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槍死在子午峪的那個晚上，月亮紅得像浸了血。我蹲在他炸開的墳頭前，手裏攥著半塊刻著“鎮屍”二字的青銅符，指腹蹭到符上未幹的黑血，一股腥甜混著土腥氣直往嗓子眼裏衝。
    “小三爺，別碰那符！”王胖子從後麵拽了我一把，他手裏的工兵鏟還沾著新鮮的墳土，“這老東西死得邪性，墳裏那玩意兒怕是沒鎮住。”
    我沒聽他的，借著紅月亮的光仔細看那青銅符。符身刻著密密麻麻的雲紋，邊緣處裂了道細紋，黑血就是從那縫裏滲出來的。老煙槍是圈子裏有名的“養屍人”，專替人看墳鎮屍，去年我爹走之前，還托他給秦嶺深處的一座古墓下過鎮屍符。可誰能想到，他自己倒死在了自家祖墳裏，屍體炸得連塊完整的骨頭都找不著，隻留下這半塊青銅符。
    “胖子，你看這符。”我把青銅符遞給他，“這紋路不對，老煙槍以前給我看過的鎮屍符，雲紋都是順時針繞的，這半塊是反的。”
    王胖子接過符，掏出打火機打著火，湊到符前仔細看。火光映著他臉上的褶子，越看他眉頭皺得越緊“邪門了，這是‘反鎮符’！老煙槍這是想養屍，不是鎮屍？”
    我心裏咯噔一下。養屍和鎮屍，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鎮屍是用符咒法器壓製屍體的凶性，防止屍變；而養屍，是用特殊法子滋養屍體，讓屍體變成能聽人指揮的“凶屍”。老煙槍幹了一輩子鎮屍的活，怎麽會突然用反鎮符？
    就在這時，墳坑裏突然傳來“哢嗒”一聲輕響，像是骨頭摩擦的聲音。我和王胖子對視一眼，同時舉起手裏的家夥——我攥著爹留下的那把洛陽鏟，王胖子端著工兵鏟，警惕地盯著墳坑。
    紅月亮的光剛好照進墳坑，我看見坑底的土在慢慢蠕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土裏鑽出來。王胖子咽了口唾沫，聲音有點發顫“小三爺，要不咱先撤？這老煙槍的墳太邪性，別再把咱自己搭進去。”
    我沒動，眼睛死死盯著墳坑。爹走之前，曾給我留過一封遺書，說如果老煙槍出事，讓我去子午峪找他的墳，取走墳裏的青銅符，再去秦嶺深處的“黑鱗塚”找一樣東西。當時我沒明白爹的意思，現在看來，老煙槍的死，還有這反鎮符，都和黑鱗塚有關。
    墳坑裏的土蠕動得越來越快，突然，一隻青黑色的手從土裏伸了出來。那隻手的指甲又長又尖，指甲縫裏還沾著黑血，一看就是屍變後的手。王胖子“媽呀”叫了一聲，舉起工兵鏟就要往下拍。
    “別拍！”我趕緊攔住他，“這不是老煙槍的屍體，老煙槍的屍體炸沒了，這是他養的屍！”
    那隻青黑色的手在土裏摸索了一會兒，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接著是胳膊、肩膀，最後，一個渾身青黑、穿著破爛壽衣的屍體從土裏爬了出來。這屍體的臉已經腐爛得看不清模樣，眼球突出，嘴角流著黑血，身上還纏著幾道沒斷的黑繩，繩子上掛著的銅鈴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是‘縛屍繩’！”我認出了那黑繩，“老煙槍用縛屍繩綁著這具屍體，還用反鎮符養著它，他到底想幹什麽？”
    那具屍體爬出來後，沒有立刻攻擊我們，而是朝著墳坑外爬來，動作僵硬卻很快。王胖子端著工兵鏟，手都在抖“小三爺，這玩意兒看起來不好惹，咱真不撤？”
    “撤不了了。”我盯著屍體的脖子，那裏掛著一塊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著一個“鱗”字，“你看它脖子上的木牌，這是黑鱗塚的標記！老煙槍養這具屍，是為了給黑鱗塚指路！”
    屍體爬到墳坑邊，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用突出的眼球盯著我手裏的半塊青銅符。我心裏一動，舉起青銅符，朝著屍體晃了晃。屍體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像是被青銅符吸引。
    “看來這青銅符能控製它。”我心裏有了主意，對王胖子說，“胖子，你跟著我，咱們跟著這具屍體，看看它要去哪裏。”
    王胖子一臉苦相“小三爺，你瘋了？跟著一具凶屍走，這不是送死嗎？”
    “爹的遺書裏說，黑鱗塚裏有能解開老煙槍死因的東西，這具屍體是唯一的線索。”我把青銅符攥緊，“而且，有這青銅符在，它應該不會攻擊我們。”
