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三一同歸(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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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懷義攥著左寶華的手腕,幾乎是拖著她往村外衝。陸瑾的士兵們在根須的絞殺中慘叫連連,黑色的藤蔓像貪婪的蛇,吞下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花瓣上的眼睛眨動著,映出扭曲的人影。
“師父!”張懷義回頭時,正看見張之維被數十條粗壯的根須纏住。那些根須上的倒刺深深紮進道袍,滲出血跡,卻被金光咒擋在皮肉外,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張之維的拂塵化作金鞭,每一次揮出都能抽斷數條根須,但斷裂處立刻又冒出新的藤蔓,像殺不盡的鬼魅。
“走!”張之維的吼聲混著根須斷裂的脆響,金鞭突然暴漲,將撲向張懷義的根須震開,“告訴龍虎山,氣門餘孽未清,屍根母株需以‘陽火’煉化!”
張懷義咬碎了牙,拽著左寶華和陸瑾衝向奈何橋。陸瑾的腿被根須掃中,傷口處已經開始發黑,他踉蹌著回頭,看見張之維周身的金光越來越暗,像是風中殘燭“張道長!”
回應他的是一聲巨響——張之維竟主動引爆了丹田的炁,金光如烈日般炸開,將方圓十丈內的根須燒成灰燼。但黑洞深處立刻傳來一聲沉悶的咆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更多、更粗的根須從地下鑽出,像巨龍的觸須,朝著張之維合攏。
“他在拖延時間!”左寶華突然掙脫張懷義的手,從懷裏掏出半塊玉佩——那是左若童留下的另一半,此刻正發燙,“屍根母株的核心在‘生門’!我哥說過,生門就在黑洞最深處,那裏有我爹的本命炁!”
她轉身就要往回衝,卻被陸瑾死死按住“你去了也是送死!張道長就是要讓我們活著出去報信!”陸瑾的聲音發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寶華,三一門不能再沒人了!”
張懷義拽著兩人衝上奈何橋,橋身被根須搖晃得如同驚濤中的扁舟。他回頭望了最後一眼,隻見張之維被根須徹底吞沒,黑洞中閃過最後一縷金光,隨即歸於死寂。碧遊村的地麵還在塌陷,黑色的根須如同潮水,正朝著河岸蔓延。
三人跌跌撞撞衝過死人河,剛上岸,就聽見身後傳來“哢嚓”一聲巨響——奈何橋被根須攔腰折斷,墜入黑色的河水中,激起無數腥臭的泡沫。
“往黑風口跑!”陸瑾捂著流血的腿,指向前方的山穀,“那裏的風雖然邪門,卻能暫時擋住屍根!”
黑風口的風依舊在嗚咽,穀壁上的人名在風中微微發亮。張懷義扶著陸瑾衝進穀中,突然發現那些名字裏,除了三一門的人,還有不少陌生的姓氏,其中一個“錢”字被利器劃得粉碎,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
“是假左若童的本名。”左寶華盯著那個字,玉佩在掌心燙得驚人,“他原本姓錢,是我爹撿回來的孤兒,後來背叛師門,偷走了逆生三重的殘篇……”
話音未落,穀口突然傳來根須鑽地的“簌簌”聲。張懷義立刻將兩人護在身後,雷炁在掌心凝聚成球狀“他們追來了!”
陸瑾突然從懷裏掏出個油布包,裏麵是些黃色的符紙和一小罐朱砂“這是我帶的‘鎮邪符’,雖然不如龍虎山的厲害,但能擋一陣!”他咬開手指,用血在符紙上畫著什麽,指尖的炁雖然微弱,卻異常堅定,“當年我跟左師伯學過幾招,沒想到今天才用上……”
根須很快就纏上了穀口的石碑,石碑上的“黑風口”三個字被根須覆蓋,滲出黑色的汁液。張懷義將雷球擲出,炸斷了最前麵的幾條根須,卻發現斷裂的根須竟像有生命般,在地上蠕動著,重新連接在一起。
“它們在進化!”左寶華的聲音帶著哭腔,“母株吸收了我哥和我爹的炁,變得更難對付了!”
就在這時,穀壁上突然傳來“劈啪”的脆響。眾人抬頭望去,隻見那些刻著人名的石頭正在發光,尤其是“左若童”三個字,竟透出淡淡的金光,與張之維的金光咒如出一轍。金光順著穀壁蔓延,在半空中織成一張光網,將追來的根須擋在網外。
“是我爹的炁!”左寶華的眼睛亮了,“他當年在這裏留下了後手!”
