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if線假縣令
字數:6638 加入書籤
次日一早。
伍瑛娘煮了點野菜,給裴淩雲分了一小碗。
敷衍地墊墊肚子。
裴淩雲本來是吃不下這種連鹽都不放的水煮野菜的,可是昨天被抓後就沒吃過東西。
早上饑腸轆轆,吃什麽都吃得下。
伍瑛娘見裴淩雲把野菜都吃完了,冷不丁來一句:
“你還真不挑。”
拿著空碗的裴淩雲:“……見笑了。”
墊了肚子,兩人就趕去白雲縣。
土路上,兩匹馬拉著馬車。
伍瑛娘在外麵駕車駕得風馳電掣。
裴淩雲在馬車裏抱著自己的箱子顛來顛去。
本來裴淩雲想騎馬的,但是伍瑛娘嫌他騎馬太慢了,還不如在裏麵待著。
兩人兩馬一車,直衝白雲縣。
然而等他們到白雲縣的時候,聽到一個更出人意料的消息:
白雲縣的新縣令,昨天晚上已經到縣城了!
伍瑛娘和裴淩雲去縣衙門口問衙役,新縣令是否真的到任了。
衙役打著哈欠:“新縣令昨晚到的,現在正在鄭家喝酒呢。”
伍瑛娘轉頭打量裴淩雲。
裴淩雲一臉難以置信。
嶺南果然名不虛傳,什麽事都能遇上!
伍瑛娘拉著裴淩雲往一條小巷走:“你打算怎麽辦?”
裴淩雲在接二連三的意外中盡量保持鎮定,他思索片刻:
“我去城東廟裏一趟。”
來的路上,他已經縣城的地圖方位都牢牢背了下來。
他曾經和派出去的人手約定,若是因意外中途失去聯係,就在縣城東邊的一座破廟裏匯合。
伍瑛娘:“我去鄭家探一探,若來得及,我也會去廟裏和你說情況。”
她說完,不給裴淩雲反應的時間,就飛簷走壁,身影消失。
裴淩雲雖然第一次來白雲縣,但是能勉強將城內一些特點和腦中的地圖對應上。
他一路往東,在縣城東門不遠處,果然看見了一座破廟。
真的很破,破得連屋頂都塌了。
裏麵供的土地像損毀得隻剩半個身子,供桌上不但沒有貢品,連盤子都沒了。
裴淩雲捂著口鼻進去,袖子上已經沾上了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
他坐在倒塌的土地像後麵,安靜地等待。
此刻他不心急了,確信他派出去的探子今日一定會來這裏。
因為假縣令的出現,他的人手必定會疑惑,試著來廟中與他碰頭。
等了約一炷香的時間,探子果然出現了,將白雲縣的情況一一告知:
“白雲縣官商匪勾結,沆瀣一氣……原縣令雷明和奸商鄭枸合謀將朝廷的賑災糧藏下,轉而運入各縣米店,高價賣出。昨晚來的假縣令似與他們相熟,不知是不是他們安排的人。”
“大人被山匪劫走之事,已有人報回附近驛站,恐怕白雲縣這些人是想趁消息還沒傳回京的這段時日以假亂真,派人頂替大人從而撈好處……”
“大人,可要去縣衙拆穿他們,將他們治罪?”
裴淩雲聽罷,搖頭:“先不要打草驚蛇。”
他揉捏著指腹,眸光微深:“嶺南生蠹蟲已久,各地勢力交錯,此次正是將他們連根挖起的好機會。”
裴淩雲對手下的探子交代了幾句,打算順藤摸瓜,把牽連的一幹人都查清楚。
探子:“若這樣做,大人須藏身匿跡,恐怕不宜留在縣城。”
裴淩雲頷首,也想到了這一點。
探子:“大人欲藏身何處?屬下如何聯絡大人?”
裴淩雲凝神細思,吐出三個字:
“黑匪山。”
探子麵露疑惑地離開了。
沒過多久,伍瑛娘也來到了破廟中。
伍瑛娘今日從鄭家探了一圈後,發現假縣令果然是老縣令和鄭家人合謀安排的。
從鄭家出來後,她就來這裏和裴淩雲碰麵,說了一下情形,得知裴淩雲這段時日還想借住在黑匪山上。
伍瑛娘問:“你不怕麽?你昨晚差點被殺。”
裴淩雲這時候顯得比昨日淡定多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黑匪山,裏麵的人逃不出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
裴淩雲把錢給了伍瑛娘,請伍瑛娘去買些糧食回山上。
伍瑛娘掀眼看他:“你為什麽信我?我也有可能殺了你。”
裴淩雲與她對視:“你隻殺狗官,我是為了平亂局而來,你不會殺我。”
伍瑛娘重新打量了裴淩雲一番,忽而露出一個笑:
“原來你還有點膽子。”
……
傍晚。
“駕!”
