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三一同歸(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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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佛窟的廢墟在晨露中冒著白汽,像燒紅的烙鐵浸了水。李維辰從碎石堆裏掙紮著坐起,胸口的鈍痛讓他忍不住咳嗽,咳出的血沫裏混著細小的石渣。紅絲絮纏著半塊守心石碎片,碎片的斷麵還在滲著金光,與另一塊沉入地底的碎片遙遙共鳴,像被生生扯斷的筋脈,每一次震顫都牽連著心尖的刺痛。
    “守心石的本源在地下三尺。”他摸向胸口的傷口,那裏的皮肉正在緩慢愈合,紅絲絮的金光像針線般縫合著撕裂的肌理。廢墟下傳來微弱的搏動,節奏與佛魔通道閉合前的漩渦一致,隻是變得沉緩,像沉睡的巨獸在呼吸。
    三一門的長老帶著弟子們趕來時,正看到他徒手刨開碎石——指甲縫裏嵌著血和泥,紅絲絮在他指間織成小鏟,鏟起的石屑落地時,竟有細小的綠芽從石縫裏鑽出來,頂著金色的露珠。
    “李師弟,這廢墟底下……”長老的聲音發顫,他指著李維辰腳邊的石縫,那裏的綠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枝,葉片上的紋路是守心石的符咒,“是守心石在滋養這片地?”
    紅絲絮突然向下猛鑽,帶起一陣土腥氣。李維辰感到指尖傳來清晰的觸碰——地底的守心石碎片裹在一層冰晶裏,冰晶是佛魔兩界能量凝結的,既燙又冷,像冰火共生的繭。碎片的金光透過冰晶滲出,在土壤裏織成細密的網,那些綠芽正是從網眼裏鑽出來的。
    “是佛魔通道的殘餘能量在保護它。”他握緊手中的碎片,兩塊碎片的共鳴突然變強,地底的冰晶發出“哢嚓”的脆響,裂開細密的縫,“等冰晶化了,碎片自然會浮上來。但在此之前,我們得守住這裏,陰陽宗的餘孽肯定會來搶。”
    話音未落,西方的天際掠過一群黑影,速度快得像射出去的箭。黑影掠過的地方,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正是玄陰蛇子的毒霧特性,隻是濃度比之前遇到的強了數倍,像被提純過的毒液。
    “是‘蛇煞軍’!”長老臉色驟變,從懷裏掏出一麵青銅鏡,鏡麵上刻著三一門的護山大陣,“陰陽宗把沒被淨化的蛇子煉化成軍了,每個蛇煞都帶著玄陰珠的殘片,合在一起能布‘萬蛇噬魂陣’!”
    李維辰的紅絲絮突然暴漲,在廢墟上空織成金色的穹頂。蛇煞撞在穹頂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冰雹砸在琉璃瓦上。他看清了那些黑影的模樣——不是單純的蛇形,而是人身蛇尾的怪物,手臂上覆蓋著玄陰蛇的鱗片,手裏握著淬了毒的骨刃,骨刃上的冤魂正在無聲嘶吼。
    “他們的蛇尾纏著佛骨鏈。”李維辰盯著蛇煞腰間的鎖鏈,鏈環是用萬佛窟的佛骨熔鑄的,上麵還殘留著未被完全汙染的佛光,“陰陽宗想用佛骨壓製蛇性,讓它們既保持毒煞的凶性,又能驅使佛法,簡直是胡鬧。”
    蛇煞軍突然集體仰頭,發出尖銳的嘶鳴,蛇尾拍打著地麵,震得廢墟上的碎石紛紛跳起。玄陰珠的殘片在它們額頭亮起紅光,紅光連成一片,竟在穹頂外織成黑色的網,網眼間流動著佛魔共生的邪氣,像縮小版的佛魔通道。
    “它們在模仿通道的力量!”長老急得額頭冒汗,青銅鏡的光芒越來越弱,“護山大陣擋不住這種邪術,得想辦法毀掉玄陰珠殘片!”
    李維辰的紅絲絮突然分出數十股,每股都纏著守心石碎片的金光,像撒出的網。蛇煞的骨刃劈向紅絲絮時,金光突然炸開,骨刃上的冤魂被金光淨化,化作點點熒光,蛇煞的動作明顯遲滯了一瞬——就是這一瞬的空隙,紅絲絮已經纏住它們額頭的玄陰珠殘片。
    “佛骨鏈能壓製蛇性,也能傳導佛光。”他突然想起釋邪體內的佛魔共生炁,紅絲絮順著佛骨鏈注入金光,“用守心石的金光順著佛骨鏈走,既能淨化蛇煞,又不會傷及佛骨本身!”
