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妤綰，你翅膀硬了是吧？我是不是從小就和你說，學金融，你最後選的是個什麽，保送？以後還想修美術和計算機雙係，你瘋了嗎？”
    淩慕清用手指著她罵，她低著頭，沒回話。“老子和你講話呢！看看你做的事，你把我這個爸放在眼裏嗎？”
    她笑了出來，抬起頭看他：“我學什麽，是我的自由，不勞您操心”
    水晶吊燈在父親揚手的刹那炸成滿地冰棱，那些精心飼養了十八年的“聽話”“懂事”標簽正在釉麵剝落。
    “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東西”淩慕清摔門離開。
    母親搭在肩頭的手帶著恒溫酒櫃的寒意，這個認知讓她鎖骨間那顆朱砂痣開始隱隱發燙——那是六歲那年磕碎青花瓷瓶時，祖父用釉料為她點上的護身符。
    白浣清是在指責她，為什麽擅自做決定。
    嗬，每次都是這樣，從來不會考慮她的意願，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她坐在地上，小聲的抽泣：“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
    密碼箱裝好最後一件衣服時，玄關的擺鍾發出清脆的鍾聲。
    她將眼淚凍成冰晶塞進行李箱夾層，忽然想起那些被父親撕碎的素描稿——畫紙邊緣蜷曲的弧度，與此刻蜷縮在便簽紙上的字跡出奇相似。
    她要離開這裏，這不是她的家。
    她現在放暑假，打算回貴州去看看她的家人，爺爺奶奶還有師父。爺爺奶奶常年住在貴州，一般過年才回北京，而師父呢，是本地人。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在院子裏練劍，招式淩厲，出招迅速，好像電視劇裏的大俠，她就跑到人家跟前：“爺爺，可以教我嗎”
    那時候她才四歲左右，他看著淩妤綰的模樣，認出了是他好友的孫女，對她們家情況挺了解的，覺得她嬌生慣養吃不了練劍的苦。
    “先學會握劍，再學出劍”
    師父的聲音混著貴州山間的晨霧漫上來，那年他演示的刺劍動作劃破空氣的嘯音，至今仍在她的肌肉記憶裏震蕩。
    “右手接劍，握劍，撩劍於右肩上，擺右腳25度，曲膝沉胯扣劍於腰，開左腳馬步，向前，轉腰蹬跨，以腰發力向前刺出，合手抽劍”
    他動作做完後回過頭來來看她，看到她有點笨拙的握著劍，滿頭大汗，但手裏還是揮舞著，依稀記得動作。
    “等你什麽時候練好這個了，我就收你為徒”
    第二天早上，師父在吃早餐時，看到淩妤綰在院子裏練劍，她記憶力好，動作都能記得，隻是發不出力，最後刺劍的動作做不好，練完後，她的手抖得像帕金森，吃飯時連勺子都拿不穩。
    爺爺看到了就很心疼：“咱要不不練了吧，本來你現在就在學畫畫和鋼琴，已經夠多了”
    爺爺拗不過她眼裏燒著的那團火——那團火如今仍在，隻是藏得更深了，深到連淩慕清的巴掌都沒能把它扇滅。
    “不行，我一定要學會”後來她練成了，也成功成為了師父的徒弟，他讓淩妤綰每天練350次，每次去找他交差時，他的嘴都張的很大
    師父的誇獎也從最初的“勉強合格”變成了“有我當年七分風骨”
    和師父混熟之後，才知道他是戰爭那個年代的，戰爭勝利後回到這裏，做一位閑散道人，每天就在這道觀裏。
    她很欽佩他，說他是個英雄，但他這時候總會和她說：“我很開心能為祖國盡一份力，英雄是偉大的，但我覺得我還不算，還好，現在收了你這個徒弟，這劍術也算是後期有人了”
    淩妤綰小時候爸媽沒時間帶她，就把她托給爺爺奶奶，所以她這一練就是八年，一天也沒落下，每天都堅持練劍。
    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圍著爺爺奶奶和師父，聽他們講老一輩的故事。
    而是她在一旁練劍，師父在一旁吃著點心，她收劍入鞘的瞬間，師父眼裏總會閃過一些淩妤綰看不懂的東西。
    現在的她懂了——那是一個老兵看見薪火相傳時的慰籍。
    她至今記著師父當年的話“好劍如人，總得沾點山河氣”
    師父的舊傷在陰雨天總會發作，可他還是堅持每天看她練完一套劍法，他覺著淩妤綰練劍越來越有他當年的風範，三個六十幾歲的老人就閑聊起來。
    三個老人互相攙扶的影子，斜斜釘在青石板上，像一柄曆經滄桑卻始終未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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