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今年的春節，對大洋兩岸的幾個孩子來說都有些非同尋常。
    “嘖……秦若陽！膠水呢？你剛用完放哪去了？”
    “誒誒誒哥你慢點別晃！！！”
    夜尋卿站在梯子上，回頭喊秦若陽。夜念錦則站在底下心驚膽戰地扶著梯子和他的後腰。夜尋卿聞言，低頭對妹妹一笑，神色瞬間無比溫柔：“沒事的錦錦，摔不了。”
    說罷，他又揚聲喊秦若陽：“秦若陽！”
    “哎喲來了來了，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
    秦若陽一手握著一個花瓶，正在用大拇指壓實貼福，另一手將剛剛從夜尋卿手邊拿走的膠水遞回去：“給你給你。不就是喊了那小子一起吃飯嗎？小氣鬼，你至於麽？”
    夜尋卿聽到這話就來氣，要不是站在樓梯上，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腳。此刻他隻能撇了撇嘴，繼續在春聯上塗著膠水。
    身後傳來電梯開門的聲音和一陣腳步聲。兩個少年一人一手拎著一個大袋子。走在前麵的是葉逸辰，後麵則是一個和他們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年眉眼溫和，樣貌清秀，和葉逸辰一前一後走出電梯，見夜尋卿在貼對聯，便在他身後等著。
    夜尋卿看見唐千昱就沒什麽好臉色，冷哼了一聲。葉逸辰忍著笑，一臉吃瓜表情地看了看唐千昱，又看了看夜念錦。
    他和唐千昱這是第一次見。今年三月份，夜念錦出車禍之後，發生了一些他不清楚具體原委的事情，總之夜念錦不知道上哪認識了這個少年。據夜尋卿含糊不清的話語，兩個人像是有了些情感上的羈絆。雖然他和夜念錦見麵時間不多，也沒有實質性的關係，但僅見麵時和阿錦眉來眼去這一條，就足夠夜尋卿對他毫不留情了。
    今年秦若陽也不知道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是有意考察，非要把幾個人叫在一起吃飯，還遠程邀請了大洋彼岸的葉灼楓一起吃年夜飯。和幾個常年沒有父母一起過節的孩子們不同，唐千昱不但父母健在且都在身邊，而且感情還相當好。他家裏似乎對他和夜念錦的關係格外支持，竟然放他出來和他們一起吃年夜飯。
    葉逸辰和葉灼楓早已自詡是夜念錦半個哥哥，這次見麵也算是考核了。
    見唐千昱來了，夜尋卿貼對聯的動作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葉逸辰也不著急，把袋子放到腳邊，抱起雙臂慢悠悠地看。身後的唐千昱也沒有出言催促，隻是在看到夜念錦時明顯露出了更陽光溫和的笑。
    “錦錦，幫哥哥看看這樣齊了沒有？”
    “嗯嗯，平了平了！”
    聽著小姑娘迫不及待的聲音，夜尋卿又哼了一聲，冷著臉把春聯的各個角落都認認真真撫平，甚至恨不得把春聯撕下來再貼一遍。
    為什麽要邀請那個男的啊？可惡。可惡的老秦。還有夜念錦也是，胳膊肘往外拐。那個男的到底哪裏好？你還是個小姑娘呢！不許跟他走那麽近！可惡的唐千昱！可惡！！！
    秦若陽在門內問：“貼完沒有？”
    夜尋卿正在氣頭上：“催啥？要不你自己來貼？”
    他今天一整天都對秦若陽沒什麽好語氣，夜念錦怎麽會看不出他的心思，見他貼完了，有點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後腰：“好啦好啦，哥哥真棒！哥哥貼的春聯就是好看！”
    “……你啊。”夜尋卿從梯子上下來，原本想彈她腦門，看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手到邊上又舍不得，隻是狠狠揉了一把她的頭發：“行了，都進門吧，我跟逸辰做飯。”
    葉逸辰將袋子拎進門內，一邊忍著笑一邊說：“對不住，我和灼楓等下要開個組會，這一階段年前就收尾了，要不你和唐千昱一起做吧，他不是說做飯還可以嗎？”
    唐千昱點了點頭：“嗯，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做的。”
    “嘖你叫誰——”
    夜尋卿凶巴巴的，下意識想反駁，卻看到身邊的夜念錦一副委屈的樣子，也不說話，隻是抬眼看著他，瞬間就沒了脾氣：“……你瞎叫什麽。按年齡來說你還比我大點呢。”
    唐千昱非常謙虛地搖搖頭：“沒有，沒有，叫哥是應該的。”
    “……”夜尋卿狠狠斜了他一眼，卻沒再說什麽，隻是進了廚房。
    夜念錦有點擔憂地對唐千昱歪了歪腦袋，唐千昱忍著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也走進了廚房。
    那邊葉逸辰已經連上了視頻：“ferdinand. can  hear e?”