    金光在佛骨鏈上流淌,像燒紅的鐵水澆在冰上。蛇煞發出痛苦的嘶鳴,鱗片下滲出黑色的汁液,那些汁液落地後化作小蛇,卻被廢墟上的綠芽纏住,綠芽迅速生長,將小蛇絞成碎末,化作肥料被根係吸收。
    最前麵的蛇煞突然炸開,玄陰珠殘片在金光中化作齏粉,佛骨鏈“當啷”落地,鏈環上的佛光重新亮起,像一串被擦亮的佛珠。後麵的蛇煞見狀紛紛後退,卻被紅絲絮織成的金網攔住,進退不得。
    “還有個頭領在指揮它們。”李維辰的紅絲絮探向西方的密林,那裏有一股強大的炁流,既帶著蛇煞的陰毒,又有佛門的沉穩,像個穿著袈裟的蛇妖,“藏在林子裏的是個‘佛蛇共生體’,他的佛骨鏈上串著完整的玄陰珠,是蛇煞軍的核心。”
    他抓起地上的佛骨鏈,鏈環在手中突然發燙,竟化作一柄金色的短刀,刀身上刻著“降煞”二字。這是萬佛窟高僧留下的法器,被蛇煞佩戴時隱去了真身,此刻遇到守心石的金光,終於顯露出本來麵目。
    “李師弟小心!”長老的青銅鏡突然指向他的左側,那裏的空氣泛起漣漪,一條蛇煞憑空出現,骨刃直刺他的後心——這蛇煞的鱗片是透明的,能融入周圍的環境,顯然是蛇煞軍的刺客。
    紅絲絮像長了眼睛,猛地回身纏住蛇煞的咽喉。透明鱗片下的血管清晰可見,裏麵流淌的不是血,是墨綠色的毒液,毒液中漂浮著細小的佛骨粉末,正是這些粉末讓它能隱匿身形。李維辰揮動降煞刀,刀光閃過,蛇煞的骨刃應聲而斷,咽喉處的鱗片炸開,露出裏麵的蛇膽,膽上竟貼著張小巧的黃符,符紙上是陰陽宗的“隱蹤咒”。
    “果然有符咒加持。”他用紅絲絮挑出蛇膽上的黃符,符紙接觸到金光的瞬間燃起綠火,蛇煞的透明鱗片迅速褪去,露出灰黑色的真身,“毀掉符咒,它們就藏不住了。”
    這個發現讓局勢豁然開朗。李維辰讓紅絲絮帶著降煞刀的金光,在蛇煞軍中穿梭,專挑貼了隱蹤咒的蛇膽下手。綠火在蛇煞群中接連亮起,越來越多的透明蛇煞顯形,金色穹頂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
    密林裏傳來憤怒的咆哮,一個穿黑色袈裟的人影緩步走出。他的身體一半是僧人模樣,一半是巨蛇形態,左手握著串佛骨鏈,鏈底墜著顆鴿子蛋大的玄陰珠,珠子表麵的佛紋與蛇鱗交錯,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能量。
    “你毀了我的蛇煞軍!”佛蛇人的聲音一半是僧人的渾厚,一半是蛇的嘶鳴,聽起來格外詭異,“釋邪宗主說了,誰能帶回守心石,誰就能繼承副宗主之位,看來這位置隻能是我的了!”
    他突然抬手,佛骨鏈像活物般飛起,鏈環在空中炸開,化作無數鋒利的骨片,骨片上的佛紋亮起,竟帶著佛門“降魔杵”的威勢,直刺李維辰的麵門。與此同時,玄陰珠射出一道黑光,黑光在半空中化作巨蛇,張開嘴露出獠牙,與骨片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佛骨鏈的佛性被你扭曲成凶器了。”李維辰的紅絲絮纏著降煞刀,刀身的金光與骨片上的佛紋產生共鳴,骨片的攻勢頓時滯澀,“高僧的遺骨在哭呢,你聽不見嗎?”
    佛蛇人顯然沒料到會這樣,巨蛇形態的半邊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被金光刺痛。李維辰趁機側身避開巨蛇的撲咬,紅絲絮帶著守心石碎片直取玄陰珠——珠上的蛇鱗在金光中劇烈剝落,露出裏麵包裹的佛心殘片,正是釋邪沒來得及煉化的佛心。
    “玄陰珠裏藏著佛心!”李維辰恍然大悟,“你用佛心養珠,再用珠控製蛇煞,以為這樣就能平衡佛魔?其實是被佛心的怨念反噬了吧!”
