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允辰一愣：“什麽……出生證明？”
    “對。”汪顯琛點點頭，“你和你弟弟的出生證明，你看過嗎？”
    “我沒有。”淩允辰有些茫然，“但是我有身份證和戶口本啊，這個沒有出生證明開不出來吧？而且我都出國留學了，戶口肯定沒有問題的。”
    汪顯琛不置可否：“但是真實性如何就有待商榷了。”
    淩允辰更加不解：“但……但這能怎麽造假？改我和我弟的出生日期？有什麽意義嗎？”
    汪顯琛抬起頭，看著眼前對真相一無所知的孩子，微微一笑。青年的目光再無溫柔，即使是笑，也如同一池冰封的河水，隻在深處洶湧著隱秘的波浪：“不是你和你弟弟的，是你的。”
    “……嗯？”
    對方的話一次又一次衝擊淩允辰的世界觀，但淩允辰還是下意識想弄個清楚：“我和我弟是雙胞胎，出生日期隻改我的不改我弟的，有什麽意義？”
    汪顯琛笑了一聲。
    那聲笑太冷，無端讓淩允辰感受到一陣山雨欲來。青年狹長的眸子輕輕眯起，微微傾身，似乎終於抓住了追捕已久的獵物，要將他不疾不徐地困在手心：“你憑什麽覺得你和淩逸辰是雙胞胎呢？”
    “我們當然、當然是雙胞胎啊，我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淩允辰的話卡到一半，想起對方所說的那個被篡改的出生日期，連忙改口：“而且我們長得一樣啊！對，我們長得一樣。不是同卵雙胞胎的話，就算是同一對父母所生，也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我們肯定是雙胞胎！”
    汪顯琛沒有戳穿少年那仿佛自我安慰般的逞強，眸中更多了絲笑意，又清清楚楚地混著悲涼與同情。
    他說：“孩子，你學過生物吧？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技術叫克隆嗎？”
    淩允辰的指尖猛得攥緊了桌上的桌布：“……你什麽意思？”
    汪顯琛又逼近了一分，似乎生怕他要從自己眼前逃走，要將他囚在此處逼他將那最殘忍的真相聽清楚：“意思是——你，淩允辰，淩逸辰的‘雙胞胎哥哥’——你不是他的哥哥，你是他的……克隆人。”
    淩允辰開始有些發抖，下意識提高了聲音駁斥他這聽起來太荒誕的說法：“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怎麽可能！這個技術絕對沒有發展到這個水平，怎麽可能？怎麽……怎麽可能……”
    他想轉身就走，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不行。要趕緊走。這個男人就是個瘋子！他肯定在胡說八道，配音配多了傻了吧？！哪裏來的劇本！扯淡！
    “沒有人說過你們兩個長得很像很像嗎？雙胞胎裏也罕見這麽相似的。為什麽淩越隻把你單獨送到國外？他有沒有跟你說過，在英國就告訴你的同學、老師你叫淩逸辰？你不奇怪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你們家就是隻有一個孩子——從一開始，就隻有淩逸辰。”
    淩允辰緊緊咬著下嘴唇，再說不出一句話。他臉色已然慘白得嚇人，難以置信夾雜著恐懼侵襲了他的四肢，如同千百根紮進了身體的釘子一般，將他狠狠釘在原地，動彈不得。汪顯琛見狀，微微向後收了收氣勢，很輕地歎了口氣，抽了一張紙巾向少年滲血的嘴唇探去。
    淩允辰回過神，猛地避開他的動作，一手搶過他手中的紙巾，低下頭飛快地在唇上按了按。汪顯琛唇角很輕地揚了一下，隨即繼續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他這麽區別對待你們？”
    ——有。每天都在想。
    “為什麽他隻打你弟弟？”
    ……為什麽？
    “因為你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打造的孤品。他不能打你，打壞了怎麽辦？”
    我是……孤品？
    “他舍不得。整個實驗室裏三萬多個試驗品，隻有你淩允辰，完完整整地活下來了。”
    那麽多人……隻有我活下來了？
    汪顯琛輕輕搖了搖頭，再次放緩了語氣，如同哄孩子似的將聲音壓得很低很輕：“淩越當年用了些手段把你們兩個運作成雙胞胎，你們兩個的身份證生日也是同一天。但如果你去看你和淩逸辰的出生證明，你就知道了。你們兩個的出生證明不在同一個醫院，而且你的‘出生’時間比他晚了一個多月。雙胞胎怎麽可能不在同一家醫院開出生證明？怎麽可能差一個多月？因為你們根本不是雙胞胎。”
    他的話那麽篤定、那麽有理有據，以至於淩允辰根本無心去思考他為何知道這麽多細節、為何對淩越表現得如此義憤填膺、而對自己這般心疼，甚至沒想到要問他一句為何隻第一次見麵便將這些話和盤托出——淩允辰隻知道，他要回去求證，他要知道真相。
    汪顯琛一直注意著他的情況，此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低聲警告：“你現在回淩家找淩越對峙就是找死。”
    “那你要我怎麽辦？”淩允辰一把甩開他的手，聲音都在發顫：“你他媽的要我怎麽辦？莫名其妙跟我說這些，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我現在該怎麽辦？”
    汪顯琛也站起身，對周圍竊竊私語的人群和前來了解情況的服務員點頭致意：“抱歉，我侄子他跟家裏吵了一架，我在勸他。”
    淩允辰也意識到這裏不是能發脾氣的地方，死死咬著舌尖試圖壓下情緒，汪顯琛一手拿起他的雙肩包，一邊抓著他的胳膊將他往外帶：“別咬了，這不是你的錯，何苦懲罰自己。”
    淩允辰任由汪顯琛強行掰開他的指尖不許他再掐自己的手心，此刻心底五味雜陳，生氣、惱怒、恐懼、茫然。太多太多的情緒在不到五分鍾的時間裏迅速雜糅在一起，變成一個巨大的籠子，牢牢鎖住住了這個十五歲少年的心髒。
    他沒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蓄滿了眼眶，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喑啞得幾乎聽不見，隻能繼續問：“那你告訴我，我怎麽辦？我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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