光網越來越亮,穀中的風聲突然變得高亢,像是無數人在齊聲誦經。根須在光網前瘋狂扭動,卻始終無法突破,接觸到金光的部分迅速枯萎,化作黑色的粉末。
陸瑾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暫時安全了……但這光網撐不了多久,母株的力量太強……”
張懷義蹲下身,檢查陸瑾的傷口。黑色的紋路已經蔓延到大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皮膚“這屍根的毒……”
“無解。”陸瑾苦笑一聲,推開他的手,“氣門的毒,從來都是要麽殺了下毒的人,要麽被毒殺死。不過能在死前弄明白真相,也算值了。”他看向左寶華,眼神裏滿是愧疚,“寶華,當年你爹死的時候,我就在門外……我聽見他喊‘錢兒不能留’,卻沒敢進去……如果我當時……”
“不怪你,陸叔。”左寶華握住他的手,玉佩的光芒透過兩人的掌心,在傷口處泛起漣漪,黑色的紋路竟微微後退了些,“我哥說過,你是真心待我們三一門好。要怪,就怪氣門太狠,他們不僅要滅門,還要讓我們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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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沒說完,穀外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這次的聲音不同於氣門的雜亂,而是整齊劃一,帶著肅殺的氣勢。張懷義警惕地望向穀口,隻見一群穿著黑色勁裝的人衝了進來,為首的是個麵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腰間掛著塊令牌,上麵刻著“異管處”三個字。
“是官方的人!”陸瑾的臉色變了變,“他們怎麽會來?”
中年男人走到三人麵前,目光掃過他們的傷口和狼狽的模樣,聲音毫無波瀾“接到線報,碧遊村出現大規模異動,疑似異人私鬥。奉總長令,將所有相關人員帶回審查。”
“我們不是私鬥!”張懷義上前一步,雷炁在掌心隱隱作響,“裏麵有屍根母株,還有氣門的餘孽,再不去處理,整個湘西都會遭殃!”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個鬧事的孩童“異人界的事,自有規矩處理。你們隻需配合,否則以‘擾亂治安’論處。”他身後的人立刻上前,手裏拿著特製的手銬——那是用能封鎖炁脈的“鎖靈鐵”打造的。
左寶華突然將玉佩舉到中年男人麵前“你認識這個嗎?三一門的信物!我是左若童的女兒!裏麵的屍根一旦蔓延,別說異人界,就是普通人也會遭殃!”
中年男人的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恢複冷漠“三一門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注銷了。至於你說的屍根,我們會派人調查。現在,請跟我們走。”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穀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大地劇烈震顫,黑風口的光網瞬間布滿裂痕,穀壁上的人名開始剝落,露出下麵更深的刻痕——那是無數扭曲的人臉,正在光網的裂縫中痛苦地嘶吼。
“光網要破了!”陸瑾掙紮著站起來,指向穀口,“他們在吸收光網的力量!”
中年男人臉色微變,終於不再堅持,對著身後的人揮了揮手“留兩個人看著他們,其他人跟我去看看!”
他帶著人剛衝出穀口,就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張懷義透過光網的裂縫望去,隻見黑色的根須已經漫過河岸,將異管處的人纏住,那些特製的武器在根須麵前如同朽木,根本不堪一擊。
“鎖靈鐵對他們沒用!”左寶華的聲音帶著絕望,“母株已經吸收了太多炁,普通的克製手段根本無效!”
張懷義突然想起張之維的話——“需以陽火煉化”。他看向陸瑾“陸老爺子,你知道哪裏有‘陽火’嗎?”
陸瑾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陽火……傳說中隻有‘龍虎山的丹爐之火’和‘蓬萊島的離火’才算得上!但蓬萊島早已失蹤,丹爐……”
“丹爐在龍虎山!”張懷義立刻接話,“我現在回去取!你們想辦法拖住母株!”
左寶華卻搖了搖頭,玉佩在她掌心發出越來越急的燙意“來不及了。我爹的玉佩感應到,母株的核心已經開始移動,最多三個時辰,就會衝出黑風口!”她突然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玉佩上,“我爹的本命炁還在裏麵,或許……或許我能暫時困住它。”
“你要幹什麽?”陸瑾抓住她的手腕,臉色驟變,“以血祭玉,會被玉佩裏的炁反噬的!”
“總比讓它毀了一切好。”左寶華的眼神異常堅定,她推開陸瑾的手,將滴血的玉佩按在光網的裂縫上,“逆生三重,以血為引,定!”
