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太後緩過勁兒來，道：“皇帝不必太過憂心，你還年輕，子嗣總是會有的。”
    看夠了太後的不自在，皇帝笑道：“期望吧。”
    “時候不早了，兒子告退。”
    太後笑道：“好，雪天路滑，回去小心些。”
    皇帝應道：“是。”
    待皇帝出了門，太後的臉色瞬間沉下來，“竹息，請皇後過來。”
    竹息道：“是。”
    瓜爾佳文鴛生得標致，說話也嬌俏可愛，很得皇帝喜歡，大手一揮，賞賜如流水般往碎玉軒而去，又獨得六日盛寵，一時間風頭無兩，輕易便將曹琴默的風頭蓋了過去。
    是日，澤彥在啟祥宮呆煩了，央著曹琴默帶去養心殿尋皇帝培養感情。
    溫暖如春的東暖閣裏，一俊秀的女子跪在地上，淚眼盈盈地望著上方的皇帝，啜泣道： “臣妾在宮中遇見了年答應，誰知，她不僅對臣妾視若無睹，還譏諷臣妾是依仗家裏的功勞進宮，自以為是做了美夢，以後卻要落得和她一樣的下場。”
    一個是還未褪色的舊愛，一個是很得歡心的新寵，皇帝無奈地覷著文鴛的臉色，心虛道：“年答應脾氣不好，你別理她。”
    說話間，小廈子快步走了進來，“皇上，襄嬪娘娘帶著溫宜公主過來了。”
    皇帝有些意外，倒也欣喜人來得正是時候，忙道：“快讓她們進來。”
    “是。”
    小廈子忙退下去通傳。
    皇帝看向文鴛，“你瞧你，一生氣妝也花了，快去擦把臉吧，不然一會兒溫宜見了定要羞你。”
    “是。”
    文鴛起身到裏間去潔麵，蘇培盛忙取過來一張凳子至右座邊上預備著。
    須臾，澤彥曹琴默帶著一眾人款款進屋。
    “皇上皇阿瑪金安。”
    “起來坐吧。”
    皇帝掃了一眼曹琴默，見她無礙，便樂嗬嗬朝奶媽招手，陳奶媽會意地將澤彥放到皇帝腿上坐著。
    “下著雪呢，怎麽過來了？”
    曹琴默受了文鴛的禮落座，笑著回道：“這幾日下雪，天天呆在屋裏，溫宜這個小魔星就有些呆不住，直鬧著要過來找皇上，臣妾被她鬧得沒了法子，隻能過來了。”
    皇帝接過保姆遞過來的熱帕子給澤彥擦臉，一麵笑問道：“是不是這樣啊溫宜？”
    澤彥任由皇帝伺候，甜笑著回道：“嗯，昨天沒看到皇阿瑪，子臣想你。”
    聞言，皇帝哈哈大笑，一麵換了一方熱帕子給澤彥擦手，一麵道：“原來是想皇阿瑪啦，那皇阿瑪以後常常去看你好不好？”
    澤彥噘了噘嘴，“皇阿瑪騙人，你之前還說要天天來陪我，結果你食言了，昨天沒來，今天也沒來，子臣隻好自己來找你了。”
    瞧著小女兒可愛伶俐的小模樣，皇帝喜歡地連親兩口，“好好好，阿瑪這回不騙人，等過了年，阿瑪就天天去瞧你好不好？”
    澤彥點頭，“好吧。”
    文鴛看著對麵的父子互動，羨慕之情從眼底流出，曹琴默客氣道：“對不住啊祺貴人，過來前不知道你在這邊。”
    當著皇帝和澤彥的麵，文鴛哪好意思說什麽，忙道：“無礙無礙，襄嬪娘娘客氣了。”
    皇帝聽到聲音看去，道：“祺貴人，你先回去吧，朕明日再去瞧你。”
    聽皇帝說明日再見，文鴛原本因著被截寵而不爽的心情瞬間好了很多，利索起身笑著道：“是，臣妾告退。”
    皇帝頷首，看著文鴛離開，又給澤彥拿了糕點吃，這才同曹琴默道：“前頭給你說的人手已經挑好了，等年後你搬到永壽宮來，正好得用。”
    曹琴默欣喜道：“多謝皇上。”
    皇帝點頭，又道：“你身邊的音萍音希是個好的，回頭便留著吧。”
    聞言，曹琴默更是大喜過望，“是。臣妾原還怕身邊驟然全換了人，一個熟悉的都沒有，擔心不適應呢，這下可好，問題解決了，還是皇上思慮周全。”
    皇帝恍然，思忖道：“你既擔心，便叫音袖去敬事房調教幾日吧。”
    曹琴默眼前一亮，忙笑道：“嗯，如此更好。”
    一旁的蘇培盛默默將皇帝的吩咐記下，眉頭卻悄然皺起，心驚皇帝竟為襄嬪考慮細致到這般地步，憂心這樣下去，甄嬛應該怎麽辦。
    心裏這般惦記著，晚些時候，蘇培盛抽了個空檔，使計將皇帝對曹琴默的態度傳給甄嬛，引得甄嬛和沈眉莊寢食難安好些天，甄嬛更是主動到養心殿試探皇帝，企圖左右皇帝的決定，隻可惜並沒能做成，隻能眼睜睜瞧著曹琴默風光無限。
