注入其中,黑影的形狀越來越清晰,顯然是在凝聚實體。
“用固針粉修複淨煞針!”阿木大喊著,將粉末撒向斷針,粉末遇到煞氣,立刻產生粘性,將斷針粘合在一起,雖然不如原來堅固,卻能暫時恢複部分功能,“快!我來擋住骨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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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煞氣在身後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將骨煞的攻擊擋在外麵。屏障上不斷傳來撞擊聲,是骨煞在用骸骨攻擊,每撞一下,阿木的氣血就翻湧一分,嘴角滲出了血——骨煞的力量比當年的焰煞還強,顯然是吸收了太多守界人的靈力。
守塔的弟兄們趁機將修複好的淨煞針重新刺入石壁,銀藍色的光暈雖然微弱,卻足以暫時壓製蝕骨蟲的活動。裂縫中央的黑影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突然張開嘴,噴出無數蝕骨蟲,像團黑色的潮水,朝著阿木湧來。
“沈衝叔的煞氣屏障!”阿木突然想起沈衝教過的 technie,將體內的煞氣凝聚成無數細小的刀刃,在屏障前形成一道刀網。蝕骨蟲撞在刀網上,瞬間被切成碎片,黑色的汁液濺在地上,腐蝕出無數個小洞。
就在這時,風遙的聲音從血脈紅繩裏傳來,帶著痛苦的喘息“阿木……雙生崖的石壁……裂開了……蝕骨蟲太多……我快撐不住了……”
阿木心裏一緊,知道風遙是為了給他爭取時間,才硬撐著用鎖脈式。他看向裂縫裏的骨煞,突然明白這東西的弱點——它的核心在胸口,那裏的骸骨顏色比其他地方淺,是靈力最薄弱的地方。
“所有人聽著!攻擊它的胸口!”阿木大喊著,將斷刀的煞氣凝聚到極致,刀身發出龍吟般的轟鳴,“用爆煞粉!”
守塔的弟兄們立刻將剩下的爆煞粉撒向骨煞的胸口,粉末遇到煞氣,瞬間爆炸,雖然沒能傷到核心,卻讓骨煞的動作遲緩了片刻。阿木抓住這個機會,將體內的煞氣全部注入斷刀,朝著裂縫衝去。
“以我之煞,破爾之骨!”斷刀刺穿骨煞的胸口,黑色的煞氣與銀藍色的光暈在核心處交織,形成了一道奇異的光柱。骨煞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身體開始瓦解,周圍的蝕骨蟲失去控製,四處亂竄,最終被淨煞針的光暈淨化,化作黑色的粉末。
裂縫的煞氣漸漸散去,淨煞針的光芒重新變得穩定。阿木癱坐在地上,體內的煞氣和靈力都耗盡了,頭暈得像是要炸開。他剛想通過血脈紅繩聯係風遙,突然感覺到紅繩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然後徹底失去了溫度——是風遙的氣息消失了。
“風遙!”阿木大喊著,掙紮著站起來,朝著雙生崖跑去。他的腿像灌了鉛一樣沉,每走一步都留下個血印,是被煞氣侵蝕的傷口。
趕到雙生崖時,他看到風遙趴在裂開的石壁前,身上爬滿了蝕骨蟲,已經沒了氣息。但他的手裏還緊緊攥著最後一根銀針,針尖刺入石壁的鎖脈點,銀藍色的光暈依舊在閃爍,將大部分煞氣擋在了外麵。
阿木瘋了一樣撲過去,用斷刀砍死所有蝕骨蟲,將風遙抱在懷裏。少年的身體已經冰冷,臉上卻帶著一絲微笑,像是完成了什麽重要的使命。他的胸口放著塊破碎的鎮煞晶,是用自己的靈力護住的,晶體的光芒雖然微弱,卻足以讓後來的人知道,這裏曾有守界人守護過。
“你做到了……”阿木的聲音哽咽著,將風遙的身體放平,在他身邊放下那半塊風字門執法令牌,“你比你父親還勇敢……”
守塔的弟兄們趕來了,默默地在風遙的身邊立了塊石碑,上麵沒有刻名字,隻畫了根銀針和塊鎮煞晶,是風遙守護的證明。阿木將自己的鎮煞晶放在石碑前,晶體的光芒與風遙的殘晶交相輝映,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
回到落霞渡時,王禾正在泉邊等他,眼睛紅紅的,顯然已經通過血脈紅繩知道了風遙的事。她沒有說話,隻是將淨泉珠重新掛回了望塔,珠子的光芒已經恢複成白色,說明蝕骨淵的煞氣被徹底壓製了。