玉佩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比張之維的金光咒更熾烈,竟暫時穩住了光網的裂痕。但左寶華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嘴角溢出鮮血,手臂上開始浮現出與左明相似的黑色紋路。
“寶華!”陸瑾想去拉她,卻被金光彈開。
“別碰我!”左寶華的聲音帶著痛苦的顫抖,“我在用血脈裏的炁續接光網……你們趁機走!去龍虎山找丹爐火!告訴他們……母株的核心在‘生門棺’裏,必須用陽火……燒夠七天七夜……”
張懷義看著她手臂上蔓延的紋路,眼眶瞬間紅了“我帶你一起走!”
“來不及了!”左寶華的聲音越來越弱,金光卻越來越盛,“記住……生門棺上刻著‘解’字……那是唯一的破綻……”
她的話沒說完,光網突然劇烈震顫,所有的金光瞬間倒灌回玉佩中。左寶華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軟軟地倒了下去。陸瑾衝過去抱住她,發現她的皮膚已經變得冰涼,隻有掌心的玉佩還在微微發燙。
“寶華!寶華!”陸瑾的哭喊在穀中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光網在此時徹底崩碎,黑色的根須如潮水般湧入穀中。張懷義咬著牙,將陸瑾和昏迷的左寶華背在背上,雷炁在腳下炸開,朝著穀的另一端衝去——那裏有個狹窄的山洞,是之前查看穀壁時發現的,或許能暫時藏身。
根須在身後緊追不舍,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發出“桀桀”的怪笑。張懷義能感覺到背上的陸瑾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這個見證了三一門興衰的老人,此刻正用最後的力氣,在他耳邊念叨著逆生三重的心法,像是在傳承某種即將斷絕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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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進山洞的瞬間,張懷義反手甩出數道雷符,暫時封住了洞口。山洞裏漆黑一片,隻有玉佩的微光映出岩壁上的刻痕——那是些模糊的圖案,畫著一個人正在倒轉體內的炁,周圍環繞著日月星辰。
“是逆生三重的完整版!”陸瑾突然激動起來,指著其中一幅圖,“你看這裏!第三重不是定境,是‘融境’!是要把執念和釋懷融在一起,就像日與月,缺一不可!”
張懷義湊近看去,發現圖案下麵還有幾行小字,是用炁刻的,筆鋒蒼勁,帶著股不屈的力量“逆生非逆命,重三非重己,心若向陽,炁自歸原。”
“是左師伯的筆跡!”陸瑾的聲音帶著哽咽,“他早就知道會有今天……他把真正的逆生三重藏在了這裏!”
就在這時,洞口傳來根須撞擊岩石的巨響,雷符的光芒越來越暗,眼看就要碎裂。張懷義將兩人護在身後,掌心的雷炁已經凝聚到極致“陸老爺子,你帶著寶華從山洞深處走!我剛才看見裏麵有個岔路,或許能通到穀外!”
“那你呢?”陸瑾抓住他的胳膊。
“我得把他們引開。”張懷義的眼神異常堅定,“丹爐火必須取回來,這是師父的吩咐,也是三一門最後的希望。”他將左寶華的玉佩塞給陸瑾,“帶著這個,它能指引你們找到生路。”
陸瑾看著他年輕卻堅毅的臉,突然想起了年輕時的張之維和左若童,眼眶一熱,用力點了點頭“你小心!我們在龍虎山等你!”
張懷義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左寶華,轉身衝向洞口。雷符在此時徹底碎裂,根須如同饑餓的野獸,朝著他撲來。他沒有躲閃,反而迎著根須衝了出去,雷炁在周身炸開,形成一道耀眼的光軌,朝著黑風口的反方向疾馳。
身後的嘶吼聲越來越遠,張懷義知道,自己成功吸引了母株的注意。他回頭望了一眼黑風口的方向,那裏的天空已經被黑色的根須覆蓋,像一塊巨大的裹屍布,正在緩緩吞噬著湘西的土地。
他握緊了拳頭,丹田的炁在瘋狂運轉,張之維的囑托、左若童的筆跡、陸瑾的期盼、左寶華的犧牲……無數畫麵在腦海中閃過,化作一股滾燙的力量,順著血脈湧向四肢百骸。
龍虎山的方向,此刻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吧?張懷義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突然加快了腳步。丹爐火,生門棺,氣門的餘孽,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秘密……他知道,這趟旅程才剛剛開始,而前方等待他的,將是比屍根母株更可怕的風暴。
山洞深處,陸瑾背著左寶華,在玉佩的微光中摸索著前行。岔路的盡頭隱約傳來風聲,帶著股熟悉的草木清香——那是黑風口外沒有的氣息,像是某種生機,正在黑暗中悄然萌發。左寶華掌心的玉佩突然劇烈發燙,在岩壁上投下一道光痕,光痕所過之處,那些刻著逆生三重的圖案開始發光,連成一條蜿蜒的軌跡,指向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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