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洗漱完，躺到床上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剛才和李雲澤對視的那一眼。
    一直熬到夜深露重，才閉上眼沉沉的睡著。
    同一片月光下。
    躺在床上的，自然不是隻有林菀。
    林家的屋子裏，林潔此時也正躺在房間的床上，頂著一張病容，
    閉著眼睛，時不時地大聲咳上兩聲。
    林鐵軍和陳紅霞是今天下午結束勞改後回來的。
    她苦苦支撐了一個月，在林鐵軍和陳紅霞回來後，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腦海裏不斷回想著最近反複做地夢。
    夢裏出現的都是他們一家人和睦的場景，林菀和王富貴沒有離婚，林鐵軍和陳紅霞也沒有去勞改，而她也沒有像現在這般苦苦支撐家裏，去伺候林家一大家子。
    家裏地日子更是越過越好，她順利讀完高中後，靠著王富貴的關係，直接去了小學當老師。
    這份工作輕鬆、體麵又受人尊敬。
    這些場景不斷地在腦海裏複現，旋轉；最後畫麵定格在學校通知她被錄取了，即日起就是有編製的老師的場景上，一遍比一遍清晰。
    這個夢每次回想起來，她都覺得那不是夢，就是現實。
    可林菀跟王富貴已經離婚，明明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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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天還沒亮，林潔就被叫起來去打豬草。
    等她打了豬草回來，切碎，在灶裏加上柴禾，剛開始煮豬草。
    陳紅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林潔，把早飯煮了。”
    林潔猶豫了一下，還是彎腰撿起了牆角地紅薯，去了水缸旁。
    本以為林鐵軍和陳紅霞回來之後，她就會輕鬆了，結果一點都沒有變輕鬆不說，幹得活反而更多了。
    晚上放了學，她的神情很是落寞，無精打采的回到家，抱著裝滿豬草的盆去喂豬。
    行屍走肉一般回到桌旁坐下來吃飯，吃完飯猶猶豫豫地去找了陳紅霞。
    來到陳紅霞身旁，林潔低下頭，手指用力的摳著手，手上被摳出深深的指痕。
    陳紅霞看不得她這小媳婦樣，大聲問道“你咋的啦，我虐待你了？”
    林潔猶猶豫豫地看著陳紅霞，又給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設。
    “我們班女生組織國慶節一起去江陵看文藝匯演......”
    陳紅霞白了她一眼，都不用聽她繼續往下說，就知道她想說什麽，於是問道“你要錢？”
    林潔埋著頭不說話，隻是默默點了一下頭。
    然而她的頭還沒點下去，陳紅霞直接開口說道“錢，哪裏還有錢，家裏什麽情況你不清楚？
    你們幾個的學費都是才問你爺爺奶奶他們借的，你還要錢去江陵玩。
    你安的什麽心，是覺得這家裏日子太好過了？”
    林潔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怯生生地望向陳紅霞“都約好了，所有女生都去。”
    陳紅霞被氣的腦門疼“別人是別人，你是你，她們要約好去死，你去不去？
    你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樣子，林菀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一個月能賺好幾十塊回家了。
    你呢？天天就知道要錢，跟個討債鬼似的。”
    提到林菀，那個夢又出現在了林潔地腦海裏，本來就生氣，這下更加了，於是她說道。
    “你咋不說她離婚，弄得我們全家在村裏都抬不起頭來做人，我和小弟小妹在學校也被人指指點點。
    你和爸還被弄去沙場勞改呢？”
    陳紅霞直接吼回去“怎麽啦，拿出來囔囔覺得很有臉了？要錢自己賺去，以後自己很有臉了。”
    林潔被罵地沒話反駁，雙手握成拳，眼眶通紅。
    搬了把小馬紮在稻場上坐下，手肘撐到膝蓋上，再把臉埋進手心裏，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本來欠學費一個月才交，這件事情已經夠丟臉了，這次江陵有大型文藝匯演，全班女生都約好了一起去，難道隻有她不去嗎？
    南郡縣高中基本都是縣城本地人在裏麵讀書，像她這樣鄉下來的本就少。
    平時她為了不被同學瞧不起，一直以來表現的很是闊綽，難道這次要在所有同學麵前丟臉不成？
    真的不知道林鐵軍和陳紅霞是怎麽把日子過的這麽窮的，這個破家真是要什麽沒什麽，
    想著想著，就想到了林菀。
    以前這種時候，隻要她跟林菀開口，林菀都會笑著同意。