伍瑛娘駕著馬車,馬蹄踏起陣陣塵土。
早上從黑匪山趕往縣城的馬車,現在又趕回黑匪山。
車上仍舊載著兩個人,但添了幾袋糧食。
伍瑛娘和裴淩雲扛著糧食上山的時候,山匪們的臉色顯得比昨天好看多了,一個個地都去幫忙。
果然,去哪都不能兩手空空地上門。
自帶夥食上門,大家就從凶惡山匪變成親切山民了。
秦老頭笑嗬嗬:“裴公子又跟著瑛娘回來了,該不會是昨晚和瑛娘住了一夜,以後就想做我們黑匪山的人了?”
裴淩雲臉紅,伍瑛娘麵色如常,解釋了一下今日在縣裏看到情況。
老徐搖頭:“這年頭,什麽都有假的,賣米摻假,賣布摻假,怎麽縣令還摻假?”
就這樣,裴淩雲在黑匪山暫住下來。
山上屋子不多,也不安全,裴淩雲還是住在伍瑛娘的屋裏。
隻不過,屋裏多了一道草簾。
由此,裴淩雲和伍瑛娘就住在了同一屋簷下。
裴淩雲以前讀過一些隱世名士的詩文,其中寫到山居幽靜,閑適怡然。
可他住進山裏後,忙得一天到晚都沒閑過!
他暗中派人去將嶺南的情況報回京城,同時搜集白雲縣官商勾結的證據。
但這不是最累的,最累的是他每天都得撿柴燒火洗衣!
燒火洗衣!
他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長安貴公子,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伍瑛娘是會保護他的安全,但別的可不幫他幹,而且明確告訴他:
“我們黑匪山沒有閑人,都得幹活。”
裴淩雲第一次在灶台邊燒火的時候,黑煙滾滾,嗆得他鼻涕眼淚一大把。
第一次劈柴的時候,差點劈到自己的腳,手還被斧頭柄給磨破了。
第一次洗衣服的時候,掉進溪水裏,渾身都濕透了。
伍瑛娘看得頭疼:“你怎麽什麽都不會?!”
照這麽下去,裴淩雲等不到上任了,可能自己在院子裏劈柴就把自己給劈死了。
無奈之下,伍瑛娘隻能手把手地教裴淩雲:
“喏,看著,斧頭要這樣拿,手腕穩住,不要亂擺……”
“燒火加柴,不要一次加太多,就放這點,看見沒,就我手上拿的這麽多……”
“洗衣服麽……我帶你去河邊,用盆子裝點水,兩隻腳踩踩就那樣洗了。”
裴淩雲對洗衣服這點有異議:
“我這可是雲錦!怎能用腳踩?”
伍瑛娘:“那你穿麻衣好了。”
裴淩雲:……
過了兩天,裴淩雲穿上了粗麻衣裳,坐在灶邊的小板凳上燒火。
伍瑛娘在灶邊煮野菜粥,她加了一點粗鹽。
粗鹽放在一個茶盞裏。
裴淩雲瞪大眼,看見自己最心愛的青瓷不知什麽時候被放在黑乎乎的灶邊,當成了鹽罐子!
“你、你知不知道這是越州青瓷,價值千金,你居然用來裝鹽?”
伍瑛娘指了下灶台另一邊:“不止裝鹽,還裝了豬油。”
裴淩雲看向另一邊,果然看見同套的另一個茶盞裏麵裝了一點點豬油。
裴淩雲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但身子憤然站起:
“你、你……怎可如此糟蹋……”
伍瑛娘霸氣地伸手一按裴淩雲的肩膀,又把裴淩雲委屈地按回了小板凳上。
伍瑛娘一手撐牆,一手叉腰,把裴淩雲圈在燒火的牆角:
“是因為你前兩天燒火燒得廚房裏一片黑煙,混亂中打破了兩個陶罐,合該你賠。”
“你說你的茶杯很貴,那我問你,人命貴不貴?油鹽飯菜能救命,茶杯能救命麽?”
“這是嶺南,別給我扯長安那一套!”
裴淩雲覺得自己到嶺南之後,好像口才變差了,否則怎麽會三番五次在這個霸道的少女麵前啞口無言?
他沒說話,默默坐下去燒火了。
等到吃飯的時候,裴淩雲小聲說:
“我箱子裏剩下的茶盞你也可以拿去用,但是別摔壞,那是我大哥送我的。”
“不止茶盞,你看著覺得有用的東西,都可以拿去用。我不知嶺南的百姓怎麽過日子,但往後便知道了。”
因為沒有吃飯的桌子,他們兩個各端著一碗野菜粥,坐在門檻邊吃飯。
天邊彩霞燒得如火如荼,映在裴淩雲的臉上,紅彤彤一片。
伍瑛娘看著裴淩雲,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們讀書人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裴淩雲看了伍瑛娘一眼,又把頭扭回去了。
他低頭喝粥,心道:
山匪也有不凶的時候。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亮亮的,裏麵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