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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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庭方被押走了。
大理寺卿和郝仁也走了,但是一部分官兵卻留下來,寸步不離地守著賀府。
賀府內的每一個人都提心吊膽。
他們其實也不知道方才那些證據究竟是不是真的。
這些年賀家榮華富貴,大家心裏都清楚,光靠那些俸祿根本撐不起來一大家子這般奢靡的用度。
但是賀庭方也從來不告訴家中他做了什麽或沒做什麽,他知道子女幾斤幾兩,不信任他們的能力和膽識。
他明明是這個家的家主,可有時候又像是和這個家最疏遠的人。
現在賀庭方被大理寺帶走了,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逃又逃不出去。
“要不尋人去同僚家打探一下消息?”
“現在哪裏出得去?”
“拿些銀錢打點一下?”
“罪名重大,牽扯到謀逆,誰敢收我們打點的銀子?”
賀家人一人一句,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辦法。
“夠了,先用晚飯。”兩鬢斑白的賀夫人開口了。
賀庭方不在,賀夫人是長輩,說話最有分量:
“事已至此,急也無用。該做什麽就做什麽,該來的也都會來。”
賀文翰已經哭了:“祖母,方才郝仁都說了,他說祖父可能都沒有明日了。”
賀夫人沉著氣道:
“那今晚就吃飽飯睡好覺,別做個餓死鬼。”
下人把飯菜端上來了。
菜湯都涼了。
涼了的魚翅羹、燒鮑魚、烤乳鴿送進嘴裏,味如嚼蠟。
一頓價值數金的飯吃得死氣沉沉。
二兒媳一口沒吃,對著米飯掉眼淚。
賀夫人吃了一碗飯,半碗菜,還有半碗湯。
她吃完後,對著桌上的兒子、兒媳還有孫輩說:
“我們賀家的富貴是你爹掙來的,既然享了府裏的富貴,就得受得了敗落。你們要是真有點手段早就自己闖出天地來了,不至於事事依靠你爹。
你們享了這麽久的富貴,知足吧。”
賀夫人說完便回房歇下了。
她這話是對小輩說的,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她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年幼的時候父親早亡,母親改嫁,她跟著祖父生活。
祖父是老家學堂裏的夫子,教了一輩子的書,日子過得清貧。
祖父認了當時在學堂裏打雜的賀庭方做義子,讓她喊比她隻大三歲的賀庭方叔叔。
後來賀庭方中舉時,她祖父去世了。賀庭方回來幫忙料理了後事。
賀庭方對她說,以後會照顧她,給她錢,讓她嫁一個殷實人家。
可是她當時不願意,她說:“我不跟別人,別人會欺負我是孤女。你不會,我要嫁給你。”
賀庭方答應了。
他說他這輩子隻承過她祖父一個人的恩情,因為她祖父,他才有機會念書翻身步青雲。
賀庭方讓她成了賀夫人,甚至還給她安排了個官家小姐的出身,讓她不至於在京城受人奚落。
他們在一起四十年,賀庭方從未對她敞開心扉,卻也從未對她發過怒。他不曾與她如膠似漆過,但後宅隻有她一個正室夫人,沒有妾室。
他們育有三子一女,三個兒子娶的是名門貴女,女兒嫁的是親王。
賀夫人自知沒什麽本事,不過是命好碰對了人,享了幾十年的福氣。
“夠了,這輩子活夠本了。”賀夫人在夜裏對自己說。
夜風拂來,窗邊養的曇花開了。
賀夫人已經安靜地睡著了。
……
賀庭方被押入大理寺的消息在京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官員們一聽這消息,下巴都掉得合不攏了。
年輕點的官員們閱曆少,驚訝於賀中書這等身居高位的人竟然會涉嫌謀逆。
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賀中書啊。
老一輩的官員們閱曆多,但是他們比年輕人還驚訝。因為他們經曆過當年裴家倒台的事情。
當年鬧得那麽轟轟烈烈的,天子震怒,百官求情,裴家滿門流放,客死異鄉。
這些年來,大家提都不敢提裴家。
結果現在給裴家平反了?賀庭方才是罪魁禍首?
