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印堂發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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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親隊伍終於要出發了。
    兩千騎兵的鐵甲映著熹微晨光,護著朱漆鎏金的公主鸞駕。
    八寶香車被四匹健碩有力的駿馬拉著緩緩離去。
    最前頭的儀仗隊手持各色旌旗,旗子上的“瑜”字在晨風中抖動。
    公主鑾駕後是長長的車隊,滿載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不是嫁妝,而是給鐵勒汗的賠款。
    寧安公主坐在馬車內,身上穿著厚重華麗的嫁衣,腦袋上沉重的頭飾快將她脖子壓彎了。
    她揉揉眼睛,眼睛還是有幾分酸痛的。
    她今早已經和母妃還有皇兄再三拜別了。
    寧安本來打算和父皇告別的時候隻行禮,不說話。
    可真正到送別的時候,父皇根本就沒有出現。王內侍說父皇身體不適,來不了。
    寧安聽後,在心中冷笑。
    她真是看清了。
    這僅剩的一點父女情分,他都不珍惜,甚至不來見她最後一麵。
    和親的隊伍如一條蜿蜒的長龍,出了宮門,遊移過朱雀大道,再出城門,最終連尾巴都消失在長安城內。
    寧安回頭看了一眼長安城,心中湧起一種預感。
    有些人,她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蘇知知和薛澈在街道的窗邊看著和親隊伍離去後,才回黑山府。
    蘇知知的心情悶悶的。
    薛澈也不開心:
    “割地賠款和親都不是根本之法,隻會助長敵軍野心,讓他們將來得寸進尺。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戰場上打敗他們。”
    阿寶飛撲過來,張開翅膀,一下一下地拍著蘇知知的背。
    蘇知知摸摸阿寶的頭:
    “也不知道黑山軍什麽時候能到。”
    從潯州到長安,路途遙遠,而且黑山軍人數眾多,行進速度無法與單人策馬的速度相比。
    薛澈:“行軍不易,夏季路上又多雨,現在才兩個月不到,應當還要一段時日。”
    蘇知知抬頭望著陰下來的天空:
    “長安城現在更空了,北上的軍隊還在關內道,今日護送和親又走了兩千騎兵。”
    天上的烏雲越聚越多。
    黑雲壓城,壓得長安的宮城快要塌陷似的。
    宮中才送走和親的寧安公主,又炸開了一個消息:
    張太傅在東宮被太子氣暈倒了,被人送回府中的時候都還不太清醒。
    太子在東宮也不省人事,危在旦夕!
    東宮。
    慕容禛躺在床上,眉頭緊縮,蒼白的麵上浮著一層虛汗。
    疼,很疼。
    仿佛有無數把刀切開他的頭皮,要劈開他的頭骨。
    自從寧安那日來東宮罵了他一番,他心中存著怨氣,頭疼更難受了。
    張太傅來給他講學時,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張太傅見慕容禛麵色不好,便讓慕容禛好好休息:
    “老臣知太子因胡人入侵和公主和親之事憂憤,太子不必勉強自己,萬萬保重身體。”
    慕容禛在東宮待不下去,也打算去外麵走走。
    他轉身走得急,撞上了正端茶水進來的宮婢。
    嘩啦——
    茶水潑了慕容禛一身,慕容禛衣擺和鞋子上都是水漬。
    那宮婢嚇得麵如土色,立刻跪下來:
    “婢子該死……求太子饒命!婢子……”
    慕容禛耳邊嗡鳴,頭腦昏沉,看著那宮婢的嘴巴開開合合,卻聽不見她說的話。
    煩躁像一張從天上撲下來的大網,束縛得他更加躁怒。
    慕容禛順手抽出旁邊牆上掛著的佩劍,直接對著宮婢的脖子揮了下去。
    宮婢潔白的脖頸當即開了一道駭人的血口子,血噴濺在慕容禛的衣擺處。
    她睜著眼倒在茶漬和血水中,嘴巴再也不動了。
    “太子、太子……”身邊的宮人瞬時跪了一地。
    慕容禛卻在看見血濺一幕時覺得舒暢了不少。
    尖銳的耳鳴聲停下了,頭疼了也好似緩解了一些。
    還未離開的張太傅看見這一幕,氣得身子發抖,怒問慕容禛:
    “太子!老臣教導太子數年,一直教太子寬以待人,將來做個仁德之君。太子豈可因小事便濫殺無辜?!”
    張太傅若非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他日日教導的太子會這樣隨意殺人。
    他更不敢相信太子在濫殺無辜後,會冷冷道:
    “孤若不好好教訓宮人,他們隻會一再犯錯。孤施以教訓,天經地義。”
    張太傅顫巍巍地指著地上的茶水和血跡:
    “敢問太子,這宮人何錯之有?犯了什麽大錯,竟讓太子下如此狠手?”
    慕容禛聽著張太傅責問的語氣,心中的怨氣又升上來,頭疼也隨之回來:
    “孤處置東宮的人,輪不到太傅來插手。孤不論做什麽,太傅都不滿意。太傅教了孤幾年是不錯,但莫忘了誰是君誰是臣。”
    “太傅若仍要責問孤,便先問問孤手中這把劍!”
    張太傅喉間堵了一團浸了血的棉花,難以置信地看著慕容禛。
    他清楚地看見慕容禛眼中的恨意和怨憤。
    他用心教了數年的學生竟如此恨他、不敬他,甚至想殺了他。
    張太傅喉間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胸口驟痛……昏了過去。
    慕容禛見張太傅昏倒也意外。
    但他顧不上別人,頭疼得隻想立刻逃離。
    他才提著劍走出殿外幾步,腳下發軟,也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太子這次暈倒後,連睡了三日都不醒,連米湯藥汁都是宮人捏開口灌進去的。
    慕容宇拖著病體終於出了乾陽殿,親自來東宮看望太子。
    太子和寧安是所有兒女中他最喜歡的。
    現在寧安去和親了,太子又突然病重,再想到種種不順,慕容宇胸腔發苦,又開始咳血。
    宮中人心惶惶。
    宮城仿若一片平靜的湖麵,暗處激流湧動。
    玉清宮裏的青陽道長現在是宮內最平靜的人。
    上回沒能說服慕容禮跟他修道,這讓他有點遺憾。
    但整體而言,他不悲不喜,在局外靜觀世事。
    青陽道長從昨日起覺得有點不對勁。
    來送飯的宮人麵色發黑、印堂發暗,似命數將近。
    青陽道長以為這宮人要犯什麽事,會被砍了。
    可他站在玉清宮門口隨意往外一看,接連見到幾個路過的宮人,每一個都有印堂發暗的凶相。
    甚至巡邏的禁軍也是如此氣色。
    青陽道長眼神微變。
    若人人皆被不祥之氣縈繞。
    隻有一種可能——
    七日內,宮中必有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