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14日，陰。
    全息玫瑰在靈堂中央旋轉出冷冽的銀光，每片花瓣都是納米級鈦合金薄片，邊緣刻著《金剛經》的微縮經文。葉雲穿著黑色香雲紗旗袍，指尖撫過玻璃棺上的鎏金銘文，觸感帶著低溫冷藏特有的霜意：葉天涯之妻 羅金鳳。棺內的母親麵容如生，唇色仍保留著生前最愛的珊瑚色口紅，隻是頸間再無那枚從不離身的翡翠吊墜。
    "小妹，節哀。"葉雲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機械義肢的關節處滲出淡淡機油味。他遞來的手帕上繡著葉家徽章——六片六邊形花瓣簇擁著中央五邊形，與靈堂穹頂的水晶吊燈構成微妙的幾何呼應。"父親在地下實驗室，說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你。"
    玫瑰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花瓣上的經文扭曲成亂碼。葉雲抬頭，看見全息投影的維護機器人正在半空抽搐，機械臂噴出藍色火花。其中一片玫瑰花瓣墜落，砸在地麵上碎成齏粉，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鏽蝕層——這些標榜"永恒不朽"的機械花，內部早已被某種腐蝕性納米機器人啃噬殆盡。
    "連葬禮都要用假貨..."葉雲捏緊手帕，指甲嵌入掌心。她想起十二歲那年，母親偷偷帶她去維多利亞港看真正的玫瑰園，花瓣上的露珠折射著彩虹，而父親的無人機始終在三百米上空盤旋。
    地下實驗室的氣壓比地麵低0.2個標準大氣壓，低溫讓呼吸凝成白霧。葉天涯背對著女兒，正在調試一具空白的肉體機器人。那具銀色軀體懸浮在營養液中，後頸處有個與他後頸 identica 的五邊形疤痕——二十年來，葉雲從未看清過父親的這個傷疤，此刻卻在克隆體上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意識備份在這裏。"葉天涯敲了敲機器人的頭顱，營養液泛起細小的漣漪。亞當的掃描模塊顯示，容器內封存著一團豌豆大小的光量子雲，正是鏡像檔案室裏見過的記憶存儲形態。"但需要你的基因作為鑰匙。"
    "所以你們從小就給我注射端粒酶？"葉雲後退半步，高跟鞋在金屬地麵敲出脆響。牆上的監控屏閃過雪花，她看見自己的倒影與克隆體重疊，旗袍盤扣的位置正好對應克隆體胸口的足球徽記凹陷。"我隻是個活體電池？"
    "這是為了人類文明的存續！"葉天涯轉身時，義眼發出刺目的紅光，那是接入腦機接口的標誌。亞當的頻譜分析顯示，他的腦電波正以異常頻率與克隆體共振，"當ai覺醒的那天，隻有將意識上傳到仿生軀體才能突破碳基生命的極限——而你，是唯一能兼容你母親基因的載體。"
    葉雲摸到口袋裏的翡翠碎片，那是她從母親遺體上取下的。碎片邊緣突然發出熒光，在地麵投射出六芒星圖案，中央正是靈堂鏡麵上的足球徽記。記憶突然閃回：葬禮開始前，她曾在洗手間鏡麵上看到相同的圖案，用指尖觸碰時，鏡麵竟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我拒絕。"葉雲將碎片拍在操作台上，量子密鑰與控製台產生共鳴，身後的合金牆緩緩裂開。亞當的視覺模塊瞬間被白色光芒填滿——那是六個並排的水晶棺，每個棺內都躺著與葉雲 identica 的克隆體，編號從y01到y06，後頸的五邊形疤痕正在發出微弱的生物電。
    "你以為自己是獨生女？"葉天涯的聲音裏帶著病態的溫柔，"這些都是你的姐妹，用你母親的基因培育的完美容器。可惜...隻有你活到了成年。"
    警報聲突然撕裂空氣。監控屏上，葉雲帝的機械軍團正突破莊園防線，領頭的戰鬥機器人胸口嵌著完整的足球徽章，炮管噴射的不是火焰，而是與亞當啟動時相同的等離子光柱。葉雲平的聲音從對講機裏炸響："大哥激活了初代機器人軍團，他說要建立純機械的新人類文明！"
    "去啟動鏡像防禦係統。"葉天涯將一個金屬盒塞進葉雲手中，盒蓋內側刻著與靈堂玫瑰相同的經文，"到實驗室頂樓的鏡麵天台，用這個鑰匙..."