    佛蛇人的臉色瞬間扭曲,巨蛇的瞳孔裏閃過一絲恐懼。他猛地催動玄陰珠,珠內的佛心殘片突然發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中浮現出無數高僧的麵容,他們齊聲念誦著佛經,聲音穿透了蛇煞的嘶鳴,直抵人心。
    蛇煞軍在佛經聲中紛紛躁動,額頭的玄陰珠殘片劇烈發燙,有的蛇煞甚至開始啃咬自己的蛇尾,顯然是佛心的怨念在衝擊它們的神智。佛蛇人腰間的佛骨鏈也開始震動,鏈環上的佛紋亮起,竟在他身上烙下淡淡的金痕,疼得他發出痛苦的嘶吼。
    “不!我能控製住!”他瘋狂地掐著自己的人中,巨蛇形態的半邊身體突然暴漲,試圖用蛇性壓製佛心的反噬,“釋邪宗主說了,隻要吞下守心石,就能徹底掌控佛魔之力!”
    他的身體在蛇形與僧形之間劇烈切換,皮膚像水波般起伏,佛骨鏈的金痕與玄陰珠的黑光在他身上交替閃爍,像兩種力量在爭奪這具軀體的主導權。李維辰看出他已經快控製不住體內的衝突,紅絲絮突然收回所有金光,在他周圍織成環形的網,既不攻擊也不防禦,隻是將佛蛇人困在中央。
    “讓佛心和蛇性自己鬥吧。”他對一臉疑惑的長老解釋,“兩種力量本就相衝,強行融合隻會互相吞噬,我們隻需要等著看好戲。”
    果然如他所料,佛蛇人在金網中越掙紮,體內的衝突就越劇烈。佛骨鏈的金痕漸漸覆蓋了他的胸口,玄陰珠的黑光則蔓延到他的脖頸,兩種顏色的交界處冒出白煙,皮膚像被燒焦般卷曲。他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猛地炸開,化作漫天的黑綠光點,隻有那顆玄陰珠還保持著完整,落在地上,珠內的佛心殘片發出柔和的金光,漸漸與珠子分離,化作一道虛影飄向萬佛窟的廢墟,像終於得以安息。
    蛇煞軍在佛蛇人死後群龍無首,玄陰珠殘片的紅光迅速黯淡。李維辰趁機讓紅絲絮的金光全麵爆發,金色穹頂猛地向外擴張,將剩餘的蛇煞全部震飛,佛骨鏈在落地的瞬間化作粉末,融入廢墟的土壤。
    長老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平靜下來的廢墟,長舒一口氣:“總算解決了。”
    李維辰卻搖了搖頭,指尖的紅絲絮突然繃緊,指向地下深處——守心石碎片的共鳴變得異常強烈,地底傳來沉悶的震動,像是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在蘇醒。他蹲下身,將耳朵貼在地麵,隱約能聽到齒輪轉動的聲音,規律而精密,絕不是自然形成的。
    “下麵有機關。”他用紅絲絮探向震動的源頭,絲絮傳來金屬的冰涼觸感,“是個巨大的陣法,守心石的本源正在被陣法吸走能量,剛才的蛇煞軍隻是幌子,他們真正的目標是地底的守心石!”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李維辰指揮弟子們清理廢墟,紅絲絮像探雷針般在地麵上掃過,終於在一處不起眼的石縫裏找到了機關的入口——入口用佛骨熔鑄成的石板封著,板上刻著陰陽宗的“鎮物咒”,咒文的縫隙裏滲出黑色的汁液,與玄陰蛇的毒液相同,顯然是為了防止外人觸碰。
    “這是‘地脈引煞陣’。”長老認出了石板下的紋路,臉色變得慘白,“傳說陰陽宗的創始人會引地脈煞氣修煉,這個陣法就是他發明的,能把方圓百裏的地脈能量都吸到陣眼,守心石的本源肯定就在陣眼上!”
