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暖氣開得很足，淩妤綰卻仍覺得寒意從骨頭縫裏滲出來。
    她攥著鋼筆的手指微微發抖，合同上的字跡在眼前暈開成模糊的黑斑。額頭抵上冰涼的辦公桌，金屬桌麵的寒意反而讓她確認了——自己正在發燒，而且溫度不低。
    手機在抽屜裏嗡嗡震動。
    “綰綰，來趟會議室”。"背景音裏隱約能聽見母親提醒“把圍巾戴上”的絮叨。
    淩妤綰咽了下口水，喉間的刺痛讓她攥緊了拳頭。
    “我馬上……”一開口就被自己嘶啞的聲音嚇到，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過去。”
    電梯鏡麵映出她潮紅的臉頰。
    淩妤綰往太陽穴抹了把薄荷膏，刺鼻的味道逼退些許眩暈感。
    會議室玻璃門推開時，暖氣混著龍井茶香撲麵而來。
    “綰綰啊！”一個老股東拄著拐杖站起來，，茶褐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鷹，“你新設計出的那套秋冬係列”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這丫頭臉色怎麽跟雪似的？”
    淩妤綰還沒開口，先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紙巾按上鼻尖的瞬間，她看見淩慕清瞳孔驟縮——這是她六歲起就熟悉的，暴風雨前的寧靜。果然，下一秒就聽見他壓低聲音：“你發燒還敢來會議室？”
    世界突然傾斜了四十五度。
    她恍惚看見張老的拐杖在地毯上敲出悶響，白浣清不知何時已經扶住她手肘。掌心相觸的瞬間，她倒抽冷氣：“燙成這樣還穿高跟鞋？！”
    意識浮浮沉沉間，有人往她嘴裏塞了顆東西。
    “含著。”淩慕清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野山參片，先撐著。”那苦味讓她想起十二歲高燒時，爺爺硬灌下去的湯藥。
    救護車鳴笛聲劃破黃昏。
    淩妤綰蜷在擔架上，看見車頂的氧氣麵罩晃來晃去。母親正用濕巾擦她額頭的汗，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瓷器。某個瞬間，她錯覺回到了小時候，如果那時候，也有人這樣緊張她的體溫該多好。
    急診室的燈光刺得眼睛生疼。
    “39度8！”護士的驚呼中，她聽見父親在走廊壓低聲音打電話：“對，就是現在.嘛……不，取消所有行程……”突然傳來什麽東西砸在牆上的悶響，“我女兒都燒糊塗了還開什麽會！”
    淩妤綰在退燒貼的涼意裏閉上眼睛。
    醫院的燈光在深夜裏顯得格外冷白，輸液瓶裏的藥水一滴一滴落下，像是時間的刻度。
    淩妤綰靠在病床上，看著父母坐在兩側——父親淩慕清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母親白浣清則一遍遍用濕毛巾擦拭她滾燙的額頭。
    她忽然發現，父親鬢角的白發在燈光下格外明顯，而母親眼角的細紋也比記憶中深了許多。
    “爸，媽。”她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你們回去休息吧，我朋友一會兒就來。”
    淩慕清皺眉：“什麽朋友？大半夜的……”
    “花花。”淩妤綰打斷他，語氣軟了幾分，“她就在附近，很快到。”
    白浣清還想說什麽，卻被丈夫輕輕按住手。淩慕清歎了口氣，最終妥協：“那至少等輸完這瓶。”
    淩妤綰沒再堅持，隻是悄悄摸出手機，給桑灼華發了條消息：速來，江湖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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