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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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過年的,還沒出正月,賀府三郎一個大活人不見了。
賀夫人看見兒子留下的信紙,當場就捂著胸口快哭暈過去了。
“那人都死了這麽久了。”
“我兒莫不是想不開,追著去……”
賀庭方則怒派手下去尋賀三郎的蹤跡:
“找到這個孽子,打斷他腿綁回來!”
此事畢竟是醜聞,而且賀三郎還敢在紙上寫什麽“追隨子信之跡”,決不能讓外人知曉。
因此賀家沒有告知外人,隻對外說賀三郎去外地探望外祖家了。
長安南下三百裏。
一行車馬晃晃悠悠地行駛。
前後是開道護衛的禁軍,中間是幾輛馬車。
其中最大的一輛馬車由四匹馬拉著,車轅橫木上係了八隻鑾鈴。
雖然看著有些舊了,但是氣勢派頭倒是挺足的。
搖搖晃晃的馬車裏麵,空間寬敞得能橫著躺下睡覺。
一個內侍和一個宮婢跪坐在慕容棣腳邊,沉默地等著慕容棣吩咐。
他們是被派來伺候越王的,這次跟隨越王出行去嶺南。
內侍叫肖正,宮婢叫胡心。
兩人都二十多歲了,在宮裏待了十多年算頗有資曆的。
他們做事沉穩有手段,這才會被派到親王身邊,隨駕出行。
慕容棣躺在馬車上,一會看看外麵,一會吃點東西,然後往榻上一滾:
“本王腰疼屁股疼,給本王揉揉。”
“是,王爺。”:肖正和胡心同時應聲。
兩人坐到慕容棣身邊,一個捶著慕容棣的腰,一個按揉慕容棣的屁股。
按了一會兒後,慕容棣又叫:
“本王不疼了,要出去騎馬。”
於是慕容棣走出去,被肖正和禁軍扶著上馬。
他騎術看著實在很差,好幾次差點掉下來,還好兩側有禁軍士兵及時拉著。
他們在路上走了幾日了,隨行的車隊發現越王的蠢名真是名副其實。
都已經十二歲了,可是行事還不如六七歲的孩子。
路上一會兒鬧著說這疼那疼,一會兒說想回宮裏,想見母妃和父皇。
騎馬騎得差又非要騎,偶爾在馬上背兩句詩還都是錯的。
不過禁軍士兵們覺得這樣也好,按越王這個樣子,肯定就是去嶺南走個過場。
到嶺南待個一兩天,說不定就急匆匆趕著回京了,也不用在那濕熱蟲瘴之地耽誤太久。
“本王累了,要回車上休息,你們都不得打擾。”
慕容棣在馬背上掛了幾裏路,又回到馬車內休息了。
“你們倆也出去,都擠在這裏,看著就不舒服。”慕容棣把內侍和宮婢往外推。
肖內侍和胡心哪怕再瞧不上慕容棣,也不敢跟王爺推搡,隻好出去守著。
慕容棣一個人躺在馬車裏,閉目凝神。
他側過身子,把臉埋在臂彎裏,暫時卸下稚氣的表情。
慕容棣腦中盤算著接下來的安排。
雖然離開了長安,但這僅僅是第一步。
他身邊還圍繞著許多雙眼睛,不能掉以輕心。
他這次去嶺南主要有兩個目的。
其一是為了探探嶺南的情況,看這裏是否適合培植自己的勢力。
若適合的話,他之後會設法長居嶺南。
其二則是探查裴家人的下落。雖然當年大家都說裴家人死在了流放路上,但當時世道那麽亂,誰也說不好真實情況究竟如何。
慕容棣臨走前,裴姝還特意交代他到了嶺南後,可以私下試著接觸潯州的一個縣令,叫宋平。
裴姝說數年前,兄長裴淩風有恩於宋家,宋家曾發誓報答裴家恩德,並以一個象牙扳指作為信物。
慕容棣詫異:“宋家?”
裴姝解釋:“此宋家非彼宋家,不是曾經富甲天下的宋家。”
長安城還有一支宋氏,比宋延那一支名氣小很多,家主叫宋礫。
宋礫在朝中隻是一個七品京官,家中在長安也沒什麽人脈,曾一度與長安的世家大族卷入命案。宋家冤枉,卻四處求援無門。
當時的大理寺少卿是裴家大郎裴淩風。
裴淩風秉公斷案,不畏人言權勢,查清了真相,還宋家清白。
後來裴家出事,宋家一直相信裴家是清白的,可惜人微言輕,無法為裴家翻案。
前年宋家女兒進宮選秀,也曾設法來明惠宮見過裴姝,言談中提及家中兄長被派去嶺南潯州做縣令。
宋家女兒沒有被選上,後來出了宮,但走前還是說家中仍舊念著當年恩情,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宋家絕不推辭。
慕容棣想著,等到了嶺南該怎樣避人耳目地接觸宋平。
如何躲開現在身邊這些的人視線?尤其是貼身跟著的肖正和胡心。
如果就這麽安安穩穩地來回長安與嶺南,他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他需要一場意外。
慕容棣就這麽想著的時候,馬車車輪碾過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車廂狠狠晃了一下。
慕容棣一個跟頭從榻上滾下,小茶幾上的茶水也潑了下來。
肖正和胡心聽到動靜進來查看,把慕容棣扶起來:
“王爺小心。”
“王爺恕罪,是屬下失職。”禁軍在外邊不甚上心地請罪。
慕容棣隻得入戲地喊道:
“本王衣服都濕透了,回去要打你板子。”
胡心去後邊放行李的馬車裏幫慕容棣拿幹淨衣裳。
慕容棣的衣裳比起其他皇子真是少得可憐,一個箱子就裝完了。
胡心在箱子裏頭翻了翻,發現都沒有幹淨的外袍能換了。
最近陰雨天,前幾日洗的還沒有幹;附近荒郊野外又沒有店鋪能買。
胡心見旁邊還放著幾個大箱子,有的是皇上讓越王帶去嶺南的賞賜,有的是禮部按例準備的用品如旗幟、幡幢、樂器等。
咯噔。
旁邊一個陳舊的大箱子傳出一聲異響。
胡心疑惑地轉頭,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咯噔。
又是一聲異響。
響聲從箱子內部傳出,仿佛有一隻獸困在箱籠中。
胡心蹙起眉,靠近箱子欲一探究竟。
可還未靠近——
哢噠!箱蓋忽然彈開。
“啊——!”胡心下意識驚叫地往後跌坐。
“何事!”護衛的禁軍聽到動靜,勒馬來查看。
慕容棣和肖正也循聲來看。
馬車車簾被掀起。
一個半人高的箱子裏,冒出一個頭發亂如雞窩的人頭。
黑乎乎的臉,髒得看不出樣子。
禁軍們齊刷刷地抽出雪亮的刀,全部指向那張黑臉:
“大膽!何人竟敢藏匿於親王車隊?!”
賀三郎扒在箱子邊,虛弱地連說話力氣都快沒了:
“快……給我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