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if線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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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嶺南,潯州白雲縣。
    荒山野路,正午日頭滾燙。
    一家破舊的食肆門口,髒汙的酒旗在風中招展。
    食肆門口擺著幾張缺角掉漆的板凳小桌。
    桌邊坐著一行人在吃飯。
    外邊拴著幾匹馬和兩輛馬車。
    食肆以東,小道兩邊雜草叢生,瘋長的雜草有半人高。
    一行蒙麵人躲在雜草後麵,緊盯著食肆門口那幾個食客。
    伍瑛娘的視線從一行陌生的麵龐中掃過,最後鎖定在其中一個身著綢緞,腰間佩玉的白麵公子身上。
    她與身邊的山匪們交換了個眼神,壓低聲音交談:
    “那個就是鄭老狗的小兒子?”
    “嘖,鄭老狗長得肥頭大耳的,他兒子皮相倒是好,不像親生的。”
    “你們不懂,鄭老狗長得醜,但是他家裏妻妾模樣好,生了個好看的。”
    有人提出疑問:“會不會弄錯了啊?”
    秦老頭道:“我們之前打聽過了,他們是從長安來的,要去白雲縣。這個時候誰會吃飽撐著從長安來白雲縣?”
    老徐眯著眼分析:“你看他們那馬車,馬車簾的緞子都不便宜,還有那馬,喂得多壯實?十裏八鄉的,隻有鄭家現在還喂得起馬!”
    “穿得這麽富貴,身邊還有護衛。“
    “絕對就是鄭老狗家的人!”
    嶺南這兩年連著發生災荒,家家戶戶都勒緊了褲腰帶。
    家裏有些底子的,還能勉強買些米回來。不少貧苦人已經隻能靠吃野菜草根,或是去山上抓野味來充饑了。
    若是再這樣下去,等到明年情況還未轉好,恐怕山上的野菜和野味都要被吃完了。到時候還不知多少人要餓死,多少人要易子而食。
    潯州有個叫鄭枸的富商居然在這個時候大量囤糧,哄抬糧價,米店的糧價一天比一天貴,而白雲縣的地方官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家私下都罵鄭枸為“鄭老狗”。
    黑匪山上的山匪看不下去了。
    百姓都要餓死了,這些奸商還在昧著良心掙錢。
    他們決定出手給鄭老狗一個教訓。
    前不久,山匪們聽說了一個消息:
    鄭老狗曾經把自己的小兒子送去長安求學,讀了幾年也沒讀出什麽名堂,最近要回來了。
    伍瑛娘和山匪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鄭老狗的兒子擄上山,逼著鄭老狗把手中屯的糧食降價賣出來。
    否則,就撕票!
    眼下,山匪們左看右看,覺得食肆門口那幾個人絕對就是鄭家的人。
    秋錦玉:“我前兩日和秦叔去探的時候,聽見他們跟人提起自己姓裴,可是他們在房中談話的時候提到了鄭家。”
    老徐冷笑:“哼,這就對了。鄭家人臭名遠揚,他們路上自然不敢暴露真實身份。”
    “噓——!”秦老頭耳尖微動:“他們快要走了,就是現在!”
    “上!”
    一群蒙麵山匪從雜草中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衝食肆門口。
    正從食肆出來的裴淩雲驚詫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是山匪劫道,趕緊往後躲。
    身邊的護衛則抽出刀劍擋在前麵。
    食肆的老板和老板娘見狀,趕緊抓起門外的板凳碗筷,衝進去關上了門。
    裴淩雲又驚又怒,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怒斥道:
    “大膽,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爾等竟敢為非作歹,按大瑜律法,膽敢劫道者——啊!”
    兩隻梅花鏢飛過來,把裴淩雲兩手的袖子給釘在門板上。
    那梅花鏢差點紮到裴淩雲的手。
    而前邊擋著的護衛,眨眼的功夫,竟然都被打倒了。
    這些可都是裴家精心挑選出來的護衛,居然連對方幾招都接不住!
    裴淩雲咽了一下口水,看著山匪們鋥亮的武器,真切明白了書中所說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什麽感覺。
    他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但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裴淩雲不會武功,但是他博覽群書,口才極佳,在殿試時曾得到皇上和朝臣的誇獎。
    他要說服這些還未開化的山匪,讓他們明白此事不可為。
    裴淩雲深吸一口,口吻鄭重:
    “諸位,實不相瞞,我乃——”
    “我管你奶奶是誰,今日抓定你了!”
    砰。
    老徐隔空對著裴淩雲脖子揮了一手刀。
    裴淩雲半句話沒說完,身體倒了下去。
    伍瑛娘一手提起長槍,一手扛起暈過去的裴淩雲:
    “走,回山上!”