    十四這天，趕在年下相對清閑的時候，宜修為了給甄嬛和年世蘭行方便，邀請後宮嬪妃聽戲。
    肅喜以為得到了機會，便要火燒碎玉軒，殊不知這是甄嬛將計就計，故意放縱的結果。
    因此，一場火下來，甄嬛並沒有死，就連油皮都沒蹭破，隻有沈眉莊自編自演地燒傷了自己的小臂。
    以及，富麗堂皇的碎玉軒徹底被燒成了廢墟，瓜爾佳文鴛的住所偏殿作為肅喜的縱火點，燒得格外徹底，進宮以來所得到的賞賜禮物，和帶進宮來的一應嫁妝錢財，也都付諸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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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鴛痛心地看著眼前這片廢墟，驚慌惱恨道：“皇上，臣妾的阿瑪和菀嬪的父親，都是平年氏有功的臣子，臣妾聽聞年答應向來和菀嬪不睦，如今廢黜，她自然深以臣妾和菀嬪為恨，要不，一個小小太監，怎麽敢火燒碎玉軒？必定是有人主使的。”
    嘴替文鴛說完了因由，甄嬛接上開始訴苦示弱，“年答應就算不滿也隻是對臣妾，卻不想連累了祺貴人和眉姐姐。”
    自從聽說宜修今天要請眾妃嬪聽戲，晚上就一直釋放神識，監控甄嬛看好戲的澤彥聽到倆人這對話，一時繃不住笑了出來。
    這文鴛確實是倒黴被連累，人甄嬛還深怕肅喜找錯地，特意讓小允子在文鴛的偏殿門前多點幾盞燈照明呢，美其名曰怕文鴛聽戲回來找不著路。
    甄嬛這一手可真是狠啊，怨不得後頭文鴛要追著她咬。
    文鴛進宮還未半月，距今為止，除了未經甄嬛允許就搬進碎玉軒居住外，可以說並沒有其他得罪甄嬛的地方，反而還時常奉承討好甄嬛。
    且就算是擅自搬進碎玉軒這事，甄嬛也沒立場責怪文鴛，畢竟甄嬛既不協理宮務，又不是皇帝皇後，管不著人文鴛想住哪。
    不等皇帝說話，文鴛身邊景書便既慶幸又後怕地顫聲道：“真是長生天保佑，今兒個晚風不大，不然這大風一吹，一帶就是一整片，這周邊的宮殿肯定也得著。嘶！有多少無辜之人遭殃慘死不說，光是重建宮宇的錢，恐怕都夠奴婢花幾輩子了吧。”
    景泰看皇帝的臉色愈發黑沉，忙拽了拽景書的景書的手臂，景書這才反應過來，忙忙驚慌得閉了嘴。
    甄嬛和沈眉莊聽著景書這話，覷著皇帝的臉色心驚肉跳不已，暗悔這事確實做得莽撞了，被急於報複的仇恨蒙蔽了理智，萬一真像那宮女說得那般，叫夜風將火星吹到別宮易燃物上，引起連宮大火，皇帝肯定不會輕輕揭過，定然嚴查，屆時恐怕她們也得被抓出來。
    思及此，倆人惱恨的眼神瞪向景書，惱怒這小宮女不懂事，不知尊卑貴賤，在這時候插話，說一些要人命的事情。
    皇帝陰沉著一張臉盯著前方的廢墟，心情糟糕透頂。
    景書提醒的那幾點他又何嚐想不到，且不說這段時間他便在修繕永壽宮，對於資金流水格外敏感，就說開春化凍，融成水的雪該如何引流入海，防洪防川，挖溝修渠搭橋的預算資金，這段時間也一直忙著準備和商議。
    因此甫一聽說碎玉軒起火，皇帝就已經在暗暗計算重建需要花多少錢，這筆錢用在別地能產生多大效益了。
    想到前陣子還同太後說，願意看在這麽些年的夫妻之情，以及某些地方對不住年世蘭的份上，寬恕年世蘭，以後叫她在貴人位份上好好活著，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皇帝歎道：“朕本不想趕盡殺絕，想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誰料她反而更加毒辣了。罷了，告訴皇後和敬妃，連夜審問肅喜，若經屬實，即刻將年氏打入冷宮賜死，不必來回朕了。”
    說罷，皇帝轉身就走。
    原還在氣悶的文鴛突然被景書捅了捅後腰，不耐煩回頭看去，便見景書用眼神朝她示意，忙跟著尋去，便瞧見甄嬛和沈眉莊在相視而笑，心裏立時有了朦朦朧朧的猜想，張嘴就要同她二人對峙。
    “你們......”