    我舉著青銅符，慢慢朝著屍體走去。屍體果然沒有攻擊我，隻是盯著青銅符，身體微微顫抖。我試探著用青銅符碰了碰屍體的胳膊，屍體的動作更僵硬了，像是被定住一樣。
    “走，跟著它。”我對王胖子說，然後跟在屍體後麵，朝著子午峪深處走去。王胖子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跟了上來，嘴裏還嘟囔著“要是咱今天栽在這兒，我做鬼也饒不了你爹和老煙槍。”
    屍體在前麵帶路，走的都是子午峪裏沒人走的小路，路邊的雜草比人還高，刮在身上又疼又癢。紅月亮漸漸西斜，天快亮了，可子午峪裏的霧氣卻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五米。
    突然，屍體停了下來，對著前麵一片霧氣繚繞的山崖拜了拜。我和王胖子趕緊躲到一棵大樹後麵，透過霧氣，看見山崖上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圍刻著密密麻麻的鱗片圖案，和屍體脖子上木牌上的“鱗”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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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鱗塚的入口！”我心裏一喜，爹說的黑鱗塚，果然在這裏！
    可還沒等我高興多久，洞口裏突然傳來一陣“嗚嗚”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哭。那具屍體聽到聲音後，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像是害怕極了。我趕緊舉起青銅符，貼在屍體的額頭上，屍體的顫抖才漸漸停止。
    “裏麵有東西。”王胖子壓低聲音，“小三爺，你聽這聲音，不像是人哭，倒像是……屍哭！”
    屍哭，是屍體在遇到比自己更凶的邪祟時發出的聲音，一般隻有千年以上的古屍才會有這樣的本事。黑鱗塚裏，難道藏著千年古屍？
    我正想著，洞口裏的“嗚嗚”聲突然變大，接著，一道黑影從洞口裏飛了出來，朝著我們這邊撲來。我和王胖子趕緊躲開，黑影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黑影的模樣——那是一隻巨大的蝙蝠，翅膀展開有兩米多寬，渾身漆黑，眼睛是血紅色的，嘴裏還叼著一塊血淋淋的肉，看起來像是人肉。
    “是‘屍蝠’！”王胖子臉色慘白，“這玩意兒以屍體為食，一般隻待在有千年古屍的墓裏，黑鱗塚裏果然有大家夥！”
    那隻屍蝠落地後，沒有立刻攻擊我們，而是盯著那具青黑色的屍體，翅膀扇動著，像是在挑釁。青黑色的屍體身體又開始顫抖，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在回應屍蝠的挑釁。
    突然，屍蝠張開嘴，朝著青黑色的屍體撲來。我趕緊舉起青銅符，朝著屍蝠揮去。青銅符上的“鎮屍”二字在月光下泛著金光，屍蝠看到金光後，像是被燙到一樣，趕緊後退了幾步，發出“吱吱”的叫聲。
    “青銅符能克製它！”我心裏一喜，舉起青銅符，朝著屍蝠一步步走去。屍蝠不斷後退，眼睛死死盯著青銅符，像是在尋找機會進攻。
    可就在這時，洞口裏又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像是有什麽重物在移動。我和王胖子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對勁——黑鱗塚裏的東西，怕是要出來了。
    屍蝠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後，不再盯著我們，而是朝著洞口飛去，很快就消失在霧氣裏。青黑色的屍體也不再顫抖，而是朝著洞口爬去，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
    “跟上去！”我對王胖子說，然後跟在屍體後麵，朝著洞口走去。王胖子雖然害怕，但還是跟了上來，手裏的工兵鏟握得更緊了。
    洞口裏黑漆漆的，一股濃鬱的屍臭味撲麵而來，差點把我嗆暈過去。王胖子掏出打火機，打著火，借著微弱的火光，我們能看到洞口兩側的牆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鱗片圖案，每一片鱗片都刻得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樣。
