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她帶著極大的嘲諷笑意說道：“賢妃妹妹還真是位好慈母，就連現在這緊要關頭都不忘記你那自作主張的兒子，有賢兒這樣事事不問君父的逆子，有你們母子反倒是我南周之幸！”
    陳貴妃火藥味十足，一上來就指責不已。
    宇文仁見是她，縱然平時再怎麽寵愛她，但今日這樣的場合，她委實不該說這樣的話。
    太不顧及大局了，就算隻是後宮之間爭風吃醋、互相攻訐的小把戲，也不該在這個時候耍。
    “貴妃，這次你過分了，朕都還沒說賢兒不好呢，你在這裏越俎代庖是什麽意思？”
    他隨手拿起一本奏折重重地拍了下去。
    陳貴妃也被嚇得不輕，她很少見陛下對自己發火，平時再大地事情，宇文仁都不在她麵前提起，哪怕被諫官惹怒得氣急攻心，但隻要到了她的荷青宮，他都會平靜下來。
    今日為此大動肝火，看來是真觸他的逆鱗了。
    不知什麽時候，宇文仁對宇文斯賢的態度已經有了質的變化。
    貴妃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待宇文斯賢回來，她的兒子若要爭儲，怕隻會比以前還要難上加難。
    她的心裏，突然就很不舒服，既委屈、又憤怒。
    可是她還得保持著身為一個貴妃的體麵，不能失態，不能被帝王看出心底的不甘來。
    “回陛下，是臣妾失言啦。臣妾給您賠罪，也給賢妃妹妹道歉。”
    她語音嬌媚，款款的走到了賢妃對麵，強行從賢妃手中接過了那碗蓮子綠豆粥。
    口中說著要向賢妃道歉，眼神卻是淩厲得很，就像要將賢妃給生吞活剝了似的。
    賢妃坦然的望向她，與陳貴妃交手多年，她可太清楚麵前的這個女人是有多麽喜歡虛張聲勢。
    色厲內荏、可看而不中用，用來形容她和宇文斯良這對母子是再合適不過了。
    所以，賢妃從來沒怕過陳貴妃母子。
    她所忌憚的，不過是陳貴妃的父親陳相國，這個二皇子背後最大的倚仗而已。
    單靠一個女人，在後宮再怎麽權勢滔天，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但若是同朝堂高官有所勾結，那就不可小覷了。
    這就是她一直告誡宇文斯賢的道理，母妃這邊，過得再艱難你也不要太過往心裏去，左右不過是後宮小事罷了。你真正要提防的，是以陳相國為首的那群朝堂老臣，他們全力在為宇文斯良鋪路。你不能同他們硬碰硬，太早交手。隻有在軍隊裏根深蒂固了，才能亮出劍來。
    宇文斯賢忍耐的功力，也是從賢妃這裏傳承下來的。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兒子都能做得這樣好，更別說母親了。
    此刻，麵對貴妃眼中赤裸裸的挑釁，賢妃沒有生氣，她依舊平靜如井水。
    將瓷碗完好的遞到貴妃手中以後，她莞爾一笑，“既是貴妃娘娘來看望陛下，那妹妹就不打擾二位了。”
    她又彎腰朝宇文仁行禮，準備告退離開。
    陳貴妃卻並不打算放過她，“哎呀，賢妃妹妹可別急著走呀，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三皇子現在在哪裏嗎？”
    宇文仁立刻白了她一眼，“玉如，朕說你是不長記性麽？”
    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再遲鈍的人也看出其中有貓膩了。
    更別說賢妃這樣聰明的女人，她停住了想要離開的腳步，轉身麵對著宇文仁和陳貴妃二人。
    “聽貴妃娘娘的意思，難道我的賢兒他不是在南方治水？”
    陳貴妃見魚兒終於上鉤，亦是一臉笑意盈盈。
    “治水？哈哈，這可真是本妃今年聽過的最大笑話。或許三皇子剛開始的確是想要隨軍南下的，但是現在嘛，就連陛下的京衛也不知道三皇子去了哪裏。本妃可是聽說，三皇子在離開豪州的第一夜就失蹤了。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恐怕就連陛下也都不知道他在何處吧？賢妃，看看你養出來的好兒子，平時如何滿口的仁義道德，如何的胸懷天下，心向蒼生。等現在蒼生真的有難了，第一個逃跑的就是他。三皇子捅了這麽大的簍子，虧你這當母妃的還有臉來找陛下，依我說，陛下沒怪罪你就是你家祖墳冒青煙了。”
    賢妃怔怔地呆住了，還不等她說話，宇文仁就手扶額頭，幽幽歎了一口氣，“貴妃，你就別跟著添亂了行不行？賢兒的離開，是朕默認同意了的，是朕有更重要的軍務交給他去辦了。治水的確隻是找一個由頭，但是既然已經有他的眾多親兵們南下，那也是足夠了的。他這個主帥在與不在，都影響不了南方三州的大局。這些個內情，你一後宮女眷，若是不懂不知道，就不要在此攪亂人心。還嫌國家大事不夠令朕心煩是嗎？還是你陳玉如非要在後宮也掀起一波風浪來？”
    見他真的動了怒，說了重話，陳貴妃與賢妃齊齊跪下，“回陛下，臣妾今日或許是多話了，但臣妾敢對天發誓，臣妾真的不是出於私心才將三皇子私自離開此事給捅破，而是為了我們南周著想呀。軍對不可一日無將，他這樣撇下南周百姓，隻為了一個女子，真的算是做對了嗎？”
    宇文仁沉默了一會兒，賢妃趁此機會問道：“陛下，貴妃所說這是真的麽？賢兒他現在是生死不明還是已經......？”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尾音已是帶了哭腔，淚眼婆娑，肩膀也抽搐了起來。
    看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宇文仁心裏久違的疼惜起來。
    他隻要出了荷青宮，對貴妃就其實也並非那麽迷戀。
    若不是陳貴妃的靈丹妙藥，其實宇文仁也根本不是寶刀未老。
    當了皇帝的人，就算平日再如何注重養生，一旦後宮成群，那就不可能長生。
    他的身體，早已虧虛了。
    “若芍，你聽朕一句勸，兒孫自有兒孫福。賢兒的事情，早已不是簡單的國內之事。他是一個有主見、有魄力的皇子，朕現在對他的選擇，已經越來越有信心了。其他的一切，就交給老天爺吧，他若是個有福，自能逢凶化吉、絕處逢生。若是個無福的，那也隻能怪命該如此了。你回鹹月宮去吧，放寬心，該用膳用膳，該就寢就寢。朕有預感，他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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