    想到主公的吩咐，景書忙用力拽了一下文鴛身後的衣擺打斷她，“小主，外頭天兒這麽冷，再在外頭杵著，回頭一準得染上風寒，我們還是趕緊回適才皇後娘娘給安排的儲秀宮吧。”
    文鴛見景書一麵說話，一麵朝自己使眼色，知道這裏頭可能有文章，一時消了被打斷說話的氣，轉身問甄嬛，“菀姐姐可有了去處？”
    甄嬛瞥了景書一眼，點頭道：“嗯，後麵我會先同眉姐姐去鹹福宮住一陣。”
    文鴛道：“也好，那我便不耽擱兩位姐姐了。”
    甄嬛道：“路上小心。”
    “好。”
    回了儲秀宮，文鴛迫不及待地問景書，“之前你想要說什麽？”
    景書道：“小主，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文鴛疑惑，“哪奇怪？”
    景泰亦是滿臉疑惑。
    景書解釋道：“我剛才瞧得仔細，發現就我們那偏殿燒毀得最厲害，想來定然是我們那最先起火，燒得最久。如此一來，事情便變得不合常理起來。”
    文鴛瞪大了眼睛，同景泰聚精會神地聽景書說話。
    景書道：“你們想啊，同樣是功臣之女，小主你同年答應的矛盾僅有數天前的一次爭吵而已，而菀嬪卻是同年答應積怨頗深，矛盾爭吵不知繁幾。”
    “那年答應若是要報複，鐵定得先衝著菀嬪去啊，在我們偏殿點火有什麽用，那火一起來，煙一散開，腦子隻要不傻就知道要逃跑，年答應還能達成燒死菀嬪的目的嗎？”
    文鴛道：“指定不能。”
    景書點頭，“對。而且這肅喜點火，既不在三更半夜大夥兒都睡了以後再點；也不在把菀嬪那殿門鎖死以後再點；亦或是迷昏菀嬪再點，偏偏選在這不早不晚，菀嬪她們還處在清醒狀態中，沒有做好任何防止菀嬪不死準備的時候點火，又還是在我們那偏殿，這裏頭不是有鬼，故意放菀嬪一馬，就是那肅喜是個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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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主要的是，火都大到能燒傷沈貴人手臂的地步了，那麽在她受傷前，她為什麽聽不到隔壁著火的聲音，聞不到燒焦的味道，看不到火光？如果能看到聽到聞到，那她為什麽不快點離開宮殿到院裏去，畢竟正殿裏頭和正殿門口又沒起火，躲避出去那不是抬抬腿的事嗎，又不難，何至於燒傷手臂？”
    “碎玉軒外頭的侍衛，裏頭的一應宮人又是幹什麽吃的，裏頭都火大到能燒傷主子了，竟然還無知無覺，不知道救人。”
    文鴛倒吸一口冷氣，明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故意的。”
    景書點頭，文鴛得到認同感，繼續分析道：“這肅喜是個叛徒，他根本就沒打算聽年答應的話去燒死甄嬛，他背後可能還有人，所以故意留手了。”
    “還有甄嬛和沈眉莊也很不對勁，按你說的，還有她們的反應，她們極有可能是一早就知道肅喜要燒碎玉軒，所以故意放縱，又或者肅喜本來就是她們的人。”
    景泰道：“不一定。聽說年答應以前囂張跋扈，無惡不作，有可能是肅喜的家人被年家給抓了，肅喜被逼迫著作惡，可又怕真燒死了菀嬪，到時候自己也得死，所以才故意放水，準備隨便點把火，給年答應做做樣子就走，指望能留下一名。”
    文鴛不讚同，“怎麽可能？火燒碎玉軒是謀大逆，甭管死沒死人，肅喜都得被淩遲處死，株連其父子、祖孫、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異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年滿十六歲者皆斬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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