    然後給她錢，讓她放心跟同學去玩，要同學打好關係，不要讓同學看不起了去。
    又想到，上次她去找林菀回林家，林菀不願意回來，她一下沒收住脾氣，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因此，兩人在林菀家門口，大吵了一架，她還被林菀給打了。
    想到這裏，她不禁歎了口氣，自己怎麽就這麽衝動要跟林菀吵架呢。
    林菀不回來就不回來啊，這下好了，去哪裏弄到這些錢去江陵看文藝匯演。
    越想越氣，最後對自己說，去跟林菀好好道個歉吧，這錢說不定林菀就給她了。
    等到林潔來到林菀屋子前，看到裏麵一點光亮都沒有的時候，才想起來林菀去江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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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潔隻覺得死了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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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彩雲的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一早，唐家就來人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
    林菀早上去上班的時候還算正常，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
    廠裏突然又沸騰了起來，很多同事往公告欄擠去，擠到公告欄前去看公告。
    孫玉珍也被人群所吸引，下意識看過去，就看到公告欄前瞬間裏三層外三層地被圍滿了。
    她轉過頭對林菀說“是唐彩雲的事情出公告了嗎？”
    林菀“應該是的。”
    孫玉珍好奇道“會有什麽處罰？”
    林菀“大概率是被開除。”
    公告欄前的人實在太多，兩人也就沒去湊這個熱鬧了。
    周悅從食堂外麵走進來，飯也沒去打，拖開凳子在林菀和孫玉珍對麵坐了下來，小聲說道。
    “直接開除，被列入黑名單，永不錄用，檢討什麽的也都不用了。
    從此國營第一服裝廠，再無此人。”
    林菀和孫玉珍沒有被這件事情影響，還是如往常一樣，該上班上班，下班了該學習學習，不浪費任何一點時間。
    蔣麗娟聽到議論，停下手裏收拾東西的動作，走到窗邊看向公告欄的方向。
    臉色很是深沉。
    等到下午下班的時候，還有很多人圍在公告欄前去湊熱鬧。
    林菀下了班回到宿舍，就看到靠牆邊的兩張床的下鋪，已經收拾的幹幹淨淨。
    蔣麗娟和唐彩雲都已經搬走出去了。
    唐彩雲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周了，議論的人依舊很多。
    傍晚的夕陽灑下，把人的身影拉的碩長。
    李雲澤問道“這件事情對你有影響嗎？”
    林菀搖了搖頭“沒有，就算有，我也不在乎，這算什麽。”
    李雲澤笑起來，林菀在他心裏確實很堅強，可他就是想為她做什麽“什麽時候回去？”
    林菀”後天演出，演出完了之後應該還有一個慶功宴，慶功宴完了就會回去。“
    想了想又問道“你會來看演出嗎？”
    李雲澤不假思索“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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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的國慶匯演是在9月30日這一天舉行的，整個江陵都被喜悅包裹得嚴嚴實實。
    文藝匯演在城市裏最大的廣場上舉行。
    又經過幾個日夜的連續奮戰，昨天晚上各種款式多樣，色彩鮮豔的演出服，已經被整齊地裝進了卡車，送去文藝匯演場地。
    淩晨兩點林菀她們就被大貨車給拖到了場地來準備。
    等到現場員工將服裝搬運到後台。
    林菀開始有條不紊地按照不同的節目和角色分類擺放，方便演員們快速換裝。
    九月最後一天的江陵，夜晚已經非常的寒冷了，尤其是在淩晨。
    但此時此刻，林菀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寒冷，心裏暖呼呼的，人更是忙的不亦樂乎。
    正在她把民族風的連衣裙分門別類整理出來的時候。
    一位工作人員把她和幾個女生叫到了一邊，一臉焦急地說道。
    “你們想不想參加儀仗隊？”
    林菀有點懵，儀仗隊她知道，可是現在都要開場了，她都沒有排練過，怎麽參加？
    她站哪兒？