“他的九針鎮魂術……最後一針很準。”阿木坐在忘憂花叢裏,手裏攥著風遙留下的銀針,針身上還沾著些蝕骨蟲的汁液,“比我厲害。”
王禾遞給她一碗補魂丹熬的藥湯,裏麵加了忘憂泉的泉水,能安神。“祖父說,守界人的勇敢不是不害怕,是害怕的時候,還能握緊手裏的針和刀。”她指著遠處的天空,雨已經停了,陽光穿透雲層,照在風遙的石碑方向,“他一定希望我們繼續守下去,像他守住雙生崖那樣。”
阿木喝了口藥湯,溫熱的藥液順著喉嚨流下,帶著股清甜,是忘憂泉的味道。他想起風遙說過的話,想在落霞渡種滿回音穀的綠竹,想教孩子們辨認煞氣,想和王禾一起,看著忘憂草年複一年地開花。
“我們去回音穀。”阿木突然站起來,手裏的斷刀在陽光下泛著光,“風遙的竹種還在,我們去把它們種在他的石碑旁,讓綠竹陪著他,像他從未離開。”
王禾點頭,將淨泉珠的粉末裝進竹筒,帶在身上。“還要告訴那裏的孩子們,有個叫風遙的守界人,為了保護他們,勇敢地擋住了蝕骨蟲。”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讓他們記得,守護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守塔的弟兄們將風遙的遺體運回了無妄崖,葬在阿竹和沈衝的墓碑旁,周圍種滿了幽冥草,草葉的眼斑在風中閃閃發亮,像風遙的眼睛,在看著這片他用生命守護的土地。星子拄著拐杖,在風遙的墓碑旁立了塊小石碑,上麵刻著“風字門後人風遙,守雙生崖,護蝕骨淵,年僅十七”,字裏行間,滿是長輩的心疼與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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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渡的了望塔上,淨泉珠的光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與蝕骨淵的淨煞針遙相呼應,像兩顆永不熄滅的星星,守護著界隙脈絡的兩端。阿木將風遙的銀針收進懷裏,與青銅令牌放在一起,令牌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像無數守界人的手,在輕輕推著他向前。
他知道,風遙沒有離開,他化作了雙生崖的一塊石頭,化作了蝕骨淵的一縷煞氣,化作了每個被他守護過的人心裏的那點光。就像沈衝叔說的,守心者不死,因為他們的信念,會變成土地的一部分,變成忘憂草的養分,變成後來者腳下的路。
王禾在泉邊種了棵幽冥草,用風遙留下的銀針當支架,草葉的眼斑在陽光下亮得格外耀眼。“等它長大,就把種子撒到雙生崖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讓那裏也長滿能擋住煞氣的草,再也不會有蝕骨蟲了。”
阿木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明白,所謂的守護,從來不是終點,是無數個開始。就像落霞渡的忘憂泉,無論經曆多少風雨,依舊會清澈地流淌;就像蝕骨淵的淨煞針,就算斷裂,也會被後來者重新扶起;就像風遙的生命,雖然短暫,卻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永不磨滅的痕跡。
遠處的信鴉再次起飛,翅膀上沾著忘憂泉的水珠,飛向無妄崖,飛向蝕骨淵,飛向所有有守界人的地方,帶去風遙的故事——有個少年,用十七歲的生命,詮釋了什麽是守心者,什麽是不死的信念。
了望塔的風鈴在風中輕輕作響,是用風遙的銀針和蝕骨蟲的甲殼做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像在訴說著一個簡單的道理隻要還有人記得,守護就永遠不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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