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萬壽，全城素縞，衛王為彭元亮親自撰寫祭文，慟哭不止。
    經曆了兩次國都被圍攻，衛王此刻已經須發花白，比之往年意氣風發之時，蒼老了許多。
    尤其現在，衛國人才凋零，先有車蜃，後有董照、令狐惰，如今忠心耿耿的猛將彭元亮、孟戈皆戰死沙場。
    國都萬壽一旁，秦國大軍虎視眈眈，厲兵秣馬。
    雖然衛姣力挽狂瀾，讓秦國停止了攻勢，又憑借狡詐之策大幅削弱王室最後一點威望。
    但衛國衰弱，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
    衛王此刻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祭奠彭元亮的同時，也是在宣泄內心的悔恨和彷徨。
    彭元興為兄長送葬之後，便單騎前往雲滄，拜見公主衛姣。
    “師姐，長兄如父，兄長慘死於秦人之手，此仇不可不報！
    我知道古神教有秘藥、功法，能增長氣力武藝，還請師姐垂憐，彭元興願意從今往後奉你為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從前別人都說彭元興和衛姣私下往來密切，是天生一對。
    衛王對他也是寵信有加，頗多照顧。
    但隻有彭元興自己知道，衛姣眼高於頂，且生性淡漠。
    兩人之間的來往，也不過是方便師尊傳授武藝罷了。
    一直以來彭元興對於衛姣，都是敬畏有加，不敢僭越。
    衛姣沉吟片刻，隨後道：
    “教中煉藥師叛逃，目前秘藥所剩無幾，你乃是年輕一代之中佼佼者，本就該獲賜秘藥。
    但你服藥之後，不可被仇恨蒙蔽雙眼，需以古神教為重。”
    彭元興咬牙道：
    “彭元興身為衛國封臣，公主又是衛國公主，怎能偏私教中事務？
    不過公主您放心，隻要為大王護住衛國江山，古神教的事務，我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衛姣眉頭微皺，思索半晌，取出一隻小瓷瓶和一張帛書，隨後淡淡道：
    “也罷，秘藥可以賜你，甚至教中弟子修煉的功法殘篇，也可以一並給你。
    不過你今後無需自稱古神教人，今後若鬧出什麽禍端，不要攀扯我與教中其他人便可。”
    彭元興微微一怔，隨即眼光火熱，恭恭敬敬的接過瓷瓶和帛書，掃過一眼之後，便鄭重拜道：
    “多謝師姐......公主，彭元興今後無論闖出什麽禍端，必定不會連累您或者古神教！”
    ......
    12月中旬，北國寒冷，大雪紛紛。
    玄京之中，秦國特使陽榷、張賢一起抵達。
    於大虞王室之中密談數日，兩人這才笑容滿麵的離開。
    隨後不久，東陽君便冒著大風雪，帶著王室使節團，緊趕慢趕，終於在新年一月一日、元辰佳節之前，抵達嚴城。
    如今秦國聲威大震，宮廷之中，不但有秦國文武祝賀，周邊列國，也都各自派遣使者前來道賀。
    東陽君風塵仆仆而來，倒是讓諸侯使者都有些驚訝。
    自從王室被衛國羞辱之後，天子使節已經許久沒有出使過諸侯了。
    薑、鄭、蔡、趙、梁、涼、魏、楚、申、徐、吳、景、孟、南角、南州、朱諭、狼胡等國使者，都是一臉揶揄，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東陽君。
    此刻的東陽君，卻是麵色平靜，看不出端倪。
    見禮之後，東陽君便展開一張帛書，朗聲道：
    “大虞五百七十九年，天子臨軒，麵北而歎，乃召集群臣，親製詔曰：
    孤承大統以來，目睹中土板蕩，禮崩樂壞。
    諸侯之中，衛、封、趙紛紛僭號稱王，朕雖心疾如焚，卻力有不逮。
    幸得秦君嚴洛，率大秦悍卒，上應王命，下協涼、齊，助孤討衛，兵戈鋒利，功勳卓著。
    然衛事未定，孤惑於小利，蒙衛人哄騙，竟食其言，下詔阻秦伐衛。
    此等背信之舉，上愧於天，下慚於民，實乃孤生平之大過也！
    嚴君洛，治秦數載，墾荒阡陌，練兵耕戰，使秦地 "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甲士 "聞戰則喜，遇敵必克"。
    昔孤背約，君未嚐有半言苛責，反奉詔立時撤軍，並增貢賦以資王廷。
    今孤撫心自問，若天下諸侯皆如嚴氏之忠勇，何愁禮樂不興？何憂僭號不止？
    而孤卻苟且貪私，致使忠良寒心，王威日墜，此誠萬死莫贖之罪！
    今特昭告天下：
    孤自承 "背信棄義" 之過，親立秦公嚴洛為秦王。
    自即日起，大虞王室，與秦國王庭，世為兄弟，永結盟好，若違此誓，天地共殛！
    昔孤失之於信，今當補之於誠 ——
    願天下諸侯見此詔，知王庭尚有悔過之心；
    願秦王嚴洛念此詔，記兄弟終有破冰之日！
    欽此！”
    這一封詔書念完，在場所有人，包括嚴洛都楞在了當場。
    麾下文武們搗鼓的事情，嚴洛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但他怎麽也想不到，王室居然有勇氣下這麽一份詔書！！！
    自陳其過，並以天子之名，冊封秦王！！！
    這是大虞五百多年以來，天子唯一一次正式、主動的冊封諸侯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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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天子主動將原本君臣之別的諸侯國，提升到了兄弟之國的地位！
    要知道當初就算衛王再怎麽狂妄，稱王詔書之中，也承認大虞王室為“天下共主”。
    東陽君緩緩收起詔書，心中暗歎一聲。
    當初他也是被利益蒙蔽了內心，直到王室淪為笑柄，才看清楚天下諸侯之中，唯有秦國，至少在表麵上從未對王室有過不臣之心。
    秦兵圍攻萬壽之時，哪怕嚴洛直接抗旨不尊，對於秦國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但嚴洛還是接受了旨意，老老實實的撤兵。
    如今王室被迫親自下詔，封秦國為王，一半是受秦國臣子們的遊說，一半則是天子本人的懊悔。
    天子深恨衛王戲耍羞辱了自己，所以他幹脆順水推舟，利用王室所剩無幾的影響力，將秦國推上王座！
    為的就是能惡心衛王一把，同時也是希望秦國能庇護一下被衛國虎視眈眈的大虞王室。
    這其中多少真心，多少算計，已經不重要了。
    公羊賀哈哈一笑，立刻第一個站起身道：
    “君上，不，大王，如今天子詔令您為秦王，稱王之事，可不能再推三阻四了！
    末將懇請大王，立刻登位稱王，昭告天下諸侯！”
    其餘諸侯使者都是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神情複雜。
    尤其是趙國使者，他們家的王禁不起推敲，衛王起碼當初有王室做背景板，封王也有衛王一起參與相王大會。
    隻有趙王，純粹自立為王。
    相比較起來，眼前的秦王則是得位最正，是由天子親自冊封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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