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笑意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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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後的晴空萬裏無雲。
    白牆黛瓦。
    劍眉星眸的青衫少年郎笑吟吟地站在牆頭。
    如鬆如竹。
    青山俊逸。
    裴姝抬頭看少年洋洋得意的表情,真想把他的臉按進雪地裏。
    她和母親出門赴宴的時候,若偶爾遇見其他家公子,別人都是彬彬有禮的。
    她可沒見過哪家公子像薛玉琢這般鬧騰。
    因他們倆的院子剛好相鄰,薛玉琢隔三差五地就趴在牆頭來“挑釁”。
    裴姝知道自家弟弟和隔壁薛家的二公子薛玉成關係要好得很,總是湊在一起。
    弟弟時常去隔壁薛府玩,回來的時候居然還總說隔壁薛大公子謙和大方。
    裴姝覺得弟弟真是個笨蛋。
    “我還要去練畫,沒工夫和你玩。” 裴姝轉身往屋裏走。
    薛玉琢卻在後邊叫:“我可是有正事要說的。”
    裴姝回頭:“什麽事?”
    薛玉琢指著牆邊的地上散落的幾顆軟棗:
    “我院裏的軟棗可都掉進你這了。”
    薛玉琢的院子裏有好幾棵粗壯的老樹,槐樹、棗樹伸展的樹冠越過了牆,有一半都長在裴家的院子上頭。
    軟棗樹春日掛果,冬日嚴寒時縮成黑色的小果才成熟,確實有好多都掉進了裴姝的院裏。
    裴姝:“你若是不喜歡果子掉旁人院裏,那你就讓人把伸出來的樹枝砍了便是。”
    薛玉琢:“那可不行,我祖母喜歡吃這樹上的軟棗,要是砍去了,那她老人家會心疼。”
    裴姝咬唇,薛家老夫人還是很好的,對她慈愛得很。
    “那我讓人把棗子撿出來給你。”
    “這樣最好。”
    裴姝喚人來先清理牆邊的雪,把軟棗都挑出來裝好。
    下人過來清掃,才清走最上麵一層雪,居然抱出了一隻小貓。
    一隻白色的貓,身體幾乎和皚皚白雪混成一色。
    也不知從哪來的貓,傷了腿,動不了,被壓在雪裏快要凍死了。
    “拿來我看看。”裴姝從下人手裏把貓接過來。
    她抱過貓的一瞬,心疼得紅了眼睛,和兔子眼圈一樣紅。
    裴姝眼睛濕漉漉地向薛玉琢看去。
    少年心中頓時就下了一場雨。
    薛玉琢收起了嬉笑的神色:
    “給我,我府裏張管家懂醫治獸疾。”
    裴姝讓家仆踩著梯子,把奄奄一息的貓兒遞到了薛玉琢手上。
    薛玉琢抱著貓一個閃身就跑了。
    接下來好幾天,裴姝都沒見到薛玉琢的人影。
    她寫字作畫都靜不下心,總想到那隻貓兒蜷縮在她手中的樣子。
    直到有一日,雪後初霽,屋外傳來貓的叫聲。
    裴姝當即出屋看。
    冬日暖陽下,牆頭的少年單手抱著貓,另一隻手朝她揮:
    “裴嬌嬌,看,張叔說這貓養兩個月就會好了。”
    裴姝一下歡喜起來,讓人上牆頭去把貓接過來。
    “薛玉琢,有勞你了。”裴姝清澈似泉的瞳孔中映著兩個小小的少年身影。
    她笑起來,好似春光提前而至,整個院子的景色都鮮亮起來。
    薛玉琢不知怎麽地眼神有些飄忽,磕磕巴巴地說:
    “我要去練功了。”
    裴姝把小貓抱進屋子,見小貓左後腳綁了夾板,一雙碧玉似的眼睛看著她,惹人憐愛得很。
    喵——
    小貓嬌軟地叫了一聲。
    裴姝把小貓放在榻上:“你是不是餓了?”
    她取來自己平常吃的羊奶酥酪,喂到小貓嘴邊。
    看著小貓低頭進食時,卻忽然想到還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我去問問他。”
    裴姝又去了院牆邊,自己頭一回踩上梯子,顫顫巍巍地趴到牆頭,兩三個丫鬟在下麵心驚膽戰地扶著。
    “你們可不許說出去,不然爹娘要罰我的。”裴姝低頭囑咐。
    丫鬟們把頭點成篩子:“小姐,我們絕對不說。”
    裴姝雙手剛扶上牆頭,就見一個在躍起至半空的身影。
    隔壁的少年真的在練劍。
    揮劍時行雲流水,意氣風發,長劍劈開東風,驚落院中滿枝梅花。
    樹上、地上、衣襟上都是朱砂梅的花瓣,亂紅點點。
    可花瓣再紅也沒有少年的耳根紅。
    他沒往牆頭看一眼,卻早就注意到了那裏有人。
    薛玉琢一套劍法練畢,長吐一口氣後,才臉頰發燙地問:
    “咳咳,你可看夠本公子了?”
    裴姝看得出神,一時都忘了自己是為何爬上牆頭的,愣愣地點頭:
    “薛玉琢,你的劍法真厲害。”
    薛玉琢得了誇獎,唇角止不住地上揚,驕傲的心思都要藏不住了:
    “過獎了,我這隻是一般好,江湖上的紫霄劍法才是最厲害的。”
    裴姝:“你學過紫霄劍法麽?”
    薛玉琢抿唇:“學紫霄劍法要離家拜師的,我沒學過。”
    裴姝眼中露出佩服:“我沒見過紫霄劍法,你的劍法就是我見過最厲害的。”
    薛玉琢的發絲被冬風吹得飛揚,在日頭下泛著暖光:
    “你專門爬上牆頭來看我練劍的麽?”
    裴姝搖頭:“當然不是,我來問你貓兒叫什麽名字。貓兒是你救的,讓你取名字。”
    薛玉琢:“今日初九,那就叫初九吧。”
    “好。”裴姝雀躍地下了梯子。
    她回屋把小貓抱在懷裏,愛惜地一遍遍輕撫它的軟毛:
    “初九真貪吃。”
    “初九真討喜……”
    “初九,真好。”
    正月初九是個好日子,朱砂梅開得濃烈,似年少滿腔情意。
    她那劍氣如霜的少年,在樹下洋洋灑灑落了一身花,笑意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