    林菀還沒說話，就有一個人問“我們能走？我們站哪兒？”
    林菀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幾位女生和自己差不多高，也就是說大概是在165左右，各個長得都不錯。
    工作人員說道“就是舉旗幟，其實很簡單，我們都不是專業的，要求沒有那麽高，但是也要看你們行不行，現在還有兩個小時可以訓練，沒有問題的就跟我走。”
    林菀看向一旁的演出服，輕聲問道“那我的這些演出服？”
    “同誌，你放心我會聯係你們負責人，這些工作會有其他同事負責的。”
    林菀這才放下心來，舉旗幟是在各個儀仗隊的最前麵，那就是說會在整個江陵露臉了。
    要是上輩子的林菀，她絕對不會去；但是這輩子不一樣了，這輩子她希望自己活得像個太陽。
    “我們可以。”大家異口同聲的說道。
    工作人員笑嗬嗬的“好，跟我走。”
    據說這次文藝匯演是江陵近十年以來最大的演出，到時候廣播還會同步直播到各個公社。
    雖然說廣播直播看不到臉，但是也足以說明規模了。
    騎手是站在隊伍最前麵的，受到的關注可想而知。
    林菀他們還在進行最後的排練，工作人員大聲說道。
    “”典禮正式開始是在10點，不要緊張，就像現在這樣手臂伸直，旗子舉得穩穩當當，高度保持一致。
    大家這幾遍都走得很不錯，保持好就行。”
    負責的工作人員一遍一遍的跟他們洗腦，臨時找過來頂替，工作人員心裏也沒譜。。
    隻能一遍又一遍的給她們打氣，也給自己打氣。
    林菀覺得自己的內心有什麽東西在湧動，從過來支援文藝匯演到現在，跟著學習了各式各樣地演出服的製作，現在還能從幕後走到台前來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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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內心很是滿足。
    作為國營飯店經理的王富貴，也帶著新婚妻子何靜嫻來了。
    自從上次在博物館遇到林菀之後，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按理說，林菀離開了他，應該越過越慘，甚至可能餓死在橋洞下。
    可林菀的狀態好得讓他難以置信。
    他內心的情緒很是複雜，在這種情緒的驅動下，他想到了自己重生的意義，就是彌補他上輩子的遺憾。
    而何靜嫻這個有文化、有工作又知書達理，還是城裏頭婚姑娘的新婚妻子，就是上天為了圓他的遺憾而特意賜給他的。
    於是第二天一早，就去跟何靜嫻領了結婚證。
    王富貴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就聽一旁的下屬們在大聲地議論。
    “你們看，那個舉旗手好漂亮啊，跟海報上的電影明星似的。”
    王富貴順著下屬們眼睛的方向看過去，穿著一身藍色衣褲，站在第一服裝廠儀仗隊最前麵的舉旗手，不正是林菀嗎？
    林菀怎麽會是第一服裝廠的舉旗手？
    王富貴蹙眉。
    一旁的何靜嫻也看到了，她緊抿嘴唇，這個前妻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王富貴和何靜嫻在她，林菀根本感受不到，從她的視角看過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根本就不會注意這兩人。
    林菀能不知道王富貴要來嗎？肯定是知道的，好歹是國營飯店的經理，這種時候主辦方都會給他們送票。
    但是林菀根本無所謂這個人，就挺看不上眼的。
    當然就算看到了，也不會多留一個眼神給他們。
    這種時候在社區工作的黃建設當然也會來，他們單位為了這次文藝匯演，已經忙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今天他也被安排到了現場來維持秩序，對於他們家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他給陳荷花、黃瑤和黃愛國安排到了位置。
    江陵在9月30日這天舉辦的國慶慶典，是整個江陵大事兒。
    幾乎整個城裏的居民都過來了，有座位的就坐在自己座位上。
    沒有座位的也來廣場周圍感受一下現場氣氛，
    各個縣、鄉、公社也都安排了人員上來觀看。
    當然還有很多人早就守在了村裏的廣播周圍。
    上午10點整，文藝匯演正式開始，江陵市長、市委書記等輪流上台講話。
    接著就是各個儀仗隊入場。
    等到林菀舉著旗幟帶著第一服裝廠的儀仗隊走過後。
    黃瑤才十分不確定地問陳荷花“那個舉旗手是林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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