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地了。”
    葉灼楓對潯津機場已經算輕車熟路。在群裏發出這句話之後，一抬眼，就看見門口站著來迎接的幾個人。除了早說要來接他的三人組，令他沒想到的是，秦若陽居然也在。
    一見他來，葉逸辰迅速上前接過他的行李箱：“怎麽樣？累不累？”
    “沒事，等下早點睡還行。”葉灼楓趁葉逸辰擋在自己身前，很快地點了點他的手背，衝他笑了笑，又向另外幾人打招呼：“尋卿，阿錦，師父好。”
    “好，好。”秦若陽堪稱一臉慈愛地看著兩個少年的互動，一邊帶著他們往停車場去，“聽說他們幾個要來接你，我估摸著你們打車來去也遠，就幹脆來送送你們。”
    葉灼楓點點頭：“好，你們這兩天有什麽安排嗎？”
    夜尋卿搖了搖頭：“沒，我打算輕鬆一點。帝都大學那麽多，隨便考一個，不用那麽頂級也行。”
    “噢？”葉灼楓挑了挑眉，“就是衝帝都去的？打算回去了？”
    夜尋卿頷首：“當然。而且現在還有錦錦陪著我，我有什麽可怕的。”
    他說著，看向夜念錦，目光驕傲又欣慰。夜念錦回以一笑：“我要和哥哥一起回家！”
    葉灼楓點頭：“我看好你們。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不必和我客氣。”
    葉逸辰走在他身邊，一直沒怎麽說話。葉灼楓以為是他沒有話題，剛想給他遞個話，就感覺到葉逸辰碰了碰自己的手。他一愣，下意識翻轉了一下手背，將手心側向葉逸辰的方向，一邊想：
    他該不會要在這裏跟我手牽手吧？
    葉逸辰的手很快蹭了過來。他的手疊在葉灼楓的手上，葉灼楓立刻感覺手心上被塞進了一個什麽硬硬的東西。
    ……糖紙？
    葉逸辰塞完之後，拇指順暢地自葉灼楓的虎口處向上劃過手背，留下一串近乎惱人的癢意。
    旁邊秦若陽似乎在說什麽，葉灼楓卻一句都沒聽進去。他握緊了手心的糖，側頭去看葉逸辰，對方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插在口袋，一臉正色，似乎剛剛什麽都沒幹。
    葉灼楓輕哼一聲，默默記了一筆。
    直到上了車，葉逸辰坐在後排中間，葉灼楓坐在他右邊。
    秦若陽：“灼楓餓不餓啊？晚上要不要吃點什麽夜宵？”
    葉灼楓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是很餓，飛機上吃了不少。”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左手伸到葉逸辰的外套口袋上。葉逸辰沒意識到是他的手，以為是自己的衣服被壓到了，便將手伸到衣服邊角處扯了扯。
    見對方上鉤，葉灼楓毫不客氣地扣住了他的手背，又熟練地一滑，兩個人的手便牽在了一起。
    葉逸辰的動作明顯頓住了。葉灼楓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得逞的笑，一邊看向他，故意問：“逸辰呢？你餓不餓？你們晚上要吃夜宵嗎？”
    葉逸辰看了他一眼，就著他的動作，將兩人牽起的手直接放進自己的口袋，一邊說：“可以吃點。”
    葉逸辰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帶著莫名的深意，在葉灼楓心上輕飄飄地勾了一下。
    這下輪到葉灼楓沒想到了。他的手在葉逸辰口袋呆了半晌，感覺自己的心跳不斷迅速上升，直到葉逸辰小幅度捏了捏他的手，他才反應過來。
    葉灼楓想了想，放開了葉逸辰的手，在他口袋裏認真掏了起來。
    葉逸辰：“？”
    葉灼楓果然又摸到一顆糖。
    他將手抽出來，動作快到葉逸辰根本沒反應過來。剛才那顆葡萄味的已經被葉灼楓吃完了，很好吃。加之對葉逸辰的信任，他沒仔細看包裝就剝開了糖紙將糖果吃掉。
    “……”
    “……嗬。”葉逸辰看見葉灼楓明顯停滯在半空中的動作，很輕地笑了一聲。
    夜尋卿扭過頭看他們：“怎麽了？笑什麽？”
    葉逸辰笑而不語，看著動作僵住的葉灼楓。
    葉灼楓嘖了一聲：“你怎麽吃個硬糖也要葡萄配海鹽味？這好吃嗎？！”
    夜尋卿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經曆了什麽，露出同情的表情：“我就說他異食癖吧。”