    青黑色的屍體在前麵帶路，沿著一條狹窄的通道往前走。通道裏很潮濕，牆壁上滲著水珠，滴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寂靜的通道裏顯得格外刺耳。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通道突然變得寬敞起來，我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墓室裏。墓室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著一條黑色的龍，龍的鱗片和通道牆壁上的鱗片圖案一模一樣。石棺的周圍，擺放著八個巨大的陶罐，每個陶罐上都刻著一個“鎮”字，罐口用黑布封著，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麽。
    青黑色的屍體爬到石棺前，停了下來，對著石棺拜了拜，然後轉過身，盯著我手裏的半塊青銅符，像是在示意我把青銅符放在石棺上。
    我猶豫了一下，爹的遺書裏說，要取走墳裏的青銅符，再去黑鱗塚找一樣東西。難道，要找的東西就在石棺裏？
    我慢慢走到石棺前，舉起青銅符，想要放在石棺上。可就在青銅符快要碰到石棺的時候，石棺裏突然傳來一陣“哢嗒哢嗒”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裏麵敲門。
    王胖子趕緊拉了我一把“小三爺，別放！石棺裏有東西，萬一放下去後，裏麵的東西出來了，咱可打不過！”
    我沒聽他的，心裏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隻有把青銅符放在石棺上，才能知道老煙槍的死因，還有爹讓我找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我深吸一口氣，把青銅符放在了石棺上的龍首位置。青銅符剛一碰到石棺，石棺上的黑色龍紋突然泛了金光，接著，石棺蓋開始慢慢移動，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王胖子嚇得趕緊躲到一個陶罐後麵，隻露出半個腦袋，盯著石棺。我也往後退了幾步，握緊了手裏的洛陽鏟，警惕地盯著石棺蓋。
    石棺蓋完全打開後，一股更濃鬱的屍臭味撲麵而來，比之前的還要臭。我捂住鼻子，借著打火機的光，朝著石棺裏看去——石棺裏沒有屍體，隻有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上刻著和青銅符一樣的“鎮屍”二字，盒子的周圍，放著八枚青銅符，和我手裏的半塊一模一樣。
    “是‘九宮鎮屍符’！”我認出了盒子周圍的青銅符，“老煙槍說過，九宮鎮屍符是鎮屍界的至寶，能鎮住天下所有凶屍，可他為什麽會把九宮鎮屍符放在黑鱗塚的石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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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想著，石棺裏的黑色盒子突然自己打開了，從盒子裏飛出一張黃色的紙，落在了我的麵前。我彎腰撿起紙，借著打火機的光一看，是老煙槍寫的信，字跡潦草，像是在很匆忙的情況下寫的
    “小三爺，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死了。黑鱗塚裏藏著一具‘黑鱗屍’，是千年古屍，能操控天下凶屍。二十年前，我和你爹無意間發現了黑鱗塚，想毀掉黑鱗屍，可沒想到黑鱗屍的力量太強，我們不僅沒毀掉它，還被它下了詛咒，活不過五十歲。你爹為了破解詛咒，一直在尋找九宮鎮屍符，可我等不了了，隻好用反鎮符養屍，想借凶屍的力量對抗黑鱗屍，可還是失敗了。現在，九宮鎮屍符在石棺裏，你拿著九宮鎮屍符，去石棺後麵的密室，毀掉黑鱗屍的心髒，不然，等黑鱗屍破棺而出，天下就會大亂……”
    信寫到這裏就斷了，後麵還有幾滴黑血，像是老煙槍寫著寫著就死了。我手裏攥著信，心裏又驚又怕——爹和老煙槍竟然和黑鱗屍有過交集，還被下了詛咒，爹的死，難道也和詛咒有關？