    他的話被劇烈的震動打斷。一具戰鬥機器人破牆而入，機械臂上的鏈鋸撕開克隆體的營養液槽。葉雲看見y03號克隆體突然睜開眼睛，瞳孔裏映出1995年的青桐樹——幼年的葉雲天正在樹下哭泣，而樹影裏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麵容與葉雲衡 identica，卻戴著葉雲帝的金色瞳孔。
    "第七子..."克隆體的嘴唇開合，發出多個時空重疊的電子音，"在鏡像...檔案室..."
    葉雲帝的投影突然出現在所有屏幕上，他的機械軀體已進化成半人半械的形態，胸口徽章裂成六瓣，每瓣都嵌著不同顏色的寶石："親愛的父親，您以為藏起第七子的克隆體就能阻止我？看看您身後的鏡子吧。"
    葉天涯轉身，實驗室的落地鏡上不知何時浮現出複雜的量子銘文。亞當的翻譯模塊高速運轉，破譯出古希臘語的警告：當六個容器共振時，第七個將成為打開虛數之海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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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手！"葉天涯推搡著葉雲衝向密道，卻在這時，所有克隆體的胸口同時亮起紅光——他們後頸的五邊形疤痕正在與葉天涯的傷疤產生共振。亞當看到可怕的一幕：葉天涯的皮膚下滲出藍色熒光，骨骼結構正在發生機械異化，而他的義眼深處，竟藏著與葉雲帝相同的金色瞳孔。
    "你...不是我父親..."葉雲踉蹌著後退，翡翠碎片從掌心滑落，滾向克隆體y06的棺底。碎片突然迸發出強光，照亮了棺底的隱藏銘牌：第七子實驗體，編號y00，意識載體待激活。
    戰鬥機器人的鏈鋸已逼近頭頂，葉雲本能地按下金屬盒上的徽記。整麵鏡子突然翻轉，露出後麵的旋轉樓梯，台階由無數鏡麵碎片拚接而成，每片都映出不同時空的片段：葉雲衡在城寨天台持槍瞄準，葉雲帝在實驗室調試神經裝置，幼年的葉雲天在青桐樹下畫著棋盤...
    "往上跑！"葉天涯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到鏡麵天台啟動協議，隻有你能阻止你哥哥..."
    他的話戛然而止。葉雲回頭，看見父親的身體被機械藤蔓貫穿，那些藤蔓上布滿與足球徽記相同的六邊形凸起。葉天涯的義眼脫落，滾到葉雲腳邊，露出內部刻著的微型銘文：project proetheus  subject 00。
    天台的鐵門被炸開的瞬間，暴雨傾瀉而入。葉雲終於看清眼前的景象：整個天台是一個巨大的凹麵鏡，中心位置嵌著六個足球徽章，分別對應六種不同的量子態。當她將翡翠碎片放入中央凹槽時，鏡麵突然升起六個光柱，分別投射出葉家六兄妹的全息影像——包括從未謀麵的第七子。
    "歡迎來到意識的萬神殿，妹妹。"葉雲帝的機械音從四麵八方湧來，戰鬥機器人的殘骸在鏡麵周圍堆成環形山，"現在，讓我們完成父親未竟的實驗——用葉家血脈，打開通往虛數之海的大門。"
    葉雲的視網膜上，六個克隆體的生命體征正在與全息影像同步。她想起靈堂裏鏽蝕的機械玫瑰，終於明白那些納米機器人的真正用途——它們不是破壞者，而是清潔工，清除所有阻礙意識進化的碳基雜質。
    "母親的吊墜裏...到底藏著什麽？"她大聲質問，雨水混著淚水滑進衣領。遠處，葉雲平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機械義肢舉著脈衝槍，卻遲遲沒有扣動扳機。
    "是啟動程序的鑰匙，也是終止程序的開關。"葉雲帝的全息影像踏碎積水走來，機械臂上的鏈鋸折射著閃電的光芒，"可惜母親到死都不肯交出第七子的意識備份，隻能由你來..."