可是除了宮裏的惠妃之外,裴家人都死光了啊。
人沒了,真是隻留清白在人間了。
有些不知輕重的官員還去禦前給賀庭方求情,說其中定有冤屈誤會。
他們連皇上的麵都沒見到,直接被當做賀庭方的黨羽,抓進大理寺一起審。
全京城上下都在猜測賀家的下場,會不會像當年裴家那樣被流放。
說不定要滿門抄斬。
這消息傳到嚴家時,嚴老夫人和嚴三小姐正在吃茶點。
嚴老夫人一聽,手裏茶盞都摔碎了,一個勁地哭。
她哭當初死在流放路上的長女,哭得半條帕子都濕透了。
一邊哭,一邊卻又慶幸地對三女兒說:
“還好……還好你當時和賀家三郎和離了。”
嚴老夫人想了想,又抹著淚道:
“娘不催你成親……成親太凶險了。娘隻要你好好的就行。”
嚴三小姐扶額失笑。
比嚴家哭得更厲害的也有。
比如宋家和張府。
宋平在京中的家人哭著給地下的恩人燒香上貢,說至少可以正大光明地給恩公燒紙了。
張府內,張太傅激動得差點背過氣去。
當年皇上非要錯信奸佞,將裴氏忠良趕上絕路。
他眼睜睜地看著子信那孩子帶著枷鎖鐐銬,滿身冤屈地一步步地走出長安城。
如今想來,無異於剜心刮骨。
“世事弄人,世事弄人啊。”張太傅連歎幾句後,直接暈倒了。
把張府上下嚇得夠嗆……
京城各府中,最平靜的是恭親王府和黑山府。
恭親王府由於完全與外界隔離,消息一時傳不進去,隻知道大理寺昨晚去賀府搜刺客了,其餘的什麽也沒聽說。
黑山府則是對一切早有預料,並無意外。
黑山府內沒人哭唧唧的,大家正烤鴿子吃呢。
昨天晚上抓了好幾隻鴿子,拔毛過水,醃製一下,烤起來那叫一個香~
可惜鴿子肉少,幾隻鴿子烤烤,也就隻能當一盤菜,遠不夠填飽肚子的量。
蘇知知:“你們從哪抓來的鴿子呀?”
伍瑛娘:“賀府附近隨手抓的。”
“唉,賀庭方肯定動不動就跟人傳信,把鴿子都累瘦了,你看看這鴿子肉才這麽點。”
老徐嘖嘖嘖地嫌棄,一口就啃了小半隻鴿子。
薛澈觀察著郝仁的神色。
他以為郝仁會淚滿衣襟,歎息掩涕,但是郝仁也在吃鴿子,甚至還評價:
“這鴿子肉雖少,但大家手藝好,烤出來味道香。”
郝仁比自己預料的還要鎮靜。
裴家平反,洗刷了莫須有的罪名。
但這還不夠,他還不能以裴淩雲的身份出現。
他計劃的路沒有走完,而且隨時可能有意料之外的情況。
阿寶今日也吃的很好,吃得很飽。
吃完之後,郝仁將信綁在阿寶的腿上:
“辛苦阿寶了。你送信我最放心。”
老徐剔牙:“那可不是,鴿子能被捉住,我們阿寶可沒人能捉。”
阿寶仰頭,嘴裏叫了兩聲:
咕——咕——
展開雙翅,乘風直上,在蘇知知頭頂上繞了兩圈,便頭也不回地向南而去。
世間所有事情其實都是一張交織在一起的網。
阿寶騰空而起的時候,一匹駿馬載著麵如土色的驛卒衝進京城。
駿馬飛馳過朱雀大道,驚散街上的人群。
大瑜有律,城中規定無故跑馬者當受笞刑,連王公貴族也不例外。
膽敢在城中策馬飛奔,一定是出了急事。
驛卒在宮門前下馬,倉惶地將懷中的急件遞上。
“軍情急報!”
“鐵勒汗國犯北境,越陰山,破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