    教授對他豎了個大拇指：“yes, eason. et"s start no teave earier for r chinese ne year.”早點結束早點去過年）
    葉逸辰點點頭，視線落在葉灼楓的圖像上，對方戴著耳機，推了推眼鏡，神色是一貫的清冷。
    如果不是最近一段時間和他一起做項目，葉逸辰根本不知道原來他在外人麵前的社交狀態是這樣的。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禮貌和溫和，又讓人感到一種距離感。不會太親密，也不會太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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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逸辰覺得，他那雙湛藍的眼睛像一片寒潭，唯獨在麵對他的時候如一汪溫泉。
    這不是葉逸辰自戀。兩個人平時做項目開組會時，葉灼楓的說話語氣在提到他的時候會發生明顯的變化，他聽得出來，別人自然也聽得出來。以ferdinand為首的一幫人早早就磕起了cp，這次的匯報也是兩個人一起。
    “……next side pease.”下一頁ppt）
    葉灼楓對他說。他切換頁麵，葉灼楓繼續開始講述實驗圖表。說完之後，他點了點頭：“yic introduce the next part. thanks.”
    葉逸辰收回思緒，開了麥，將剩下的內容匯報完了。教授點評了幾句，又布置了剩下的任務，隨後ferdinand說：“ok et"s stop here. eason, 新年快樂！”
    他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其他幾個成員也拍了拍手，對他說新年快樂。葉逸辰笑了笑，說，“新年快樂。”
    結束之後，葉逸辰用手機和葉灼楓單獨開了個視頻通話。他側過頭去關自己的電腦，就聽見葉灼楓說：“好想你。”
    葉逸辰握著鼠標的手一頓，肉眼可見地慌亂了一秒，然後輕聲說：“我也想你了。”
    “哎喲哎喲，這哥倆，嘛呢嘛呢？”
    秦若陽也不想陰陽怪氣，他不明白，他隻是路過，去陽台拿個掃帚，怎麽就招惹到這倆玩意兒了？全場最想談戀愛、最該談戀愛的不是他嗎？怎麽幾個徒弟一個兩個都有動靜，就他的對象跟死了一樣？
    ……噢，你別說，他對象還真是死了。
    秦若陽為遲以令默哀了幾秒，然後就聽見葉逸辰說：“我們倆打個視頻，不是你說要和人家一起吃飯嗎？”
    秦若陽瞬間氣不打一處來，叉著腰指他：“我？我說是吧？你不想是吧？這麽沒良心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啊葉逸辰？我不是為你好？行，葉灼楓你聽到沒有，他根本就不想你。他都不想和你一起過年。打什麽打趕緊掛了掛了！”
    夜尋卿剛好走出廚房拿個東西就聽見他這一連串話語，不由得冷笑一聲：“那我不想唐千昱，你怎麽把他找來了？你隻為葉逸辰好，不為我好是不是？你真雙標。”
    “嘿你小子——”秦若陽的指尖對象從葉逸辰變成了夜尋卿，然而他指了幾秒，發現自己還真沒什麽好說的，隻好悶悶的低下頭：“行了行了快去做飯。我把屋裏再打掃一下。阿錦！陪師父把屋裏清清好不好？”
    “來咯！”夜念錦揚聲答，快步跟上了秦若陽。
    葉灼楓聽著他那邊的動靜，感歎：“好熱鬧啊，真好。”
    葉逸辰也收回視線：“你現在在哪呢？”
    “我在寢室呢。江譯遠最近說什麽自己要好好學習，一下課就跑去圖書館，我一個人呆寢室也清淨。”
    “你等下準備吃什麽？難道就看著我們吃？”
    葉灼楓笑著搖了搖頭：“才不會呢。昨晚去超市買了份三文魚，然後泡了杯紅茶。”
    葉逸辰點點頭，輕聲問：“那你厭食的情況好點了嗎？現在都能正常吃東西？”
    “完全可以了，我最近還鍛煉呢。”葉灼楓對他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等等，他們都在做事，你一個人躲懶嗎？”
    “怎麽能叫躲懶，和你聊天才是正事。”雖然嘴上這麽說，葉逸辰還是站起身：“廚房他們兩個人夠了，老秦帶阿錦在打掃房間。我這幾天都幫買了東西、貼了窗花，也沒什麽別的可幹了，就陪你聊聊天。”
