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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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簡直瘋了!”
賀妍次日早上從慕容婉口中聽說了這件事,驚得全身發顫。
“你外祖父定是魔怔了,是他逼你答應的是不是!”
“我去找他!”
賀妍說著就要往外走。
慕容婉在她身後,用異樣冷靜的聲音道:
“娘,外祖父沒有逼我,是我自己願意的。”
賀妍急得用力抓住慕容婉的肩,指甲陷進慕容婉的衣衫:
“婉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知不知胡人喜怒無常,殺人如麻!”
“婉兒,自你幼時起,娘從來都是給你最好的東西,最好的衣裳最好的首飾,請長安最好的教習先生來教你琴棋書畫。娘希望你嫁長安最好的兒郎……可你……”
賀妍恨鐵不成鋼:
“你怎麽會願意同胡人有牽扯?”
慕容婉直視著母親的眼:
“是,娘一直盡力給我最好的,可我得到的卻不是大瑜最好的東西。最好的珠寶最好的先生都在宮中。”
“我比所有的公主都聰慧,琴棋書畫,我比所有皇嗣學得都好,可我隻能在他們麵前低一頭,處處要避風頭。”
人生中很多小事會莫名其妙地在腦中留下深刻印象。
慕容婉很清楚地記得,她剛去禮和殿同宗親子弟一起念書時,她和寧安公主鬧了口角。
孩子們之間容易發生爭執,有些口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慕容婉回來告訴了賀妍,賀妍讓慕容婉帶上她喜歡的首飾去給寧安公主賠禮。
慕容婉現在已經不記得那首飾是什麽花樣了,但她記得她在寧安麵前低頭送出自己喜愛之物的感受。
那種身不由己,皇權逼人的感受。
“婉兒,你……”賀妍聽見女兒這麽說,怔住了。
慕容婉繼續道:
“長安已經不是大瑜的都城了。手握兵權的是胡人,住在宮中的也是胡人,我們生死都握在胡人手中,我們能指望誰?”
“指望已經逃走的父王麽?指望不成器的哥哥?還是隻指望外祖父?”
“我為何不能自己爭一爭?我要嫁的不是胡人,是赫連博日,是赫連術赤的獨子,長安未來的皇。”
慕容婉一口氣說完這些,第一次這樣直白地麵對自己的野心。
神色也有些激動,語氣起起伏伏。
賀妍麵色煞白地看著女兒,看著一個和自己當年完全相反的少女。
賀妍這一刻明白了,她少時被情愛蒙了眼,而自己的女兒卻根本不在嫁的人是誰,女兒要嫁的隻是權。
賀妍僵了半晌才從口中吐出一句:
“胡人野蠻,他們未必會善待你。”
慕容婉:“事在人為,我自會想到辦法與之周旋。”
門外的秋葉打著旋落下。
低著頭站在門口的春月看見一片葉子飄落到腳邊。
她抬腳踩住那片葉子,將葉子踩爛。
把角落挪開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地上那片爛葉子。
郡主就是郡主,哪怕是這個時候也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奴婢就是奴婢,婚喪嫁娶全憑主子一句話罷了。
……
呼~
一陣夜風吹過,樹梢的枯葉紛紛落下,在暗黑中零落成泥。
夜晚,京郊墳地。
很多個鬼魅般的黑影子在其中穿梭。
黑影的間隙處時不時地閃過寒光。
“嘿呦嘿~嘿呦嘿~”
“嘿呦嘿~嘿呦嘿~”
秋月下,秦老頭的影子成了一把會走路的枯枝。
“這邊這邊,再挖寬一點,這邊繞過去……”
秦老頭不斷指揮著。
長長的地道被劃分成了好幾段,各方位各段同時開工。
黑山軍人多挖得快,一天比以前秦老頭和慕容棣挖一個月的進度都快。
等他們把地道全部都擴寬了,就可以少量多次的輸送士兵進城,到時候直接從裏麵打開城門……
但這都得等他們挖完了再說。
現在他們要挖一個重要地段,會經過京郊墳場。
秦嘯和魏大栓都來了,他們可有不少親友就埋在這呢,當然要來看著。
大半夜的,他們倆不睡覺,但精神和眼神都挺好。
好像自從幾年前吃了神醫穀的藥丸之後,他們的身體就一直很健壯,白頭發都沒多添一根。
秦嘯和魏大栓對秦老頭說了來意,秦老頭大呼妙哉:
“也好也好,你們來了,上他們墳頭打個招呼,就說我們借個道。”
秦嘯:……
魏大栓:……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三人繼續交涉。
蘇知知和袁采薇也來了,兩人各拿著一個鏟子跟在一群黑影後麵幫忙。
最近京郊的人是真逃完了,她們白日也不用擺攤子招呼人了。
白洵讓袁采薇練臂力和耐力,袁采薇覺得晚上來挖地道也是挺好的方法。
蘇知知以前沒挖過,也想來學學是怎麽挖的。
蘇知知和袁采薇幫著把鏟出來的土運到旁邊去,來回數次,還是挺累的。
他們幹活的時候一累就要喊口號,但挖地道這事要低調,於是他們就輕輕地喊。
若是偶爾有人路過,便會看見墳場中有隱隱綽綽的影子從土裏冒出來又沉下去,耳邊聽到輕飄飄的“嘿~~~呦~~~~嘿~~~~”
蘇知知和袁采薇累得擦汗。
休息的時候,蘇知知抬頭看見一輪秋月高掛,安寧祥和。
她想,不知道寧安怎樣了。
她問過秦嘯了,因為鐵勒汗突然發兵打亂局勢,他們派去接應寧安的人和寧安沒能接上頭,秦家現在還不知道寧安的下落。
袁采薇這個時候也想到了寧安,歎口氣:
“知知,你說,會不會是寧安不想回來了啊?”
回來也是物是人非。
蘇知知卻很有信心:“秦家人還在等寧安呢,她肯定會回來的。她可能這個時候也在想辦法呢。”
夜越來越深。
長安南下五百裏一處林子,林間越來越黑。
一個身影在林間瘋跑,長發飄散似女鬼。
“抓住她!快抓她!”後麵緊跟著幾個人。
那“女鬼”一個閃身,躲到了坡下一塊大石頭後,斂氣屏息地等著後麵的人跑遠了。
等那些人跑遠後,她也沒有走出來
她縮在石頭後,筋疲力盡地昏睡過去了。
月亮從雲層後飄出來,照亮她的半張側臉。
附近無人能認出這是前段日子和親的寧安公主。
此處遠離京城,沒有誰見過公主的容貌,更何況,這張臉上還新添了一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