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楓和葉逸辰一頭霧水地對視一眼，隨即目光落在了格外沉默的淩允辰身上：“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淩允辰搖了搖頭，一副有些無奈的樣子：“你是他親兒子都不知道，怎麽覺得我什麽都知道？”
    “關鍵是他說我認識，我就很好奇。”葉灼楓摸著下巴，“難不成，秦若陽？我記得老秦有過男朋友呢。”
    “……？”
    葉逸辰微微張大嘴：“你猜夜將宇我都覺得比這個靠譜。”
    淩允辰一口飯卡在嘴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葉逸辰迅速起身給他倒了杯水，拍了拍他的背，一邊看著語出驚人的葉灼楓：“你看，把人都嚇死了。”
    葉灼楓默默翻了個白眼：“……我覺得他是因為你說夜將宇才被嚇死的吧。”
    “咳咳咳、謝謝……還沒死。”淩允辰勉強順過來氣，喝了口水，有氣無力道：“你們倆都很嚇人。”
    “我覺得你說夜將宇……其實還真挺靠譜的。”葉灼楓摸著下巴，“夜總這麽多年單身，而且又一直和張寒竹合作，有感情基礎，常年呆在一起，有時間有錢……而且每次我爸喊他‘師兄’的時候，我都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根據我對同類的認知，我覺得他們倆還真有可能。”
    淩允辰默默低頭吃著飯，心說這可不是他暴露的，是他們自己gay達響了探測到的。
    葉逸辰原本隻是隨口一提，此刻有些不可思議：“呃、嗯……但你看起來並不介意？”
    “我為什麽要介意？”葉灼楓莫名，“他現在是單身，對他的孩子也盡到了該有的撫養和教育義務，那麽他有權挑選任何自己心悅的伴侶。即使隻是他口中的‘成年人的交易’，那也是他的自由。隻要別染病，別犯原則性錯誤，我很樂意祝他幸福。”
    淩允辰點了點頭：“我覺得他對你和逸辰，可能也是這個態度。”
    葉灼楓聽到這句話，無端一愣。
    ……是麽？
    他幾乎是後知後覺，他又一次在這種與細微之處所能展現的價值觀相關的話題上，表現出了與他曾經那麽不待見的父親有了驚人的一致。血緣的烙印在終究還是思想深處投下重影，讓反叛者成為了理念的延續者。這份悖論非但不讓葉灼楓覺得抵觸，反倒有一瞬間茅塞頓開——
    原來，自己真的那麽像他。
    “灼楓？”
    葉逸辰拍了拍他的肩，葉灼楓回過神：“啊，怎麽了？”
    “今晚你洗碗？我送我哥回去，我們倆有點事想聊一下。”
    “噢，行。我來收拾。你們先走吧。”葉灼楓對他們揮了揮手，“明天見。”
    “好嘞，謝謝小天使——”淩允辰換好鞋，也跟他打了個招呼。
    葉逸辰笑了一聲：“我可不是明天見，我晚上還要回來呢。”
    “好，等你回來。給你泡安神茶。”葉灼楓眼底落了些笑意，幾乎是寵溺。淩允辰抖了抖胳膊，奪門而出：“不跟你們待一塊兒了。嘖，還塞飯後甜點。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出門後。
    葉逸辰和淩允辰並肩走著，葉逸辰先歎了口氣，淩允辰也跟著歎了口氣。
    葉逸辰看他一眼：“怎麽了？”
    “我不知道。預感不好，擔心要出事。”
    “淩越？”
    淩允辰垂眸，片刻後才輕輕“嗯”了一聲。
    葉逸辰也低下了頭。從那次車禍後，淩越就太安分了，安分到不對勁。葉逸辰甚至從上個月開始收到了一筆來自淩越的生活費——當然他一分也沒有花。
    淩允辰沉思著，似乎在回憶：“我總覺得……他不太對勁。”
    “怎麽？車禍把腦子撞壞了？”
    “……”麵對這樣不著邊際的玩笑話，淩允辰居然還真的思索了片刻：“我覺得還真像。”
    “……你照顧他把腦子燒壞了？”
    “不是。”淩允辰試圖措辭，“那種感覺……怎麽說呢，我覺得他溫和了很多，但是也……深不可測了很多。我就這麽說吧，以前的淩越，是個聰明冷血、喜怒無常的陰暗男，以折磨他人、拿捏別人的軟肋情緒為樂，甚至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卻在人前裝作一副謙和、溫柔、善解人意的模樣……現在的他，好像真的變成了他‘裝作’的樣子。”
    如果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葉逸辰一定會嗤之以鼻，覺得隻是淩越演技進步了並且說出這話的人無比愚蠢。
    但偏偏這個人是淩允辰，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葉逸辰自己之外，最不該對他抱有哪怕一絲幻想的人。
    於是他輕輕點了點頭：“嗯，多說一些。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淩允辰：“從他蘇醒的時候，我就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很溫柔地跟我說‘允辰，辛苦你了，謝謝。’還問我你有沒有去看過他。我說你比較忙，他表現得很失落。我當時以為是他剛醒來，情緒不穩定，但是後來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他居然會陪俞瀾歆逛街，會給她試高跟鞋、給她拍照。他給我打了很多錢，說知道夜將宇不會虧待我，但是他還是不放心，讓我別委屈自己，也要照顧好你。然後又不知怎麽拿到了你的卡號，給你打錢。
    ……他前幾天還問我，馬上過生日了，你們兩兄弟要什麽生日禮物。”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葉逸辰始終低垂的眼睫幾乎是狠狠一顫。
    “你們兩兄弟……”
    這個詞有多久沒從淩越嘴裏聽過了？
    他不是一直拚命想抹殺自己的存在嗎？不是隻想保留那個完美無缺的試驗品嗎？不是宣稱家裏隻有一個孩子嗎？
    他在說什麽？這又是……又是什麽糖衣炮彈？不，這根本是……這根本就是把他這麽多年受的傷痛和不公當作兒戲一樣！這是……最惡毒，最沒有底線的……謊言！他以為一句輕飄飄的“兩兄弟”就足夠粉飾他做的一切嗎？！
    絕無可能！
    但在看到淩允辰那複雜的眼神的瞬間，葉逸辰卻奇異地理解了他為何糾結——
    “以我的判斷，我覺得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淩越是真的那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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