    “小三爺，怎麽了？”王胖子從陶罐後麵探出頭，“石棺裏有什麽？”
    “裏麵有九宮鎮屍符，還有老煙槍的信。”我把信遞給王胖子，“黑鱗塚裏有一具千年黑鱗屍，能操控天下凶屍，老煙槍和我爹被它下了詛咒，老煙槍就是因為這個死的。我們現在要去石棺後麵的密室，毀掉黑鱗屍的心髒。”
    王胖子看完信後，臉色比之前更白了“千年黑鱗屍？還能操控凶屍？小三爺，咱別逞能了，這玩意兒不是咱能對付的，還是趕緊報警吧！”
    “報警沒用。”我搖了搖頭，“警察管不了這些邪祟，而且，一旦黑鱗屍破棺而出，會死更多人。我爹為了破解詛咒，找了一輩子九宮鎮屍符，我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
    我走到石棺前，撿起石棺裏的八枚青銅符，和我手裏的半塊拚在一起，剛好是完整的九宮鎮屍符。九宮鎮屍符拚完整後，泛著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墓室。
    石棺後麵的牆壁上，果然有一個密室的入口，入口處刻著一條黑色的龍，和石棺上的龍紋一模一樣。我舉起九宮鎮屍符，朝著入口走去，金色的光芒照在龍紋上，入口處的牆壁慢慢移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密室。
    密室裏的屍臭味比墓室裏更濃，我和王胖子借著九宮鎮屍符的金光，慢慢走進密室。密室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冰棺，冰棺裏躺著一具渾身覆蓋著黑色鱗片的屍體——那就是黑鱗屍！
    黑鱗屍的身體保存得很完整，像是剛死沒多久一樣，皮膚是青黑色的，身上的黑色鱗片在金光下泛著冷光，眼睛緊閉著，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冰棺的周圍，擺放著無數具屍體，都是青黑色的，和我們在老煙槍墳裏看到的屍體一樣，顯然都是黑鱗屍操控的凶屍。
    “小三爺，你看黑鱗屍的胸口！”王胖子指著黑鱗屍的胸口，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黑鱗屍的胸口有一塊凸起的地方，像是心髒的位置，那裏的鱗片比其他地方更黑，還在微微跳動，像是有生命一樣。
    “那就是它的心髒！”我握緊九宮鎮屍符，“老煙槍說，隻要毀掉它的心髒，黑鱗屍就會徹底死亡。”
    可就在這時，冰棺裏的黑鱗屍突然睜開了眼睛。它的眼睛是血紅色的，沒有瞳孔，盯著我和王胖子，嘴角的笑容變得更詭異了。
    “不好！它醒了！”王胖子大喊一聲，舉起工兵鏟，就要朝著冰棺衝去。
    “別衝動！”我趕緊攔住他，“九宮鎮屍符能克製它，我們先試試用九宮鎮屍符壓製它！”
    我舉起九宮鎮屍符，朝著黑鱗屍的胸口晃去。九宮鎮屍符上的金光變得更亮，照在黑鱗屍的胸口上。黑鱗屍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胸口的鱗片也停止了跳動，像是被壓製住了。
    “有用！”我心裏一喜，繼續用九宮鎮屍符壓製黑鱗屍，“胖子，你去冰棺旁邊，找機會毀掉它的心髒！”
    王胖子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朝著冰棺走去。可就在他快要靠近冰棺的時候，冰棺周圍的凶屍突然動了起來，朝著王胖子撲去。這些凶屍比老煙槍墳裏的那具更凶，動作也更快，王胖子剛舉起工兵鏟，就被一具凶屍撲倒在地。
    “胖子！”我大喊一聲，想要去幫他，可黑鱗屍突然掙脫了九宮鎮屍符的壓製，從冰棺裏坐了起來，朝著我撲來。
    黑鱗屍的速度極快，我根本來不及躲閃，被它一把抓住了肩膀。它的手像鐵鉗一樣，抓得我肩膀生疼，黑色的鱗片刮在我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嗬嗬……”黑鱗屍張開嘴，朝著我的脖子咬來，一股濃鬱的屍臭味撲麵而來。我趕緊舉起九宮鎮屍符，貼在黑鱗屍的額頭上。
    九宮鎮屍符上的金光瞬間爆發，黑鱗屍像是被燙到一樣，趕緊鬆開我，後退了幾步，發出“吱吱”的叫聲，像是在憤怒。我趁機後退，撿起掉在地上的洛陽鏟，盯著黑鱗屍，心裏滿是後怕——剛才要是慢一步，我就成了黑鱗屍的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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