    李維辰用降煞刀撬開石板,下麵露出黑漆漆的通道,通道壁上嵌著發光的夜明珠,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石階。紅絲絮順著石階向下探,越往深處,守心石的共鳴就越強烈,地脈的震動也越發清晰,到最後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麵在輕微起伏,像站在巨大的心髒上。
    通道盡頭是間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著另一半守心石,石頭被四根刻滿符咒的鎖鏈固定著,鎖鏈連接著石室四角的青銅柱,柱子上纏繞著發光的地脈線,線的末端紮進守心石裏,正源源不斷地吸取能量。
    更令人心驚的是石室的牆壁——上麵畫著巨大的壁畫,描繪著陰陽宗的終極計劃:用守心石的本源能量激活地脈引煞陣,再用佛魔通道的殘餘力量,將整個中原的地脈都轉化為佛魔共生的形態,到時所有玄門弟子的修為都會被陣法吞噬,隻有陰陽宗的人能掌控這種力量。
    “他們想徹底顛覆玄學界。”李維辰的手指撫過壁畫上的符咒,這些符咒與懸空寺的佛魔經同源,卻更加複雜,“釋邪還沒死,這些壁畫的墨跡還沒幹,是他親手畫的。”
    守心石突然發出強烈的光芒,固定它的鎖鏈劇烈震動,似乎想掙脫束縛。石室四角的青銅柱同時亮起紅光,地脈線變得像燒紅的鐵絲,守心石的本源能量被吸得更快了,石頭表麵的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必須毀掉青銅柱!”長老祭出青銅鏡,鏡光射向最近的柱子,卻被柱子表麵的符咒彈開,“符咒有地脈能量加持,普通法器破不了!”
    李維辰將兩半守心石碎片合在一起,碎片的斷麵發出耀眼的金光,形成一道完整的符咒。他讓紅絲絮帶著符咒飛向青銅柱,符咒接觸到柱子的瞬間,鎖鏈突然軟化,像被融化的蠟,守心石的本源能量不再流失,反而開始反向吸收地脈線裏的能量,青銅柱上的符咒迅速褪色,露出裏麵的佛骨內核——這些柱子竟然是用萬佛窟的佛骨堆砌而成的,外麵包裹著一層厚厚的陰煞之氣。
    “用佛骨做陣眼,難怪能引動地脈。”他恍然大悟,紅絲絮纏著守心石的金光,順著地脈線遊走,所過之處,青銅柱上的陰煞之氣被紛紛淨化,露出裏麵溫潤的佛骨,“佛骨本就是地脈的精華所聚,被他們用邪術扭曲成了吸能的工具。”
    當最後一根青銅柱的陰煞之氣被淨化,整個石室突然劇烈震動,地脈引煞陣徹底失效,四根青銅柱化作漫天的佛光,融入守心石中。石頭上的鎖鏈全部崩斷,兩半守心石在金光中終於合二為一,懸浮在石室中央,散發出柔和而強大的能量,地脈的震動也隨之平息,變得沉穩而有力,像回歸正軌的江河。
    李維辰伸出手,守心石緩緩落在他掌心,石頭表麵的佛魔符咒漸漸隱去,露出溫潤的玉質,仿佛從未被汙染過。他能感覺到裏麵蘊含的龐大能量,既有佛門的慈悲,又有道家的清淨,兩種氣息完美融合,像太極圖的陰陽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才是守心石的真正形態。”長老看著石頭,眼中滿是敬畏,“陰陽宗的人不懂,強行融合佛魔隻會導致毀滅,真正的共生是平衡,不是吞噬。”
    就在這時,石室的地麵突然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伸出無數隻蒼白的手,抓向守心石。李維辰迅速用紅絲絮護住石頭,金光閃過,那些手紛紛縮回縫隙,卻留下刺耳的抓撓聲,像有無數冤魂在地底哀嚎。
    縫隙中傳來釋邪的聲音,帶著病態的興奮:“果然是你喚醒了守心石的真正力量,太好了,省得我再費力氣了!”
    地麵的裂縫越來越大,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地底升起,那是釋邪的真身——他的身體已經完全佛魔化,上半身是三頭六臂的佛像,下半身是纏繞著無數蛇頭的巨蟒,胸口嵌著顆黑色的珠子,正是用佛心和玄陰珠融合成的偽佛煞珠,珠子表麵的佛紋正在被蛇鱗吞噬,顯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用自己的身體做容器,暫時穩住了佛魔通道的力量。”釋邪的三個佛頭同時開口,聲音在石室中回蕩,“隻要吞下你的守心石,我就能成為真正的佛魔之主,到時候天地都要聽我的號令!”
    他的六臂同時揮動,射出六道不同的能量——佛光、魔氣、蛇毒、佛骨、地脈煞、玄陰珠的黑光,六道能量在空中交織成網,將整個石室都罩在裏麵,網眼間的空間開始扭曲,像要被強行拉入佛魔通道。
    李維辰將守心石護在胸前,紅絲絮在他身後織成巨大的金色翅膀,翅膀上的紋路與守心石相同,散發著平衡而強大的能量。他知道這是最終的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