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背著挎包，獨自走過一片又一片荷塘，初秋的晚風輕輕拂過。
    她的左臉像是被無數根細小的針在紮，火辣辣地疼。
    林潔猶豫了好一會，才追了上去，她小跑著追上林菀。
    “姐......”
    林潔小聲喊了一聲，聲音裏透著小心翼翼。
    “姐，我們不吵了，好不好。
    回去跟爸媽好好說說，你一個人能去哪。”
    林菀心口被一萬斤石頭壓著，悶得密不透風，她自顧自的走著路，也不看林潔。
    林潔焦急地追問“姐，你到底咋啦？”
    林菀停下腳步，麵無表情，語氣冷冷地說“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書讀的比我多，字比我會寫的多，你還要我這個粗鄙的人給你解釋？”
    林菀心裏對家人是有怨的，是上輩子日積月累積累下來的怨。
    在這個家裏林潔、林浩、林華、林秋月都隻把她當成一個隻會操持家務的老媽子。
    家裏的事情，從來不過問她的意見，也不讓她多嘴說一句話。
    有時候她實在忍不住多問一問，他們就會說.
    "大姐，給你說了你也不懂的啦。”
    他們不讓林菀問，也不讓她參與家庭事務，但家裏有事的時候，卻從來不會忘了她。
    “姐誒，咱爸住院噠，你去照護一哈兒嘛！”
    “姐誒，聰聰還小得很咧，不能吃薑哦，你晚上弄飯莫放薑噠。”
    “姐誒，雯雯昨天晚上的作業本是不是忘到你那兒噠喲，你等哈兒給她送到學校去哈兒嘛。”
    “姐誒，媽今天出院，我要出個差，你去醫院接一哈兒她嘛，記到給她煮飯，清淡點兒哦。”
    ......
    他們都是上班的人，都忙。兒女照顧不過來，父母年邁需要伺候，這些麻煩瑣事都扔給林菀唄，她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林潔長這麽大，沒被林菀懟過，她跟在林菀身後，麵上的表情錯綜複雜。
    “姐，我沒得罪你吧？我們好好說說行不行？”
    林菀腳步微頓，目光迅速從林潔臉上掃過。
    林華和林秋月是龍鳳胎，他倆出生後，家裏有了七口人。
    隻靠著林鐵軍和陳紅霞賺的那點工分，日子過的捉襟見肘。
    挨餓便成了常態，偶爾能吃飽的時候，也不過是吃菜飯或者木桶米湯飯。
    後來，家裏讓林菀輟學去學裁縫掙錢貼補家用之後，林鐵軍還打算送林潔去學刺繡。
    林菀心疼林潔，不想她跟自己一樣，成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一輩子被困在鄉下。
    她鼓起勇氣去求林鐵軍，求他不要讓林潔輟學。
    從那以後，林潔的學費都是林菀在裁縫鋪夜以繼日地忙碌，一針一線地縫補掙來的。
    其實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為了林潔，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那麽多。
    沒日沒夜的在操作台上，在縫紉機前忙碌，掙的錢基本都給了林潔交學費，給家裏貼補了家用。
    她帶大了弟弟妹妹，包攬了幾乎全部的家務。
    做了這麽多，換來今天這一出，怎麽就沒有一個人記得她的好呢？
    “沒有什麽好說的，你回去吧，從今往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林菀說完，神情淡漠地繼續向前走。
    林潔聽了這話，整個人瞬間呆住。
    她望著林菀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著林菀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怎麽會變成這樣。
    最終她還是什麽也沒說，轉身往回走去。
    ====
    李雲澤找到了隔壁公社的老戰友，終於才籌齊了一整套小學課本，才回到家。
    這年頭讀書無用論盛行，全國上下也沒多少人還在正兒八經的讀書。
    照理說，很多人家裏是有課本的，也是因為不重視。
    很多人燒火的時候，隨手就把課本拿來做引火。
    或者是上廁所的時候，拿在手裏搓巴搓巴再用，比......都好用。
    李雲澤湊齊一整套小學課本著實費了些功夫，還好總算是湊齊了。
    他正打算吃了晚飯，給林菀送過去，剛端起碗來，就聽李母說起了林菀家裏的發生事情。
    李雲澤一聽，飯都沒來得及吃，放下手中的碗，就往林家走去。
    走到路口的時候，遇到了正埋頭往回走的林潔。
    李雲澤趕忙上前問道“林潔，你回家啊？看到你姐了嗎？”
    林潔還在想今天家裏發生的事情。
    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向溫順乖巧、逆來順受的大姐，竟然會和家裏人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到了斷絕關係的地步。
    聽到李雲澤的話，她才回過神來，心裏不禁有些疑惑，李雲澤怎麽突然來找林菀了？
    不過，她此刻滿心都是尷尬與難堪，今天家裏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實在是丟臉，她自然不想多提。
    更加不會跟其他人多說一個字，隻說了句“我姐往公社那個方向去了。”
    便沒再多說。
    李雲澤聽完也沒再多問什麽，他隻是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就毫不猶豫地朝著公社的方向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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