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我沒有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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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凝固。
    慕容循羞愧得難以言語。
    他是個性子軟懦的人,向來不擅長直麵衝突,總是傾向於妥協和逃避。
    他幾乎想直接奪門逃出去。
    可是知知在看著他。
    他和璿兒的女兒,用那樣一雙眼睛在看他,令他無所遁形。
    慕容循忍不住問:“知知,是……是父王不好……知知,你娘在哪?她在哪?”
    他懷著一絲僥幸,也許璿兒還活著。
    蘇知知握緊了腰間的鞭子:
    “我隻有生母,沒有生父。我生母在天上陪著我。”
    她的眼淚抹了又掉,口中質問:
    “我沒見過你。我娘一個人在外吃苦,拚死生下了我。
    我娘死的時候你在哪?我娘生我的時候你在哪?”
    “你是慕容銘和慕容婉的父親,你不是我父親。你有你的妻子,不是我娘。”
    慕容循被這幾句話擊得後退了兩步,眼眶緋紅,麵上浮起一抹苦笑。
    不愧是璿兒的女兒。
    說話這樣率性、鋒利,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居然會感到害怕和無措。
    “知知,我是你父王……是我當年做得不對,是我做錯了,是我沒用。
    我不該那樣躲著你娘,你不知道,你娘懷著你走後,這十幾年,我沒有一日忘過她。
    我沒有想過再娶別人,沒有人比得上你娘。若你娘還在,沒有別人能做正妃。在我心裏,隻有你娘是我真正的妻。
    群芳苑裏的那些女子,我沒有納過,我隻是……太想你娘了。”
    “當年裴家含冤被流放,我不敢……我當初想過抗旨,但我不敢……”
    慕容循深吸一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步,鼓起勇氣看知知:
    “知知,裴家現在已經翻案了。知知,你回父王身邊來。
    你娘永遠是恭親王妃,你是王府裏名正言順的郡主。”
    “這些年你受苦了,父王會補償你。你想要什麽,父王有的,全都可以給你……”
    伍瑛娘、薛澈、忍冬都沉默地看著蘇知知。
    他們不喜歡慕容循,但他們知道自己不能幫知知做決定。
    知知想要去哪,想要和誰在一起,都是她的決定。
    蘇知知聽了慕容循的一番話,搖搖頭:
    “我隻要冬姨。冬姨是我娘的人,我要冬姨跟我走。”
    “我不要你給的東西。我們黑山府,我們嶺南什麽都有。我不稀罕你的東西。”
    慕容循急道:
    “知知,你娘不在了,我不能放著你不管。我是你父王,我不能讓你做無父無母的……”
    伍瑛娘掄起手邊的茶盞就砸了過去:
    “誰說我們知知無父無母!你當我伍瑛娘死了麽!”
    伍瑛娘把蘇知知和薛澈兩個孩子都護在身後:
    “璿兒不在了,我就是知知的娘親。知知是我和阿仁的女兒,唯一的女兒,一輩子都是。”
    伍瑛娘胸口起伏。
    她是真的很憤怒。
    她和郝仁沒有生孩子,知知就是她的後代。
    這些年,她對知知視若己出,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這個孩子。
    隻要知知還認她這個娘,誰都別想把她女兒從她身邊搶走。
    砰。
    砸過去的茶盞沒有砸到慕容循,卻砸開了門。
    屋門轟然大開。
    站在門邊的慕容循眼角餘光看見院中有人影。
    慕容循看了一眼,臉色青白變化。
    門外,沒有護衛,沒有禁軍。
    隻有冷笑的賀妍。
    還有臉色煞白的慕容婉和慕容銘。