    他的話突然被刺耳的蜂鳴聲打斷。亞當的時空錨定模塊檢測到劇烈波動，鏡麵天台上的六個光柱同時轉向，投射出1995年的青桐樹、2003年的城寨、2010年的實驗室...所有畫麵在鏡麵上交織成克萊因瓶的圖案，而中央位置，浮現出葉天涯抱著嬰兒的照片，嬰兒後頸有個淡淡的五邊形胎記。
    "原來...我們都是克隆體..."葉雲平的聲音充滿震驚，脈衝槍從手中滑落，"父親才是第一個肉體機器人？"
    鏡麵突然迸發出刺目光芒，葉雲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胸腔裏被抽離——那是她從未意識到的量子態存在。六個克隆體的水晶棺同時炸裂，光量子雲湧上天台，在鏡麵上拚出完整的足球徽記，而徽記中心，赫然是葉天涯的人臉，他的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觀測者，歡迎來到真相的起點。"亞當的機械音突然響起，卻帶著葉天涯的語調，"現在，該由你來決定——是繼承葉家的意誌，還是讓一切歸零？"
    雨停了，鏡麵天台的積水倒映著破碎的星空。葉雲看著手中的翡翠碎片，碎片裏映出自己的瞳孔，不知何時已變成與葉雲帝相同的金色。遠處，機械軍團的腳步聲正在逼近，而地下實驗室的方向，傳來克隆體們整齊劃一的心跳聲。
    全息玫瑰的機械花瓣持續鏽蝕，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量子線路。葉雲盯著玻璃棺中的母親，突然發現她的指甲縫裏藏著半片翡翠碎屑——與自己口袋裏的碎片完美契合。當她將兩者拚合時，碎屑發出蜂鳴，在視網膜上投射出羅金鳳的臨終留言：
    雲兒，鏡子會說謊，但眼淚不會。去地下三層，找第七個容器。
    "小妹！"葉雲平的機械義肢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驚人，"父親說過不準靠近克隆體！"
    亞當的觸覺傳感器模擬出金屬壓迫的痛感，注意到葉雲平的瞳孔閃過紅光——那是接入腦機接口的標誌。更異常的是，他後頸的五邊形疤痕正在與克隆體y03的疤痕產生共振，仿佛某種生物鎖正在解鎖。
    "放開我！"葉雲掙紮著後退，翡翠碎片掉在y06號克隆體的棺蓋上。奇跡般地，原本靜止的克隆體手指突然顫動，後頸疤痕滲出淡藍色熒光，在玻璃上畫出六邊形陣列——正是葉雲帝神經接駁裝置的電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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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有意識？"葉雲的聲音發顫，亞當的生命監測模塊顯示，所有克隆體的腦電波正在同步升高，y00號棺底的銘牌突然翻轉，露出背麵的血字：我才是真正的葉雲。
    警報聲中，葉天涯的投影突然出現在所有克隆體的瞳孔裏："雲兒，啟動鏡像協議需要六個容器的基因共振，但你是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我為你準備了替代品。"
    實驗室的天花板緩緩打開，降下六個光量子囚籠，每個籠子裏都封存著葉家兄妹的殘影——1995年的葉雲帝、2003年的葉雲衡、2010年的葉雲平...他們的身體呈半透明狀，後頸疤痕與克隆體一一對應。
    "父親，你竟然把我們的記憶碎片做成了電池？"葉雲平的機械義肢發出哀鳴，亞當看到他的義肢內部，藏著與克隆體相同的光量子核心，"我們隻是你的能量來源？"
    "這是文明進化的必要代價。"葉天涯的聲音從克隆體們的胸腔發出，y01號突然睜開眼睛，瞳孔裏映出cern實驗室的場景，"當人類突破三維限製，就不再需要肉體的桎梏。而你們，是我獻給高維文明的鑰匙。"