    幾個時辰後。
    太陽從山頭沉下去。
    山上沒有蟬聲沒有蛙叫沒有鳥鳴。
    葉間的蟬、池裏的蛙和枝頭上的鳥都被捉去吃了。
    裴淩雲醒來時,山間一片靜謐。
    傍晚紅色的霞光從窗戶落進來,在他腳邊蔓延。
    他的雙手雙腳都被繩子束縛,站不起來,更走不了。
    裴淩雲隻能勉強從茅草中坐起。
    一低頭,看見白色的褲腿。
    不應該是白色的。
    他今日穿的是一套靛色衣袍,上麵繡了數根修竹,端方雅致。
    可現在,他身上隻剩下白色的中衣了,外衣不知何時被扒走了。
    這幫山匪連他的衣裳都不放過。
    裴淩雲想到這一路從長安走來真是不容易。
    天氣熱,路也不好走。
    他差點中暑了,馬車裏帶著的青瓷盞還顛碎了一個。
    尤其是進入嶺南後,每日被蚊蟲叮咬。
    這嶺南的蟲子和民風一樣彪悍,在身上咬個大紅包,幾日都消不下去。
    裴淩雲在酷暑和蚊蟲中進了白雲縣的地界,眼看今晚就能到縣城了,沒想到中午在食肆吃個飯的功夫就被人擄上了山。
    裴淩雲憤慨不已。
    由此等刁民山賊作亂,嶺南百姓當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憤慨之餘,他懷疑這是一場陰謀。
    在來嶺南之前,皇上就跟他提過此處混亂,各方勢力盤根錯節。
    裴淩雲從接到告身後,就一直在搜集關於嶺南的消息,在來的路上也多次打探。
    路上他幾次遇到從嶺南跑出來逃荒的災民,從他們口中得知潯州官商勾結,有些商賈竟然惡意屯糧,致使米價居高不下。
    至於朝廷撥下的賑災糧,有的人甚至沒聽過。
    裴淩雲懷疑有人私吞了朝廷的賑災糧,派人提前去嶺南探情況。
    而後,他懷疑潯州一個名叫鄭枸的商賈與地方官狼狽為奸。
    今日,突然有山賊劫道,這不得不讓他懷疑,是不是嶺南勾結的官商派人來攔截他。
    他定要設法逃出此地,之後將這等一舉剿滅,為民除害!
    裴淩雲想得入神。
    吱——
    茅草屋的小門忽然被推開,地上出現幾道人影。
    一陣晚風隨之拂進。
    裴淩雲轉頭看去,見幾個山匪走進來。
    裴淩雲微愣。
    幾個山匪都一副凶相,但是其中竟有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子,看著和璿兒差不多大。
    女子膚色微深,身材矯健,眉眼生得極為英氣,一點都不像盜匪。
    裴淩雲甚至懷疑這姑娘是不是被騙上山的。
    裴淩雲這一刻很慶幸璿兒去了武學館。
    因為璿兒說過,她要是沒去成武學館,就要去闖蕩江湖。
    可是她那麽單純莽撞的性子,要是真去了江湖,說不定就像這眼前這姑娘一樣被人騙上做山匪了。
    英氣的女子朝裴淩雲越靠越近,直勾勾地盯著他。
    裴淩雲自知相貌氣質出眾,在長安引得不少女子傾心,但她們頂多隻會在遠處滿懷羞意地看他一眼,從沒有人這樣盯著他。
    實在是很冒昧。
    眼看這女子的臉離他越來越近,虎視眈眈。
    裴淩雲閉上眼,有點懊惱,自己俊美的容顏在這種時候很可能會徒增麻煩。
    他想說這樣不合適。
    下一刻,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他脖子邊。
    英氣少女橫眉冷聲道:
    “你知不知道你爹害了多少條人命?!”
    裴淩雲聞言,立刻睜眼,滿臉都是疑惑:
    “我爹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如何會害人性命?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胡扯!鄭老狗屯了那麽多糧食,害得多少人沒飯吃!”老徐呸了一口。
    “你身上穿金戴玉,那都是我們潯州百姓的民脂民膏!”
    裴淩雲聽到這句話,忽然意識到這些山匪可能綁錯了人。
    他盡力坐直,懇切解釋道:
    “各位有所誤會,我並非鄭家人,我是裴家——”
    大家笑了:“你想說你姓裴啊?還挺能裝。”
    “你那點鬼話,也就騙騙外邊的人,騙我們可騙不著。”
    “還姓裴?你怎麽不吹你是河東裴氏啊哈哈哈……”
    裴淩雲說自己的確出自河東裴氏,父親是前尚書令裴定禮。
    山匪聽後,笑得更厲害了。
    一片哄笑聲中,裴淩雲憋足了一口氣:
    “本官乃大瑜新科探花,是白雲縣的縣令!”
    話音落,茅草屋內靜了一瞬。
    隨後,有人咬牙切齒道:
    “壞了,鄭老狗的兒子居然要當縣令了!”
    “那鄭老狗不就更無法無天了?”
    “要不直接殺了吧!”
    裴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