    今日伍瑛娘追著慕容循打的時候,府內人仰馬翻,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慕容銘和慕容婉今日上午正好在賀妍的院子裏,聽到這消息,便一起出來看看。
    他們覺得王府裏那麽多護衛,抓到一個刺客不成問題,所以不擔心自己有危險,隻想來看一眼怎麽回事。
    可他們出來之後,聽護衛說刺客追著慕容循去了聽雨軒,然後慕容循又把他們趕出來了。
    事有蹊蹺,母子三人就一道來了聽雨軒。
    他們在王府生活了十幾年,從來沒踏入過這個院子,今日是第一回。
    慕容銘看見屋門緊閉,正想去推門,就聽見那一句“我是你父王”。
    賀妍讓慕容銘回來,示意他不要開門。
    母子三人就這麽在院內聽見了裏麵的對話。
    賀妍冷笑時很用力,用力到牙關都酸了。
    她譏諷地道一句:
    “恭喜王爺父女團聚。”
    她聽見了慕容循那句“我沒有想過再娶別人,沒有人比得上你娘,若你娘還在,沒有別人能做正妃”。
    她想起了自己新婚夜的恥辱。
    她嫁進王府,新婚夜那一日,慕容循讓她獨守空房,而他去了裴璿的院子過夜。
    裴璿當初在王府的時候,她一次都沒有從裴璿那討著好過。
    她一直以為裴璿死了,她就贏了。
    可到了今日她才知,她連個已經死了的人都贏不了。
    她生下的一雙兒女,在慕容循的心裏都比不上裴璿的女兒。
    屋內。
    蘇知知抱著匣子往外走,她對慕容循說:
    “你聽見了,我有父母。我沒有你這樣父親。你隻是一個恩將仇報的懦夫。
    你如果覺得愧疚虧欠,不要以為能彌補。
    因為我娘和我,我們整個裴家,都不會原諒你。”
    慕容循兩腿發軟,往後跌坐在太師椅中。
    蘇知知、伍瑛娘、薛澈還有忍冬都走到了院子裏。
    慕容銘看見蘇知知,下意識地往後邊躲。
    慕容婉紅著眼,忍著眼眶裏的淚沒有掉。
    賀妍對蘇知知說:“原來你是她的女兒,怪不得。”
    怪不得有這樣的性子,比裴璿還要強。
    裴璿,真是不簡單,竟然把孩子生下來了。
    忍冬昂首挺胸地跟在蘇知知後麵。
    她現在不哭了,隻覺得看見慕容循一家這樣子實在解氣。
    忍冬看見林嬤嬤跟在賀妍後邊,咬咬牙,對林嬤嬤道:
    “你當初說我家小姐是罪臣之女,你也不看看今日誰才是罪臣之女,誰是罪臣之奴。你們連我家小姐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
    忍冬就是要罵出來。
    林嬤嬤臉色難看,對忍冬道:
    “你一個奴才膽敢說王妃的不是,當家法處置!而且先王妃過世那麽多年了,誰知道這時候冒出來的是不是親——”
    啪——!
    林嬤嬤還沒說完,就見一道金光向自己劈頭蓋臉地打過來。
    鞭子在她臉上狠狠抽過,抽得皮開肉綻,鮮血如注。
    “啊——”林嬤嬤捂著臉尖叫,血從她的指縫中流出。
    林嬤嬤臉上的血濺到了賀妍和慕容婉的裙子上,在場人都嚇了一跳。
    這一鞭子,抽裂了林嬤嬤額角的陳年疤痕。
    十多年前,裴璿就在她不敬的時候狠狠抽過她一鞭子。
    如今,同一條鞭子,換了一個人,抽在她臉上,更狠更疼。
    蘇知知平日是溫暖愛笑的姑娘,可畢竟是黑匪山出來的人,她的骨子裏有一股狠勁。
    她在發怒的時候,身上的戾氣會爆發出來,壓得人不敢喘息。
    蘇知知轉動了一下帶著血的鞭子,對著慕容循和賀妍幾人道:
    “今日我隻帶冬姨走,但是我要你們知道,我們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我娘活著的時候受了苦,我們也不會讓你們安穩過日子,你們大可以提心吊膽地等著。”
    “你問我想要什麽?
    我想我娘受過的痛,吃過的苦,還到你們身上,希望你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