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彥叫盛紘給氣笑了，毫不客氣唾道：“好個屁。”
    “家裏的姊妹，除了我，有一個算一個全是高娶高嫁，偏隻我一人低嫁，你叫我將來如何在姐妹間抬起頭？我現在能夠隨意參加的宴會，走動的人家，恐怕以後都沒法再走動了。萬一在別家宴會上碰上，我見到幾個姊妹和嫂嫂，我還得挨個給她們行禮問好，省得被別人指摘沒教養，你說我憋不憋屈？”
    “大姐姐她們的夫家底蘊深厚，孩子隻要不太蠢笨，運作一下五六品官隻是起點；而我的孩子沒有家族托舉，五六品官極可能是他們的終點，你叫我的孩子將來如何同她們表姊妹平等相處，不卑微怯懦？ ”
    “地位和前途上的差距還隻是一方麵，實際日常生活上我也很難不節衣縮食。你說會給我厚厚的嫁妝，可你能給多少？那才有多少？不管是官中也好，你的私房也好，你能拿大部分貼補我嗎？”
    “不，你不能。官中有定例就不說了，就說你的私房，大頭都在二哥哥三哥哥那，還要留存養老錢、日常花用錢、人情往來錢、孫輩體己錢，拋開這幾處後，所剩下的還要讓我同五妹妹六妹妹平分，不然母親和祖母絕對不能答應。而你的偏心隻能讓我比兩個妹妹多出那麽一點點。”
    “大姐姐、五妹妹有母親私房貼補，六妹妹有祖母貼補，所高嫁父家也是不缺錢財的富貴之家，壓根就不需要她們怎麽動用嫁妝。”
    “而我呢，一嫁到文家就要拿嫁妝貼補他們。一大家子人吃穿住行用的花銷；文炎敬讀書的花銷、人情往來的花銷、養妾室庶出的花銷；文炎敬子侄讀書科舉、嫁娶結婚的花銷，這些都需要我挪嫁妝錢出來用。”
    “我自己孩子的前程婚姻，我得留著錢財為她們做打算；我還得為孫輩攢一筆錢；我自己也要存一筆錢養老。父親，你仔細算算，這些經濟賬算下來，我在吃喝住行上要不要縮減用度？到時候別說錦衣華服，山珍海味，奴仆成群，我恐怕現在天天吃的燕窩將來都會舍不得吃，每吃一回，恐怕都得被文炎敬他們罵敗家，罵矯情，罵不夠賢惠大體。”
    盛紘大受打擊，踉蹌著連退數步，“怎麽會？經濟上我肯定會接濟你的啊，你的孩子，長柏長楓他們肯定會幫著拉拔的啊，何至於你說得那般淒慘？”
    “哈哈，父親，你若是不認為那是真的有可能會發生，你現在為什麽是這個反應？自欺欺人，死不承認有意思嗎？”
    澤彥上前一步，冷笑道：“不論你承不承認，說得多天花亂墜，事實就是我若嫁給文炎敬，我的社會階級就直接掉落，我的生活水平也得來個大跳水，在文炎敬混出頭的十多二十年內，我恐怕連現在待字閨中的日子都過不上。”
    “還有，若我自己就能夠擁有，我為什麽要讓你經常接濟我？伸手要錢，我不要自尊臉麵的嗎？拿人手短，人情債難還，讓三哥哥他們拉拔我的孩子，我以後還能在他們跟前抬得起頭嗎？我能不為了孩子的前途卑微討好嗎？”
    “父親，你想想盛京老家那邊的叔伯對你是什麽諂媚態度，你對他們又是如何輕視敷衍；再想想長梧堂兄他們在二哥哥三哥哥跟前又是什麽姿態。我若嫁給文炎敬，我的孩子將來在表姊妹跟前是什麽姿態，難道還不夠一目了然嗎？”
    “再說了，我為什麽要放著錦衣玉食，風光無限的好日子不過，跑去陪一個老男人過苦日子，吃上至少二十年苦，再過回現在的好日子？我是瘋了嗎？我直接繼續享受現在的好日子，或者過更富貴的好日子不行嗎？”
    盛紘惱羞成怒，死不承認，哆嗦著手指著澤彥，“你這是貪慕虛榮，嫌貧愛富。”
    澤彥再次被盛紘的模樣給逗樂了，放聲大笑，“哈哈哈，這世上誰不貪慕虛榮，嫌貧愛富？”
    “你不虛榮，你當初為什麽要高娶王太師之女？為什麽要讓大姐姐高嫁、二哥哥高娶？為什麽要寒窗苦讀，汲汲營營？你不嫌貧愛富，那你現在的妻子為什麽是王太師之女，難不成你中舉後、登科後，都沒有一個人想招你為婿，登門求親的？大姐姐待嫁時，難不成隻有忠勤伯府一家求親？”
    “嗬，開什麽玩笑，騙誰呢？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嗎？”
    盛紘被澤彥接連懟得啞口無言，理屈詞窮，最後隻能不死心的強調道：“我，我那都是為你好，你瞧瞧你大姐姐在袁家過得苦日子......”
    “夠了。”
    不等盛紘繼續狡辯，澤彥厲聲打斷道：“你隻知道說大姐姐高嫁受苦，那你怎麽不說說淑蘭姐姐下嫁孫家受得苦？既然高嫁低嫁都得受苦，那我為什麽不能選擇錦衣玉食著吃苦，而要節衣縮食著吃苦？我又不是腦子有病。”
    “有時候我真的很費解，你不是一直號稱姐妹裏最偏疼我嗎？怎麽你的偏疼就是推我進火坑？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嗎？畢竟要嫁人，要跟你女婿朝夕相見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你。為什麽不論我和小娘如何明示暗示，你就是認準了文炎敬？”
    “好，就算你想讓我下嫁，你找個家境殷實的給我不行嗎？你沒有品級在你之下的同科、同鄉好友嗎？你這些好友都沒有兒子的嗎？下嫁我不能隻下那麽一點點嗎？非要跌穿地心，一降到底？”
    盛紘無話可說，隻能一味教訓道：“那你也不能做出婚前失貞的醜事來啊！”
    澤彥不以為意，“婚前失貞怎麽了？我朝民風開放，和離二嫁三嫁是尋常事；歌女妓女能做皇後太後；前幾年官家的妃子與其他人相互愛慕，官家都能成全了她們的姻緣，更何況是我這種小事。”
    盛紘：“......”
    盛紘還能說什麽，沉默著看了澤彥好一會兒後，腳步虛浮，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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