    葉逸辰立刻為自己的口味辯解：“哪有？我就是又饞海鹽冰淇淋配葡萄幹了，但是老秦不是說最近幾天別吃生冷嗎？就找了個替代品。”
    夜念錦簡直是無語：“……拿葡萄和海鹽味的硬糖代海鹽冰淇淋配葡萄幹，就像拿自己和關係不好的同學代宿敵組，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葉逸辰坐直了身子，堅決為自己抗爭：“尊重個人品味好嗎？你嗑cp的口味也沒比我正常很多好吧？簡直是邪門！”
    夜念錦著急：“誒！攻擊口味別攻擊品味啊！”
    葉灼楓挑了挑眉：“嗯？怎麽說？”
    葉逸辰說到這個就起勁：“你知道華夏古代有個很厲害的皇帝叫封辭遠嗎？開創了寧景盛世的那一個。他手下有個臣子，叫蕭書衍，被譽為寧景第一臣。”
    葉灼楓點點頭：“他們兩個很出名，我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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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逸辰一拍大腿：“夜念錦嗑他們倆臣君！明顯是君臣啊！”
    夜尋卿罕見幫腔葉逸辰：“就這對來說，我確實是站君臣的。”
    “你們倆沒品！不對，夜尋卿你怎麽回事？要不下次我也給你買海鹽冰淇淋配葡萄幹？”
    “你要謀殺親哥嗎夜念錦？！”
    葉灼楓突發奇想：“對了，你們有沒有嚐試過葡萄冰淇淋撒海鹽？”
    “……？”
    “……？？？”
    夜尋卿和葉逸辰同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倒是夜念錦認真思考了兩秒後得出結論：“我覺得聽上去還行。比海鹽冰淇淋配葡萄幹更好接受。葡萄冰淇淋可能太膩，配點海鹽，說不定解膩呢。”
    葉逸辰痛心疾首：“逆家！叛徒！”
    夜尋卿幹脆退出戰場：“……我跟你們異食癖真的無話可說。”
    葉灼楓又思考了一會兒，進一步得出結論：“那錦錦說不定會喜歡吃鹽漬葡萄。”
    夜念錦點了點頭：“聽上去不錯，下次可以嚐嚐。”
    夜尋卿絕望地將手扒在車窗上：“……我受不了了。能不能放我下車。”
    秦若陽一直聽著他們吵吵鬧鬧，忍不住笑了：“你們這樣真好。”
    “哪裏好了！我都想跳車了。”
    秦若陽搖了搖頭：“隻是在想，快高考了，你們看起來都沒什麽壓力，我覺得這就很好。把它當成一場正常的試煉就行，別把自己逼得太狠。”
    葉逸辰歎了口氣：“當然有壓力啊，壓力大，所以要聊這些有的沒的。”
    他說著，自然地把頭靠在葉灼楓的肩上：“累。”
    葉灼楓拍了拍他的手背：“辛苦，還有五天就結束了。”
    秦若陽掉了個頭，在小區門口將車停下：“行了，到家了啊，我就不進去了，下車吧。晚上要吃夜宵的話，別吃太多，這幾天還是盡量保持規律作息，聽到沒？”
    “知道了——”
    幾人下了車，葉逸辰將葉灼楓的行李箱從後備箱搬了出來，被葉灼楓一把奪過：“我自己來就行。”
    夜念錦對秦若陽揮了揮手：“師父早點回去吧！”
    “嗯。”老秦準備開車，又不放心，“你們這兩天就別做題了，要是之前有什麽沒做完的卷子也別老惦記，看看自己的錯題，還有最後一輪複習發給你們的大綱，保持平時的狀態就行，聽到沒？要是還有什麽問題就問我。以你們的水平來講，隻要正常發揮都沒問題，所以這兩天主要是維穩……”
    秦若陽職業病般的語重心長，幾人也不好打斷，乖乖聽著，然後一齊點點頭：“知道了。”
    “師父快回去吧！”
    “回去開車慢點，別闖紅燈了。”
    “行，明晚來接你們吃飯。回去吧。”秦若陽對他們點了點頭，瀟灑地開車離開了。
    夜尋卿和夜念錦走在前麵，葉逸辰和葉灼楓跟在後麵。已經很晚了，路上沒什麽行人。夜尋卿回過頭去看葉逸辰：“你晚上要吃夜宵？打算吃什麽？”
    葉灼楓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個回旋鏢，便看葉逸辰怎麽圓。對方倒是相當坦蕩：“嗯，冰箱裏不是還有兩個泡芙嗎？我把它解決了就行。”