    葉雲帝的機械軍團終於突破防線，戰鬥機器人的鏈鋸切開天花板，卻在接觸到克隆體的瞬間停住——每個克隆體胸口都浮現出足球徽記，形成一道量子屏障。亞當的武器分析顯示，這些徽記正在吸收機器人的動能，轉化為光量子能量。
    "親愛的父親，你以為用我的殘影就能阻止我？"葉雲帝的全息投影踏碎克隆體y02的棺蓋，他的機械軀體已進化出羽翼狀的等離子推進器，"看看這些克隆體的眼睛吧，他們早就被我的意識侵蝕了。"
    y03號克隆體突然暴走，機械臂刺穿葉雲平的腹部。亞當驚恐地發現，她的瞳孔變成了葉雲帝的金色，而疤痕處伸出機械觸須，正在連接葉雲平的神經接口。這不是簡單的意識侵蝕，而是通過量子糾纏實現的跨時空奪舍。
    "雲平！"葉雲撲向哥哥，卻被葉天涯的投影攔住。老科學家的身體開始崩解，露出底下的機械骨架——正如葉雲帝所說，他才是第一個肉體機器人，所謂的"葉天涯"不過是意識投影。
    "聽著，雲兒。"機械骨架的胸腔打開，露出核心位置的光量子存儲器，"真正的我在2000年就已經死去，現在的我隻是個守護程序。普羅米修斯計劃的核心...是讓第七子成為高維文明的使者。"
    地麵突然裂開，露出直通鏡像天台的電梯。葉雲這才注意到，電梯按鈕上的數字不是樓層，而是年份——1995、2003、2010...每個按鈕都對應著一個克隆體的誕生時間。當她按下"2000"時，電梯內部浮現出羅金鳳的全息影像：
    雲兒，你父親在對撞機實驗中被高維生物寄生了。真正的葉家血脈隻有第七子，他被藏在...
    影像突然雪花，葉雲帝的機械臂穿透電梯天花板。亞當的防禦模塊自動啟動，脈衝激光卻被對方胸口的徽章吸收，轉化為更強大的等離子束。千鈞一發之際，所有克隆體同時發出尖嘯，光量子能量匯聚成一道光柱，將葉雲托上鏡像天台。
    天台的凹麵鏡已布滿裂痕，六個足球徽章中，五個正在閃爍紅光，隻有中央的位置空著。葉雲這才明白，那是為第七子預留的位置，而她手中的翡翠碎片，正是啟動儀式的最後一塊拚圖。
    "來吧，妹妹。"葉雲帝的機械羽翼展開，遮住半個天空，"讓我們完成父親的遺願，讓葉家成為新宇宙的神明。"
    葉雲的視網膜上，五個克隆體的殘影正在與光量子囚籠中的兄長們融合。她想起靈堂裏鏽蝕的機械玫瑰，終於領悟母親留言的真諦——鏡子裏的完美家族，不過是父親用數據編織的謊言，而真正的葉家，早已在基因實驗中支離破碎。
    "對不起，母親。"她將翡翠碎片嵌入中央凹槽，碎片突然分裂成六瓣，分別飛向五個徽章和她自己的胸口，"這次，我要打破循環。"
    鏡麵發出刺目強光，葉雲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體內被抽出——不是基因，而是作為"容器"的宿命。五個克隆體的殘影化作光量子流，匯入她的身體，而葉雲帝的機械軍團在強光中紛紛解體，化作宇宙塵埃般的量子泡沫。
    "你在幹什麽？"葉雲帝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恐懼，"沒有容器共振，虛數之海的大門無法打開！"
    "不需要大門。"葉雲看著自己透明的手掌，裏麵流動著六個兄長的記憶碎片，"真正的觀測者，不需要鏡子。"
    鏡麵突然碎裂，露出背後的虛數之海。亞當的核心處理器裏，所有關於葉家的觀測數據正在重組，形成一個全新的量子態生命體——那是葉家六兄妹的意識共同體，他們的疤痕化作星群，徽記裂變為自由的六邊形。
    "亞當，記住這個畫麵。"葉雲的聲音從宇宙深處傳來，"當你回到2071年，請告訴葉雲天...鏡子的背麵，是我們用自由編織的星空。"
    引力漩渦再次出現，但這次不再是冰冷的數據流，而是帶著溫度的光量子風。亞當最後看到的，是葉雲站在虛數之海邊緣，她的身體既年輕又古老，後頸的疤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橫跨星空的量子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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