    “帶我四處逛逛？老秦家裏我還沒去過呢。”
    “行。給你介紹一下。”葉逸辰當起了導遊，反轉攝像頭，指向前方：“這裏是客廳。老秦家挺大的，他是買了一套上下複式，樓上他不讓進，就帶你看看一樓吧。那邊是陽台，他種了點花花草草什麽的。”
    “真是辛勤的園丁啊。”
    “是啊。”葉逸辰舉著手機繼續往前，“這裏，老秦養了兩隻烏龜。據他所說，平時被我們氣的不行的時候，回家就坐到這個角落看著王八靜坐，修身養性。”
    “……噗。”葉灼楓笑出了聲，“那看他的性格，其實也沒怎麽修到吧？”
    葉逸辰笑意盈盈：“誰知道呢。帶你去看看他。這會兒他和阿錦在一樓客房打掃，喏。”
    屏幕裏，夜念錦和秦若陽都帶著頭套和口罩，夜念錦在收拾桌麵，秦若陽則半跪在地上擦著地板。
    “……話又說回來啊。老秦你這個潔癖，真的不要去看看？”
    秦若陽搖了搖頭：“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你是不知道我幾年前是什麽樣，唉。”
    葉逸辰咽了口口水：“那確實不太敢想。”
    秦若陽笑了笑，繞過了這個話題：“是不是和灼楓聯係呢？灼楓——看得見嗎？”
    “嗯！”
    葉逸辰將手機聲音調大，葉灼楓的聲音響起，“新年好，阿錦和師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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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楓哥哥新年快樂！”
    夜念錦站的有些遠，葉逸辰不自覺就想向前傾，秦若陽立馬發出警告：“誒誒誒你別踩進來你鞋髒死了出去出去！！！”
    “……行行行。”葉逸辰退了一步，“我去看夜尋卿總可以吧。”
    葉灼楓想起那個姓唐的少年，小聲問：“那個，他怎麽樣啊？”
    葉逸辰默契地小聲回答：“目前看著還行，挺講禮貌，但尋卿恐怕沒那麽容易放過他。”
    葉灼楓笑了笑：“去看看？”
    “收到。”
    葉逸辰舉著手機，靠在廚房門邊，將屏幕對準廚房的二人：“兩位，怎麽樣？”
    “嗯？”夜尋卿正在炒糖色，唐千昱在旁邊的案板上切菜，聞言同時抬頭。夜尋卿看向屏幕，點了個頭：“灼楓。”
    “在做什麽好吃的？”
    “糖醋排骨。”
    “你上次做的我和我媽媽一起吃了，她說非常好吃，希望你來我家做客。”
    夜尋卿笑了笑：“好，謝謝阿姨。下次你來再給你做點。”
    葉灼楓又看向唐千昱，假裝疑惑：“這位是？”
    唐千昱麵帶微笑點了點頭：“你好，我是唐千昱，我是念錦的朋友。”
    “噢，你好。我是葉灼楓。”
    “嗯，我聽阿錦說起過你。”
    葉灼楓笑了笑：“是嗎？可是我沒聽她說起過你。”
    葉逸辰輕咳一聲，去看夜尋卿的表情。對方挑了挑眉，明顯在等唐千昱的回答。
    唐千昱麵不改色，仍然保持著很溫和的笑容：“我和念錦認識的時間確實不長，可能對她來說沒有那麽多值得和家裏人說的事情。不過，以後我會讓她願意多提起我一點的。”
    葉逸辰在心底暗道這小子還真是會說話，去看夜尋卿陰晴不定的表情，也拿不準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便裝作隨意應了一聲。葉灼楓會意，也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很高興今天能認識你。”
    葉逸辰帶著手機退出這片修羅場，重新戴上耳機：“好可怕。感覺尋卿想把他撕了。”
    葉灼楓便笑：“也正常，對自己重要的人總會有占有欲的。”
    “嗯……”葉逸辰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語調，挑了挑眉：“但我很乖哦。”
    葉灼楓笑著點點頭：“我也是呢。”
    “他們做飯還要一會兒呢，現在我就忙裏偷閑一下，陪你聊聊天。”
    “好。你新年許了什麽願望嗎？”
    “新年願望啊……”
    少年與心上人隨意地聊著天，共同期盼著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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