    夜尋卿沒察覺出異常，點點頭：“行。對了，剛剛收到信息，韓叔說明天早上給我們煮麵，問我們要什麽澆頭。”
    “韓叔是誰？澆頭是什麽？”
    夜念錦給他解釋：“韓叔叔是大伯給我們找的廚師，平時照顧我們飲食起居。他本名叫韓則，平時我們都喊他韓叔。他做菜可好吃了！”
    葉逸辰補充：“澆頭就是煮麵的時候放在上麵的配菜。你有什麽想吃的？”
    葉灼楓搖了搖頭：“沒什麽特別的。你們吃什麽我跟著一起就行。”
    “那就青菜炒肉？萬金油。”
    “我沒問題。”
    “那行。”夜尋卿掏出手機給韓則回了個信息，四個人進了電梯，回到了家。
    夜尋卿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叔說行，明早七點半來給我們做早餐，我們七點四十五起床差不多。灼楓要倒時差的話可以多睡會兒。”
    “我沒事，跟你們作息一致就可以。”葉灼楓看向葉逸辰，“不過……我晚上睡哪？”
    夜尋卿和葉逸辰對視一眼：“來之前我們商量了一下，我們家三房兩衛，床都是兩米二的。你可以自由選擇，是和我們倆中任意一個擠一張床，還是隨機趕一位‘原住民’去沙發，然後占領他的床，或者你睡沙發。”
    葉逸辰跟他一唱一和：“不過，現在大夏天的，睡沙發會不太舒服。我非常推薦打地鋪。”
    葉灼楓點了點頭：“那行，那我跟你睡一屋，我睡地鋪。”
    “不。”葉逸辰眼裏閃出興奮的光，“我睡地鋪。”
    葉灼楓立刻反對：“那怎麽行？我不能打擾你的正常睡眠。”
    夜念錦歎了口氣，夜尋卿悠悠開口：“你別管他。他腦子有問題。他就愛睡地上。真的。”
    “……啊？”
    葉逸辰輕咳一聲：“我明明是體諒灼楓飛長途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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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尋卿向葉灼楓告狀：“你拉倒吧。灼楓我跟你說，前段時間，你不在的時候他就想睡地上，被我攔著了。現在你來了他正好有理由睡地上。”
    葉灼楓再次對葉逸辰的特殊癖好感到震驚：“……所以，作為一個正常人類，到底為什麽喜歡睡地上呢？”
    “地上很硬，而且很涼快，很舒服啊。夜尋卿家床太軟了，我睡得渾身不舒服。”
    夜尋卿懟他：“睡不慣席夢思是吧？你把床墊拆了睡床板唄。”
    葉逸辰摩拳擦掌：“真的可以嗎？！”
    “你丫滾！”夜尋卿震怒，“錦錦，帶他們倆拿被子鋪地去，我不想看到這個男的了。”
    葉灼楓失笑，搖了搖頭：“行。”
    他看著夜念錦指點葉逸辰從櫃子的最高層搬下一床被子，聽著背後夜尋卿口嫌體正直的關心，不由得覺得眼前的一幕實在美好得有點不真實。
    前幾次和他們見麵的時候，似乎總是伴隨著更黑暗、更絕望的真相的揭開。每一次會麵都多多少少帶著試探和陷阱。幾方勢力各懷心思地或想扭曲或想利用，暗中將他們的路線計算得分毫不差。
    而他們在一方被勉強撐起的庇護所下艱難成長，卻連肯庇佑他們的人伸出援手的理由為何都說不出。他們在懷疑中重建信任，在試探裏給出真誠。他們在很努力很努力地為自己爭取更多的選擇權，在一點點靠近那個堪稱龐然大物的真相。
    ——而此時此刻的安穩和諧，或許正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一場高考後，勢必出現幾方動蕩，謎團也會緩緩揭開，更多陰謀無處遁形。而到那時，他們又會遇到什麽，又要如何才能平安走出？
    “灼楓？你試試這個枕頭怎麽樣，你未來幾天都睡這兒了。”
    “逸辰，泡芙給你拿來了。你記錯了，還有三個。灼楓要不要來一個？”
    “灼楓哥哥！這屋裏的香味怎麽樣？我特意點的安神香，辰哥說覺得效果可好了——”
    那些問題的答案葉灼楓暫時給不出，他眼下有更要緊的提問要回答。而他也確信，無論未來發生什麽，眼前的人都一定會和他站在一起，共同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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